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远没有矫情,他这一趟出来带了整整八万块,往返莫斯科一趟绰绰有余。
谢婉婷与骆志远清澈平静的目光交汇间,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将钱包还给了谢秀兰,“姑,志远说得也对,我们带的钱太多反而不安全”
谢秀兰见两人“眉来眼去”、而侄女儿又是一番“以夫君为主”的小媳妇情态,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第95章 柔情蜜意
k3次列车周三(11月27日)早上八点过五分开车,运行5天6小时14分钟,横穿塞外进入蒙古境内,然后经乌兰巴托到俄国,最后终点站则是莫斯科。
乘坐这趟国际列车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国内往莫斯科去的游客,一种是俄国来华旅游的返程者,一种便是国际倒爷。前两者人数不多,大多数都是倒爷。
“倒爷”是80年代出现的一种特殊群体,国内在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过程中,尤其是在价格双轨制时代,一些人利用计划内商品和计划外商品的价格差别,在市场上倒买倒卖有关商品进行牟利,被人们戏称为“倒爷”。“倒爷”一度盛行于全国各地,尤以京城地区最为流行。
随着苏联解体,因俄国缺乏大量的轻工业消费品,倒爷们便以超乎寻常的商业嗅觉,转战国际市场,往返京城与莫斯科之间,牟取暴利。
周三早上,骆朝阳夫妻亲自开车送骆志远和谢婉婷去火车站。
路上,谢秀兰再三叮嘱两人路上要注意安全、要互相扶助、要如何如何,骆志远神色平静微笑不语,谢婉婷就听得有些郁闷。
她主动岔开话题笑道:“志远,我听说现在去俄国做生意一个星期能赚一辆奔驰,是不是真的?”
骆志远笑笑,“当然不是真的,以讹传讹,太夸张。不过,现在俄国国内经济危机、市场混乱、遍地都是商机倒是不假。不过,小打小闹可以,要想赚大钱,也不容易。”
说话间,车就停在了火车站的停车广场上。
谢秀兰和骆朝阳吩咐司机帮骆志远两人将行礼通过安检,进了候车厅,然后就离开了。
……
今天气温还算高,风和日丽,大概有零上两三度的样子。谢婉婷穿着一件褐色的皮夹克,下身是天蓝色的紧身牛仔裤,戴着一顶灰白色的毛茸茸的帽子,围着格子围巾,时尚、靓丽,气质高雅。她守着一堆行李置身于或神色疲倦或精神振奋的倒爷乘客群中,显得是那样的鹤立鸡群,非常扎眼,不时引起很多男人的瞩目。
骆志远从服务部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两包烟回来,在满是蛇皮袋子的地面上几乎是跳跃行进,抬头瞥见谢婉婷已经被年龄不一的男女倒爷及其货物包围起来,不禁苦笑。
他定了定神,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倒是吓了谢婉婷一跳。
谢婉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扫了周遭这些人,伏在骆志远耳边小声道:“志远,这些人带的都是皮衣和羽绒服啊,听他们议论似乎那边价格很高,跑一趟能赚一万多块,一个月正好跑两趟,不少钱呢。早知道我们也带一包过去试试了,反正也是顺道。”
一股淡淡的女子幽香传过来,而谢婉婷呵出的丝丝热气又吹拂在骆志远的耳际,他扭头望着这张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稍稍仰仰脸就能一亲芳泽的清秀面孔,那精致细腻柔美的五官都一一在他眼前放大,他微微有些失神。
谢婉婷猛然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态太过亲密,就红了红脸,站直了身子,轻轻嗔道:“跟你说话呢!”
咳咳!
骆志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笑道:“我们又不是二道贩子,带货干什么?你这带的东西本来就够多了,你等着吧,等会上车的时候人挤人,够我们受的!”
