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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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春风- 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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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烟心中又是一动,母亲这番话无疑是真挚的,诚恳的,从她的眼神中,她也看出了一位母亲对女儿深深的关爱和不舍。

"我并没有刻意躲避你,我只是不知道怎样安置自己的心情。"秦晚烟不由小声说道:"这个暑期,我又向学校递交了在山区学校再支教一年的请求,学校已经批复了,今天晚上,我便得动身前往我去年支教的秀水中学了。"

"再支教一年?今天晚上?"沈苹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怔怔地望着秦晚烟,"什么时候?"

"今晚十点半的火车,也就是大约两,三个小时之后吧。"秦晚烟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轻声说道:"我原本想抵达之后再给你和父亲写信的,如今你既已遇上,说不得只有亲口禀告你了。"

沈苹听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万料不到自己此番前来,竟会遇上这等罕异而又凑巧的事情。一时间,她只觉得百味杂陈,全无思绪,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没有提前告诉你和父亲,不是害怕你们阻拦,而是害怕你们担心。"注视着母亲的神情,秦晚烟不由低声说道:"对不起了。"

"你这不是支教,你这竟是自虐了。"好一会儿,沈苹方才喃喃说道:"我知晓你的心思,你还是忘不了过去,想借此来安置自己的心情,是也不是?"

"下乡支教,是一名教师的应有之义,与我个人的情感并无多大的关系。"秦晚烟怔了一下,却还是缓缓说道:"况且,这是党和国家的一项援助政策,我个人只是参与其中,稍加响应而已,比我优秀,比我踊跃的学生大有人在,这其间的意义,别人不知,你和父亲应该还是能够知晓的。"

身为党员干部,新近又调到省委宣传部工作,沈苹自是知晓支援落后山区教育事业的积极意义,只是具体到女儿,则又是另一番情形和感受了。她虽隐约知晓女儿深蕴的心事,但也同样毫不怀疑女儿对这项工作的热爱和支持。这便让她陷入一种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的两难境地了。

"那般艰苦环境,岂是你柔弱的身子承受得了?"沈苹呆了半晌,方才哑声说道:"你支教一年,我和你父亲便担忧了一年,如今你又要重蹈覆辙,这叫我和你父亲如何区处?"

"过去一年,我已经习惯了,原也受不了什么苦楚。"秦晚烟低声说道:"再说,这已是我最后一次支教了,以后再想,恐怕亦是不可能了,除非将来毕业之后分配到山区去任教。"

沈苹听得女儿的话里竟含有意犹未尽,颇感遗憾的意味,情知自己先前所有的担忧和挂虑已无多大的意义。总之,女儿的所有心思,竟已全部放在下乡支教这件事上了。沈苹沉默了半晌,只觉得心中起起伏伏,仿佛有许多话想要对女儿诉说,可一时半会,她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秦晚烟垂首坐着,持的亦是同样的心思,于是,突然之间,两人尽皆沉默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你既已定下了行程,这便该出发了。"沈苹看了一下手表,对女儿说道,面对既成事实,说不得她只有默然接受,暂时将万千心事放在一边了。

秦晚烟点点头,两人走出酒店,回校取了行李,便直奔火车站而去。

沈苹此番前来,原是想和女儿好好盘桓几日,以解这一年来的相思之苦,谁知甫一见面,女儿竟又要远赴大西南支教去了,这般由探视改为送别的心理落差,使得她着实郁闷不已,先前满怀的喜悦落空不说,竟还由此新生出许多牵挂烦恼来,况且女儿此举,自己本不赞成,这般情形,自己数落又不是,安慰又不是,当真不知如何区处了。因此,一路上,沈苹的心情极是复杂难受,真可谓是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来到火车站,不待沈苹细细叮嘱,却已到了检票时分了。虽是夜里十点半,可月台上依旧是人潮汹涌,热闹异常。由于乘坐此趟车次的旅客极多,车厢入口处一片拥挤,沈苹站在人群之中,注视着背负大,小行李,夹杂在人群之中正欲登车的秦晚烟,突然一阵悲从中来,眼睛不知不觉便红了起来。

秦晚烟随着人群来到车门口,在登上列车的一刹那,她突然回过头来,望向自己的母亲,也此时沈苹也正伫立在不远处的站台上,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觉有些怔怔的意味。

"妈,你回去吧,爸就交给你了,以后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秦晚烟站在车门的踏板上,突然对沈苹大声说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沈苹听闻,泪水一下子就奔流了下来。自从见到女儿之后,这还是女儿第一次如此称呼她,这声看似简单的呼唤,使得她在最后一刻,终于看到了女儿沉静如水的外表之下,所蕴藏的对自己母亲的深情和关切。那一刻,她只觉得时空突然凝结,内心颤颤然的,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也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仿佛自己这二十年来的精心付出,尽皆在这一声呼唤中,得到某种证明和回报似的。

"晚烟,你一定要多保重身体,我和你爸在家等你回来。"悲喜交加中,沈苹情不自禁对女儿喊道。

秦晚烟点点头,微笑了一下,便转身登上列车,未已,一声汽笛长鸣,在沈苹的静凝之中,列车缓缓驶出站台,一路西行去了。

依旧是莽莽的群山,悠悠的绿水,以及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简陋的民居,褴缕的人群,还有那满街满地的牛粪。当秦晚烟又一次站在秀水镇口的时候,触目所及的情形依旧与去年一模一样。只是与去年甫一下车时的茫然和惊诧相比,此番前来却又有些不同了。秦晚烟大包,小包地刚走下车,远处,便有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飞奔了过来。

