安知儒扫了马奉博一眼,也不再多言,笑眯眯地拍了拍骆志远的肩膀,向郑国钧笑笑,“这小子是我儿子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后辈了老郑,你来一下,咱们商量点事儿!”
郑国钧灰溜溜地跟在安知儒的屁股后面走了,马奉博难堪地搓了搓手,陪着笑脸道:“小骆啊,来,来,抽烟抽烟,喝茶不喝?”
马奉博殷切地又是递烟又是泡茶,似乎方才的一场不愉快未曾发生,如此前倨后恭虽让骆志远鄙夷,但他却不动声色,也装作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耐着性子跟马奉博“周旋”了两句。跟这种心胸狭隘的机关小吏一般见识太没有必要,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马科长,如果领导没有意见,还是赶紧签发吧,我们报社还在等着上版呢!”骆志远淡淡笑着,再次将手里的稿子递给了马奉博。
“好好好,签!”马奉博接过稿子刷刷刷签下了“同意签发、马奉博”的字样,然后递给了骆志远。骆志远同时起身,点了点头,“马科长,那我就回去了,再见!”
骆志远转身就走。
望着骆志远飘逸挺拔的背影,马奉博脸上的笑容一敛,一抹羞恼从眼中闪动着,紧咬着牙关。
……
第二天上午,邓宁临坐在办公室里读完了《安北日报》头版头条关于自己的报道,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安知儒拿着一摞文件敲门走进来,邓宁临抬头望着他笑了起来,扬了扬手里的报纸,“知儒,小骆的稿子颇有见地,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几分见识!可惜啊,我本来打算让他过来给我干秘书,结果这小子给我耍花枪,说是不习惯在机关上工作,我也不能勉强他。”
安知儒恭谨地一笑,“邓书记,稿子我也看过了,确实不错如果领导有意,我再找他谈谈?”
邓宁临摇了摇头,“算了,以后再说吧。”
邓宁临说着直了直腰身,眉头又有些紧蹙起来。
“邓书记,您的腰疼病是不是又犯了?”安知儒几步走过来,“看来还是没治好,我马上给骆志远打电话,让他过来再给您针一下。”
“也不能说没治好,我这个腰疼的老毛病啊,的确是基本无碍了。但是呢,只要稍微劳累过度,这腰就还是有些不舒服。”邓宁临苦笑一声,“也好,你给小骆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针一下也好!”
“好的,您稍等,我马上让他过来!”安知儒应下,立即抓起邓宁临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安北日报社时政新闻部。
骆志远没有在报社。此刻,他正在光明公司唐晓岚的办公室里,跟唐晓岚商量着、对“合作计划和并购方案”进行最后的润色和完善。因为这件事要通过政府从中协调,那就必须向政府提报一份完整的申报材料。
听说邓宁临让自己过去一趟,骆志远眉宇间难掩喜色。
唐晓岚目光急切地平视着他,“志远,机会难得,既然邓书记找你,你干脆就趁机把我们的设想和思路给邓书记好好说一说,争取邓书记支持只要邓书记肯点头,这事儿就成了大半。”
骆志远嘿嘿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得,把方案给我,我这就去市委看看有没有机会跟邓书记谈一谈。”
第77章 骆破虏回骆家
且不说骆志远赶去市委,回头来谈谈进京已有几日的骆破虏。
骆破虏此番进京,名义上是参加骆老的80大寿,实际上是与骆老和骆家消除这20多年的隔阂和矛盾。
骆破虏进京后却没有见到骆老。不是骆老回避着不见他,而是中央老干局近日安排离岗退下来的十几位中央老领导去南方省某沿海开放城市走访视察,骆老正在其列。
骆老不在京城,骆破虏就没有赶去骆家,而是先去拜见了谢老,随后住进了骆朝阳家里。
这几日,骆破虏与骆朝阳、骆晓霞兄弟相聚,相处甚欢。尽管骆朝阳不断提出,让骆破虏提前跟骆靖宇几个人先见一见,尽量缓和一下关系,为几天后见骆老做个铺垫,但骆破虏考虑到骆老的态度不明朗,就没有同意。
而事实上,在骆老见骆破虏之前,骆靖宇兄妹三人基本上是不会同意跟骆破虏会面的。骆破虏心知肚明,不会自讨没趣。
后日就是骆老的八十大寿。骆老昨日下午结束南方视察乘机返回京城,听说骆破虏来了,就让骆破虏上午过来一趟。
骆朝阳亲自开车送骆破虏回骆家。在骆家古色古香的别墅之外,骆破虏默然站在那里,神色微微有些犹豫不前。
骆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息道:“破虏啊,三叔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呢,我们作为晚辈,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你不要担心什么,三叔早有态度在那里……”
“大哥,我不是放不下什么,而是觉得有些感慨万千。一晃20多年过去了,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是骆家的子孙……当年,三叔或许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至今也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骆破虏的声音怅然而坚决。
骆朝阳点点头,“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走,我们去见三叔。”
兄弟俩并肩走入了骆家的别墅。
这个时候,知道骆破虏要来,骆靖宇和骆秀娟兄妹也赶了回来,就连在某部任师参谋长的骆老幼子骆成飞,也穿着一身军装默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到了骆破虏进门,骆靖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笑了笑起身来。骆秀娟则黑着脸扭头望向了别处,装作没有看到;骆成飞则神色不变地也慢慢起身来,只是即没有过去迎接,也没有开口打招呼,唯骆靖宇马首是瞻。
骆破虏扫了三人一眼,暗暗摇头。20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从小到大就以“正统”和“嫡枝”自居的兄妹三人,还是骄矜傲慢的老样子。
骆朝阳有些担心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骆破虏一眼,生怕骆破虏会跟骆靖宇兄妹三人刚一见面就闹起不愉快,赶紧拉着骆破虏向骆老的书房走去。
目前最关键的还是骆老的态度。只要骆老“回心转意”,骆靖宇他们的态度就无所谓了。
骆破虏的心态很放松。他这一次来京,固然有跟骆老相见解开心结、尽释前嫌的考量,但却没有回归骆家的打算。所以,对骆靖宇三人的态度,他并不是很在乎。
骆老端坐在书房里,骆朝阳在门口示意骆破虏自个进去,自己则退了下去。有些事情,需要骆破虏和骆老单独去面对,他在场反而会不美。
骆破虏心情复杂地犹豫了片刻,还是毅然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瞬间,骆老沉凝而清朗的目光便投射过来,骆破虏心里一叹,慢慢垂下头去低低道:“三叔!”
