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却听山上隐隐传来一声尖叫声,他心头一跳,不多时又见叶宁神色狼狈地冲下山来,边跑边高喊:“不好了,于姨,婉婷摔下山坡了。”
于春颖脸色惨变,眼前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骆志远嘴角哆嗦了一下,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
骆志远扒着山坡上一颗粗壮的酸枣树,踩着一块石头,悬空着身子向下望去,见下面是一道山谷,坡势上陡下缓,因为视线受到阻碍的缘故,根本看不到谢婉婷的踪迹。
“婉婷,婉婷!”骆志远颤声高呼,坡下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于春颖脸色苍白,坐在石头上,冲着叶宁大声吼道:“小叶,你都干什么了你?报警没有?赶紧去报警啊!”
“于姨,我……是婉婷自己不小心滚下去的,我……我报警了,护林员说他们马上就到!”叶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北山尚未被商业开发,此地偏僻,最近的派出所也在五公里之外。而山那边,倒是有一个护林所,属于林业局管辖,但闻报的护林员从那边赶过来,就算是一刻也不耽误,也需要四十多分钟。
骆志远咬了咬牙,他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救援人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万一谢婉婷在下面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一辈子都将陷入痛苦的悔恨之中。
骆志远抓住酸枣树带刺的枝干,浑然不觉手已经被刺出血迹,他向下望了望,见下面还有一棵斜着生出来的松树可以借力,就试探着向下伸了伸脚,一只手死死扣住山坡上的窝洞和岩石的缝隙,向下落了去。
在松树上稍稍缓了缓气,他又继续向下。但周边除了一些枯藤杂草之外,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他长出了一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在陡峭趋势减缓的坡地上,身子后仰,双手抠住旁边一切可以扣抓的东西,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滑板,冒险一点点向下滑去。
“志远,你小心一点啊!”虽然担心女儿的安危,但骆志远的安危于春颖也不能无视,她焦躁地在坡头上大声喊着,可骆志远心神紧张,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
骆志远忍着后背和腰臀部位被碎尸和硬邦邦的土层杂草摩擦的痛感,慢慢溜下。
在距离坡底大概还有四五米的距离时,骆志远一个抓不稳,当场滚落了下去,一直在坡上紧紧盯着他的于春颖和叶宁,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声。
于春颖脸色煞白。她平时养尊处优,今日骤然受到惊吓,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上。她坐在山坡上,回头望着叶宁颤抖着道:“小叶,赶紧去看看救援的人来了没有,快去,快去啊!!”
叶宁没有迟疑,他转身又向山下跑去,心头憋着一股气,烦躁不安,像是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儿,如果谢婉婷和骆志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虽然没有责任,却也难辞其咎。
所幸坡下是松软的土层,还有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骆志远除了感觉浑身刺痛尤其是身下火辣辣地之外,倒也安然无恙。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四肢,正要起身,却见就在自己跌落下来的斜前方不远处,谢婉婷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贴在地面上望着自己,眼中泪如泉涌。
骆志远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第146章 无关对错
骆志远用手撑着地面,忍着后背的刺痛急急呼道:“婉婷,你没事吧?婉婷!!”
谢婉婷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
骆志远心里发急,翻身就跳了起来,他一个站不稳,猛然踉跄了一下。后背的刺痛越加浓烈,他知道大抵是自己贴着斜坡滑下来的时候擦伤了后背和脖颈,他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厚厚的外套里面顺着肌肤流下来。
不过,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而已。
他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蹲下身去,一把抓住谢婉婷的手,“婉婷!”
谢婉婷的小手冰冷而僵硬,一如她的面部表情。骆志远吓了一跳,赶紧又紧了紧手,再次大声呼唤:“婉婷!婉婷!”
谢婉婷长出了一口气,被骆志远紧握着的手开始剧烈地抖颤起来,而嘴角哆嗦着泪流更甚。
“志远,我……我没事,你别担心。”谢婉婷哽咽着,目光出奇温柔地望着骆志远,“你就这么滑下来,吓死我了啊!”
“你吓死我了啊!”谢婉婷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从山坡上滚落下来,虽然没有晕厥过去,但一时间也动弹不得,兼之惊魂未定,整个人的神经和精神都处在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茫然和恐惧之中。骆志远和母亲于春颖三人在坡上的呼唤声,她听见了,却无力回应。
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躺在那里,感觉浑身麻木,似乎躯壳已经不属于自己。也是侥幸呵,因为是隆冬时节,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山坡上滚落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抱住了头,正是这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才让她虽然到处都是擦伤,却没有伤及要害。
她躺在那里抬着头眼睁睁地看着骆志远惊险万分地从山坡上一点点往谷底攀援而下,而到了后来,因无力可借,骆志远竟然不要命了一般索性将整个身子贴着坡面,像是滑板一样骤然滑落下来。
她的心立即揪了起来,想要高喊却发不出声。直至骆志远噗通一声滚落在地上,身子又活动起来,还开口相问,她近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慢慢恢复了机能。
她当然知道骆志远为什么会不顾自身安全滑落下来,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让她再次想起了当日在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面对歹徒挥舞的冰冷的刀锋,骆志远义无反顾将她护在身后并无一丝退让的沉着冷静……此时此刻,她的心被一股无穷尽的激荡的暖意包围起来,一点点被滋润着,方才的惊惧和失魂落魄渐渐消散一空。
她慢慢抬头来望着骆志远,眸光中闪动着的晶莹越来越亮: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做出的选择,是她终生的依靠。当她看着他从山坡上惊心动魄地滑落下来,她就知道,自己的心从此后再也不属于自己,而属于他。从今往后,任何的风风雨雨,都将难以磨灭她脑海中这永远定格起来的一幕!