谢婉婷微微一笑:“没事,我们不急,提前40分钟检票,有充裕的时间上车,我们何必跟他们挤呢。反正我们买的是软卧,应该没有多少人。”
软卧的车票价格是硬卧的数倍,因为是国际列车运行周期长,硬座车厢并不多。
昂贵的价格下,买软卧的人就不多。所以,软卧虽然只有一节车厢,但却空着很多包厢和铺位。开始检票时,骆志远和谢婉婷待大队人马都蜂拥进了站台,然后才好整以暇地背着自己的包,慢慢进入站台。
骆志远左肩一个包,右肩一个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包,大步前行。谢婉婷背着自己的随身小挎包,本待帮骆志远提一个,却被骆志远摇头拒绝,只得默默得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进了站。
一阵清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吹散起谢婉婷额前的散发。她的脸蛋泛着红光,眸光中却闪动着似水幽深的光亮,耳边传来周遭乘客此起彼伏的咋呼声,她心头一暖,涌荡着莫名的柔情蜜意,跟紧了几步,轻轻道:“志远,给我一个包吧,我能行的。”
“不用,你把车票和护照签证准备好,我们上车。”骆志远加快了脚步。
两人所在的包厢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两个,骆志远匆匆将行礼塞进行李架上,然后又把装着钱包的挎包放在铺位内侧,指了指铺位,“婉婷,先休息一会吧,车马上就开了。”
谢婉婷摇摇头,推开包厢的门,静静地站在车厢走廊上眺望着车窗之外的喧闹景象。她的眉梢飞扬,眉眼间浮荡着些许的振奋期待之色,骆志远慢慢躺下,扫了她一眼,知道她头一次不在谢家人的“监控”中出远门,心情有些激动。
呜!
呜呜!
列车发出尖细而悠远的长鸣,车厢咣当了一下、二下,旋即是猛烈的四五下,最后才“通”地一声驶动起来。
车速由慢及快,最后风驰电掣在铁路线上。沿线的景致向后飞逝,谢婉婷兴奋地回头来正要跟骆志远说几句什么,却见骆志远已经闭目小憩,似乎睡了过去。
谢婉婷撅了撅嘴,有些不高兴地走回包厢,将门关紧,坐在铺位上脱掉鞋子,盖着毛毯从挎包里取出一本《黄金时代》的杂志来百无聊赖地翻动着。
谢婉婷没有想到骆志远这一睡就是几个小时。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时分,列车早已过了张家口南,驶向古称云中的塞边某市了。
他抬头一看,见谢婉婷动作轻盈地提着一壶热水正在往餐盒里冲两包豆奶粉,留给他一个秀美的背影。列车轻轻晃动一下,她发出呀地一声,水洒落一地,她慌不迭地跳开去。
骆志远立即翻身下铺,上去帮忙。
谢婉婷倔强地摇摇头,示意骆志远坐下。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块抹布,将餐桌擦拭干净,然后才如释重负地重新坐下,用汤勺搅拌着冲泡好的豆奶,温柔地递给骆志远一片抹了果酱的面包,“吃点东西吧。”
“谢谢。”骆志远本想去餐车吃,他是怕谢婉婷大家千金吃饭讲究凑活不了,却不想一片面包一根火腿肠一包豆奶粉,就解决了一顿中餐。
两人各自盘腿坐在铺位上吃着东西,偶尔相互对望一眼,心底都泛起一丝丝的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温情脉脉。
第96章 餐车
k3次国际列车将在午夜时分进入蒙古国境内,而在进入蒙古的第一站扎门乌德停留一段时间,由蒙方军警查验完乘客的相关证照之后,就会经乌兰巴托横穿整个蒙国抵达俄境。
吃完中饭,两人各自躺在铺位上,闲谈着、慢慢就伴随着列车轰隆隆前进的颠簸震荡进入了梦乡。
骆志远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对面的谢婉婷还在香甜地睡着,骆志远没有惊动她,径自起身坐在铺位上,扭头望着车窗之外的景致。列车奔驰在空旷的荒野上,初冬的塞外黄沙漫卷,苍凉肃杀的气息铺天盖地。