骆老静静地凝望着骆破虏,眸光凌厉,却又沉默不语。
骆破虏也就站在那里,垂首不语,不敢正视骆老威严的双眸。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和死寂,滴水可闻。
良久。骆老发出一声轻微而悠长的慨然叹息,起身将身后墙壁上覆盖着的红色绸缎一把掀了下来,上面悬挂着两个包金的大相框,正是骆破虏父亲骆云龙,骆朝阳的父亲骆云虎的照片。骆家两位烈士身着军装,英姿飒爽,肃然而立,凝望远方,背景则无一例外全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骆老抬头望着两位兄长的遗像,嘴角抽动,眼圈红润。
蓦然,他回头来怒视着骆破虏沉声道:“20多年不回家,你对得起九泉下的你爹和二叔吗?”
骆破虏望着父亲和二叔的遗像,黯然神伤,缓缓跪在了当场,向两位逝去的父辈叩首不起。
……
“你坐下说话。”骆老的神色有些黯淡,今日再见侄子骆破虏,他又无比怀念起自己为国捐躯的两位兄长以及那些倒在敌人枪炮下的战友和革命先烈们,老怀激荡难以自持。
“三叔,我……”骆破虏嘴唇翕张,但他的话说了半截就被骆老打断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是骆家的子孙,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骆家,是你的家,对自己的家怀有怨愤和排斥,这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骆老的声音变得落寞萧索起来,“过去的一页揭过去不提了,你今天回来,就是回来了!”
“我老了,骆家的未来就只能靠你们这些晚辈了。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志远那孩子着实不错。你这一次回去安排安排,就不要留在安北了,带着老婆孩子回京来吧三叔老了,这是我唯一的期望。”
“三叔,我……我暂时还是想留在安北。”骆破虏闻言吃了一惊,面上挂着恭谨的笑容,轻轻道。
“哦?怕他们母子在家里受委屈?破虏啊,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小事上犯聪明,大事上犯糊涂。”骆老扫了骆破虏一眼,“你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志远这孩子想一想!”
骆老的话多少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如果骆破虏还是留在安北,基本上就与京城的骆家脱离了关系,而骆家的资源也就相应地利用不上目前来看,骆老在世还好些,一旦骆老过世,等骆靖宇接掌骆家,骆破虏一家在骆家就不是被边缘化的问题了,而是可能被彻底抛开。
这是一个现实因素。骆老年老成精,自然有其长远打算。所以骆老才会说,就算是为了儿子骆志远的前途,骆破虏也应该让一步。
只要骆破虏还是骆家不可分割的一员,哪怕是将来受到“排挤”,有骆家这块金字招牌在,也有莫大的益处。
骆破虏神色变幻着。
“怎么,舍不得你在下面的那个副县长职位?”骆老淡淡挥挥手道,“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这个小子的臭脾气还是没有多少改变你的心不够狠、处事不够圆滑、该下手的时候下不了手,屡屡进退维谷,时时左右两难,你这个样子,不适合从政的。”
“况且,你这个年龄也没有任何优势了,从现在开始起步,太难了。不如退下来,安心过几年舒心的日子,也陪陪我们这些薄暮西山不知何时就要去见马克思的老家伙。”
骆破虏轻叹一声,望着骆老道:“三叔,您说的对,我也知道我不是一块当官的料,所以经过了这一遭之后,我准备辞职不干了。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既然要辞,就辞了吧,回京来,家里给你夫妻俩安排工作。至于志远,是回京还是留在安北,你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骆老当机立断地沉声道,在这一刻,他仍然是那个说一不二、不容拒绝的骆家掌舵人,昔年率千军万马驰骋疆场一度叱咤政坛的开国老元勋。
骆破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是。
见他同意回京,骆老脸上终于浮现出欣慰温和的笑容来。过去这些年,他总觉得自己对骆破虏一家有些亏欠,而趁着他还在世,能弥补的还是要尽量弥补回来。
骆破虏的回归远比他想象中的容易和平静。与骆老再见,他能切身体会到老人那种思念亲人、牵挂后辈的真挚情怀,看得出,老人已经在为身后事做考虑,对于骆破虏一家,他必有一个妥善的安排,否则他无法面对九泉下的两位兄长。
第78章 骆家家宴
骆破虏跟在骆老的身后缓缓走出书房,骆靖宇兄妹三人和骆朝阳相继走出客厅,神色较为复杂。
老爷子铁了心要“接纳”骆破虏回归,谁也无法动摇和改变他的决定。
餐厅里,骆老太太正在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