骆志远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和些许污垢,柔声道:“婉婷,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谢婉婷抬起左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肩处,颤声道:“志远,那里不敢动了,好像是骨折了。”
“骨折?”骆志远吃了一惊,赶紧将谢婉婷的手臂放下,然后试探着抓住了谢婉婷的肩窝,逐渐用力捏了捏,见用到四五分力谢婉婷仍然没有大声呼痛,他就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是骨折,而是肩关节脱臼了。
他蹲在那里,微微笑着:“婉婷,不要担心,不是骨折,没事的。”
说话间,骆志远慢慢将双手错着位扶在了谢婉婷脱臼的部位处,趁谢婉婷不防备,猛然相互交错,瞬间,谢婉婷发出尖细的惊呼,只听咔嚓一声,关节复位了。骆志远跟外公从小就学习这关节推拿复位之术,早已炉火纯青了。
骆志远笑了笑,“婉婷,没事了,你试着活动活动,我看看。”
谢婉婷嗯了一声,慢慢抬起了右肩,活动了活动手臂,果然恢复如常了。
骆志远如释重负,用胳膊托起谢婉婷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外一只手去帮谢婉婷活动起了她的双腿,因为他此刻还不确定谢婉婷的下身有没有受伤或者骨折。
他捏把了半天,终于判定,谢婉婷没有严重受创的部位,更没有骨折。站不起身来,无非是惊惧过甚、浑身无力的缘故。
……
“真是侥幸啊,只是有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婉婷,你咋这么不小心!”骆志远一边“教训”着谢婉婷,一边扶着她站起身来,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示意她爬上来,背着她。
谢婉婷没有犹豫,满心甜蜜地伏在了骆志远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她,慢慢沿着坡地绕了一个大圈,向坡地对面的方向吃力地行去。
不知道警方的救援什么时候才来,骆志远等不及,就决定背着谢婉婷从对面的山路上走回去。不过所谓“望山跑死马”,这段路看着不长,但走起来却很漫长,大概走了接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有两三里路的样子,才从对面相对比较平缓的山间小径上走到了北山的正道。
而这个时候,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停靠在山下。于春颖和叶宁率先从上头奔行下来,身后跟着两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武警消防队员。救援的队伍才刚到不久,还没有展开施救,就发现骆志远已经背着谢婉婷在谷底间艰难地行进上来。
骆志远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滚落,脚步有些虚浮,神情狼狈。他的身体素质自是不错的,加上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他同样受伤,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苦不堪言。但为了不让谢婉婷担心,他咬着牙没有呻吟出声来。
于春颖望着骆志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女儿走上来,几步冲过去颤声高呼道:“婉婷!”
“妈,我没事,您别担心。”谢婉婷在骆志远的背上挣扎了一下,“志远,放我下来吧,你也歇歇。”
骆志远的身子轻轻抽搐了一下,慢慢蹲下身去,让于春颖扶着谢婉婷从他的背上下地来。
谢婉婷刚要转身跟母亲说话,猛然发现骆志远外套后面烂了一个大洞,毛线坎肩里面的白色衬衣露了出来,而其上,有一抹嫣红的血迹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她惊呼带着哭腔喊道:“志远,你受伤了!”
骆志远忍着痛慢慢转过身来,勉强笑着:“婉婷,没事,擦破了点皮罢了。”
骆志远摆了摆手,眼前却是一阵头晕目眩,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慢慢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几个消防队员赶紧上前去扶住了他,医护人员也上前来为他和谢婉婷检查身体状况。
于春颖轻叹一声,望向骆志远的眸光中满是歉疚。
她终于相信,女儿的眼光比她强,她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危难之际,她看中的近乎完美的叶宁慌乱无措,而骆志远却临危不乱、更是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滑落山谷,这当然不能证明谁对谁错,但却证明了谢婉婷自己选择的感情归宿是正确的。
这就是骆志远与叶宁的差别,无关品德,无关对错。
于春颖下意识地回头扫了叶宁一眼。叶宁远远地站在一侧,望着骆志远,目光微微有些呆滞。
以他的美式价值观和实用主义的思维认知,很难理解骆志远刚才绝对疯狂的行为,但他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骆志远真的很man,他不及。如果这便是骆志远对于爱的阐释和表达,那么,谢婉婷的心想必已经完完整整地归属于骆志远,今生今世,他再也无法叩开谢婉婷的心门半分。
他虽然爱慕谢婉婷,但要说让他为了谢婉婷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做不到。不要说现在做不到,就算是将来两人真正走到一起,他也不会像骆志远这样冲动和盲目。
一时间,叶宁心灰意冷,去意萧索。
……
医护人员替两人检查完身体,听说女儿并无大碍,只有一点擦伤,于春颖大喜过望。但骆志远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