谢婉婷其实也醒了。只是她一时间并不想睁开眼睛,而是静静地享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躺卧在国际列车上任由思绪纷飞的独特感觉。
只待感觉骆志远扭头凝望着自己,才俏脸微红慢慢睁开眼睛笑了笑,“好舒服,竟然睡了这么久几点了,志远。”
“五点多了。下一站就是二连,起来活动一下吧,一会我们去餐车吃饭。”骆志远看了看表,笑道。
谢婉婷温柔的点点头,“嗯。”
说着,谢婉婷伸了一个懒腰,溜下铺位来打开包厢的门,就站在车厢的走廊上,向外张望着。车窗之外正是一片荒凉戈壁,人烟稀少,偶尔有三五成群的野驴奔过,与她想象中的塞外美景多少有些差距。
她有些失望地回头望着骆志远道:“志远,这些地方都是戈壁滩,没有草原和牧民啊。”
骆志远也走出来,苦笑:“婉婷,就算是有草原,这个季节也不是时候!现在还好些,等后半夜进入蒙古境内,你会发现比现在更荒无人烟。”
谢婉婷哦了一声,“也成,也算是开眼界、见世面了。”
谢婉婷探手指了指车厢的结合部,犹豫了一下,“志远,我想走动走动四处看看,行吗?”
她静极思动,坐了接近一个白昼的火车,憋也憋坏了。
骆志远笑笑,“行,我陪你。我们干脆直接去餐车,要点东西吃着。”
骆志远向谢婉婷挥了挥手,示意她暂时先等候片刻。骆志远回到包厢将钱包装入挎包,又将两人的护照签证及车票等证件贴身装好,出来将包厢的门锁紧,就陪着谢婉婷向后行去。
列车的餐车在中部,从这节软卧车厢走过去,要横穿两节硬卧车厢。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晃荡的车厢走廊上,在推开后面那节硬卧车厢的门时,一股浓烈的混杂了劣质烟、伏尔加烈酒气息以及臭脚丫子味道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不要说谢婉婷当即就脸色一变、用手掩住口鼻,就连骆志远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车厢中,声音嘈杂。来自国内的倒爷们有的在打牌,吆五喝六;有的在闲扯淡,两三成群;也有的在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调戏着熟悉或者陌生的女人。而行李架上、铺位下面乃至走廊中,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包,满满当当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谢婉婷望着眼前这种粗野的景象,微微有些踌躇。她出身豪门,何曾经历过这种场合。骆志远笑了笑,将手伸过去,望着她。
谢婉婷俏脸一红,也探手过去,任由骆志远紧握住自己的小手,且任由骆志远牵着她行走在臭烘烘的车厢里。
车厢结合部处,有几个裹着草绿色军大衣的汉子在抽烟,乌烟瘴气的。见两人走来,男的年轻英挺儒雅不凡,女的美貌可人气质优雅,这几个汉子就都用热切而略带挑衅的目光盯着谢婉婷,谢婉婷心下不虞,只得慢慢垂下头去。
骆志远扫了这几个人一眼,也没有在意。他神色平静地牵着谢婉婷的手,在即将穿过这节车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粗鲁的男声,地道的京片子:“哥们,很面生啊,第一次跑这条道?”
骆志远停下脚步。
谢婉婷扯了扯他的胳膊,暗示他不要停下,不要理睬这些在她看来非常粗野甚至有点危险的人。骆志远向她投过稍安勿躁的微笑,然后回头望着发出呼唤声的那个40出头的秃顶男子:“我们去莫斯科办点事,不是跑买卖的。”
那秃顶男子嘿嘿笑着,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贪婪地在谢婉婷身上来回逡巡着,“小老弟,带这么漂亮的小妹妹跑这条道,可是要小心哟。在国内还好,到了老毛子的地盘上,要是被老毛子看上,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