"李国庆,田宝儿,你们好啊。"秦晚烟笑着招呼道。这两人正是她教过的原秀水中学初一年级的学生。

两人却只嘿嘿地笑着,不住眼地打量着秦晚烟携带来的各色教学用品和书籍。

"也别傻笑傻站着,快帮老师把这些东西带回学校去。"秦晚烟老实不客气地命令道。

两人一听,登时大喜,忙不迭地把秦晚烟随身携带来的物品一股脑地胡挂在身上,兴冲冲地前行去了。秦晚烟却只斜背着一个挎包,悠悠然地跟在两人后面,缓步向秀水中学走去。

新学期开始之后,秦晚烟依旧负责初二,初三两个年级的英语教学工作,并同时兼人原初二班,现今已是初三班的班主任职务。除此之外,她却还是全校所有班级的音乐老师。与上学期相比,除了平地坐升一级之外,她在学校的工作状况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而与她这种波澜不惊的境遇相比,秀水中学的情形可就变化大了。齐远志老师,张建成老师固是不见了踪影,而原先预计接替他两人位置的物理,化学老师,竟是一位也没有前来,反倒是新分配来了一位刚从地区师范学校毕业的数学老师。魏校长无奈,除了任命学校唯一的一名物理老师负责全校的物理教学工作之外,自己又拾遗补漏,临时担任起初三年级的化学老师来。而宋文忠老师退休之后,教育局原先答应调配一名英语老师过来,可临开学时,那位英语老师却又突然变卦,留在了原校。魏校长焦急之余,除了不断电话催促教育局之外,却又动员刚刚退休的宋文忠老师再度出山,临时负责起初一年级的英语教学工作来。

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秀水中学的教学工作方才基本稳定了下来。由于有了上学期成功的经验,新学期伊始,秦晚烟和白小朵便又开始招兵买马,经营起自己的音乐兴趣小组和文学兴趣小组来。魏校长焦头烂额之余,见此情形,内心倒也宽慰了不少。他虽一力动员秦晚烟回校读书,但当她果真留将下来,继续在这里支教时,他内心除了感动和疚歉之外,却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和慰籍,在他看来,秀水中学有无秦晚烟,其实还是大有差别的,尤其是精神和思想层面上,她的存在,是不言而喻,无论怎么形容都不过份的。

这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紧张的教学工作之后,秦晚烟又缓步来到了校园附近的小河边。她喜欢这条清水粼粼的小河,以及河边那片疏密有致的树林,徜徉其间,她总能感受到生命某种无法言喻的纯净与美丽,以及由此衍生的淡淡的欢喜和忧伤,她喜欢这种感觉。彼时正是新学期开始后不久,初秋的阳光却也还灿烂热烈,尤其是黄昏淡淡的斜晖,总给人一种亮丽明快的感觉。秦晚烟在树林边流连了一会,看看日已西沉,便独自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欣赏起远天的景致来。只见远天乱云飞渡,绯红一片,衬着绵延的群山,竟是说不出的锦绣辉煌,绚丽多姿。

秦晚烟细瞧了一会,只觉得内心悱恻难言,不觉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口琴,轻轻吹奏了起来。依旧是那首的旋律,悠扬,深沉,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欢喜和感动。秦晚烟忘情地吹着,一双眼睛明明亮亮的,犹如夏夜里璀灿的星星。悄无一人的河边,落霞满天的黄昏,再加上她独坐的美丽的身影,那情形,当真是说不出的婉约深致,隽永动人。

一曲既罢,秦晚烟才刚抬起头来,突然,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自她身后缓缓地响起,飘逸在这静谧而又美丽的河岸上。那琴声柔美,清越,演绎的正是她方才吹奏的那首。秦晚烟遽然一惊,急忙站起了身子,却只见霞光灿灿,河岸寂寂,又哪里有半个人影?可是,那优美动人的小提琴声依旧缓缓地流淌着,悠悠扬扬,宛宛转转的,回响在这片空旷的河岸上,竟是分外的动人和好听。

秦晚烟一怔之下,不觉望向那片疏密有致的树林。果然,一曲既罢,便有一男孩从树林里缓步走了出来,只见他面目俊朗,身形挺拔,闲闲淡淡地轻携着一把小提琴,神情间,竟是说不出的从容洒脱,恬淡自适。

"欧阳,怎么会是你?!"

秦晚烟望着他,惊喜无限地叫道。原来,来人正是她原先在龙江市的老同学,她相交多年的好友欧阳云飞。

"准确的说,你现在应该叫我欧阳老师了。"欧阳云飞看着秦晚烟,开心地笑道:"半个小时前,魏校长已经任命我为秀水中学初二年级的新任物理老师了。现在,咱们不但是老同学,更是新同事了,你是学校的骨干,前辈,以后可得多帮我。"

"这却是从何说起?"秦晚烟糊涂了,不觉怔怔地望着欧阳云飞。

"响应党的号召,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支援落后山区的教育事业啊。"欧阳云飞大笑道;"咱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孤军奋战。"

"你一理工大学的学生,哪来的下乡支教一说?"秦晚烟依旧怔怔地望着他。

"所以,我软磨硬泡了许久,方才在今日赶到了秀水中学。"欧阳云飞笑道:"我学校答应我以大三就读生的身份,前来秀水中学锻炼一年,期间发放实习生所享用的基本生活费用。这般破例之举,可是经过党委讨论,领导拍板的,不然,魏校长早已将我乱棍打出了,又焉能任命我为初二年级的物理老师呢?"

"欧阳,你这是何苦呢?"秦晚烟注视着欧阳云飞,忍不住喟叹道。她本是聪明之人,焉能不知欧阳云飞此举的良苦用心。

"说实话,去年我就想来了,只是你告诉我时已经迟了,想想一年时间也很快过去,因此也就罢了。"欧阳云飞不以为然地笑道:"这个暑期,我往你家挂了好几个电话,谁知你总不在,直到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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