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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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并不遥远-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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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松见是白晓梅回来了,急忙跑过来,高兴地叫着:“姐姐。”
“你怎么来的?”白晓梅拉着白小松的手,仔细地端祥着。
“卫东哥带我来的。刚刚到一会儿,饭也煮好了。”白小松兴奋地说。
这时,其它知青也陆续走进来,见了白小松,也都亲切地围着他问长问短。
“你们到这时才收工,肚子不饿?”白小松看着大家问。
“哪能不饿?肚脐早就穿透脊梁骨了。”马聪明按着肚子说。
“那你们赶快吃吧,我已经吃饱了。”白小松催促着说,“今天的饭很香,我烧的火。”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大家纷纷走进厨房,又各自端着一碗饭回到大厅里,或是站着或是坐着,一边吃饭一边与李卫东、白小松聊了起来。
李卫东也已经吃过饭了,他把这次回城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大家:虽然学校已经开始了复课的准备,那些还没有下乡的同学,本以为躲过了到农村插队落户这一关,可中学只招收初中一年级新生,所以,这些同学仍然要下乡。并且,根据文件精神,凡年满十六周岁至二十五周岁,不管是否属于初、高中毕业生,只要没有固定职业,也属下乡对象。目前,动员工作已经开始,可能不久就有新的知青来了。
听到这一消息,大家不由感慨万千。学校的复课曾使这些已经下乡的知青为失去继续读书的机会而暗自叹息,如今,所有的三届毕业生都下乡,谁也没占到便宜,那心中的倾斜是平衡了。可是,社会上那部分既非学生又没工作的人,也要当作知识青年来接受“再教育”,这些人的到来,将会对社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清晨,天还没透亮,张瑞祥的哨子已在村里吹响了。他来到祠堂前,把哨子对着窗口猛地一吹,然后高声喊了起来:“卫东,聪明,快起来,吃饭了。”
尖锐的哨子声把正在睡梦中的李卫东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也对着窗口大声回答:“知道了,就起来。”
“赶快起来,别再睡了。”张瑞祥在窗口又大声喊,然后,吹着哨子转到别处去。
白小松也被叫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问:“这么早,叫干什么啊?”
“叫起来吃饭。”李卫东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天还早,你自己再睡会儿,等一下我把饭给你端来。”
“你到哪里端饭?”白小松睡眼惺松,有点不解地问。
“队里统一煮的。今天开始农忙了,农忙时都吃公家的。”李卫东解释说。
“那我们就不用煮饭了?”
“不用了。”
“那太好了!”白小松心里真的有点高兴了,这么说,他要来时说过要帮煮饭的事也免了,要是天天农忙那该多好呀!看着外面天井还是昏沉沉的,此刻起床确实太早了,他的睡意又涌了上来,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原来,每逢春耕、夏收夏种、秋收三个农忙时节,时间宝贵,队里为了节省人们回家吃饭而花费在来回路上的时间,所以,凡出工的人,一日三餐外加一顿点心,全部由队里供给,而且每天的工分也加了一半。统一煮饭对于知青来说,是最乐于接受的,因为煮饭就要烧茅草,而上山割茅草是最令他们头痛的事,辛辛苦苦从山上挑下来的一担茅草,烧不了两天就完了。但现在,他们只需准备点菜就行了。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田里的脚踏打谷机已经“嗡嗡”地轰鸣起来了。全村老老少少,凡能出工的人都出来了:年纪大的老太婆和带着婴幼儿的妇女在晒谷场上,忙着将稻谷摊开;煮饭的人正为着全村的人吃饭而围着灶台团团转;赶牛车的看上去慢慢蹭蹭,但一车又一车的稻谷却不停地被运到晒谷场;其余的人全都在田里,每十来个人为一组,不停地收割着成熟了的稻谷。
十点多钟的时候,点心挑到了田里。已经忙碌了近一个上午的人们,肚子早已饿了,对着那只放了一点点肉丝和油葱的稀饭,一个个放开肚皮,狼吞虎咽。可刚放下饭碗,马上又接着干起来,直到下午快二点了,才回到晒谷场吃午饭。
趁着吃午饭的时间,根据统计出来的各个小组早上收割的数量,张瑞祥为各个小组排出名次,表扬了排在前面的小组,也勉励排在后面的小组要加把劲,不要再落在后面。
这一来,排在后面的小组坐不住了,输得太多确也不好看,唯有加快速度,争取往前靠;而排在前面的小组想保住名次,更是加大力气,以免被人赶上。于是,饭碗刚放下,一场竟争暗暗又激烈地展开了。
白晓梅与马聪明在同一个小组,名次排在最后边。不过,也不能说他们不尽力,因为各小组人员的强弱毕竟有所不同,而明显处于弱势的他们,要想赶上去,只有拼命干了。
一块地割完了,白晓梅连站一会儿的功夫都不放过,马上越过田埂,在另一块地里又割开了。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吃饭吃点心那短短的片刻能坐下来,她已经连续干了十来个小时了。那弯着的腰如同绑着一块木头,硬梆梆的有点麻木,站着的时候很难弯下去,割了一会儿要直起身又需费点劲;拿镰刀的右手酸得抬不起来,只是机械地一下一下地割着;左手因为不停地紧握稻丛,虎口处已被稻杆磨得红肿起来了。
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很想歇一歇,哪怕是那么站着一会儿。她直起身子,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可看到原本与她并排前进的人已经割到前面去了,左右两边那些割下的稻束齐整整地摆在地上,只有她面前的六行稻子还直挺挺地立着,落后了一大截。她不敢停下了,咬咬牙,又弯下腰割起来。
马聪明一只脚站在打谷机的底座上,一只脚在踏板上一下一下用力地踏着。踏板上的连杆带动着齿轮,再带动着滚桶飞快地旋转着,发出“嗡嗡”声响。他和张彩凤一人站一边,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稻束,按在滚桶上左右一扫,把稻粒脱尽,然后把稻草往背后一扔,又接过了一束稻束。
天气实在太热了,阳光射在身上,热烘烘的,可他因嫌斗笠碍事,干脆不戴,只是不时从田里掬起一掬水浇在头上,身上的背心和短裤已经被汗和泥水湿透了。
他感到站着的那只脚已经僵硬而麻木,踏动着的那只脚酸得快没力气了,他只得轮换着站,轮换着踏,但力量与速度明显地降下来了。他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便从打谷机上退来,换上了别人。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歇息,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
他又拿起镰刀,到前面割起稻子来。直到打谷机上的人又退下来了,他才再换了上去。
就这么换来换去,也不知多少回了,早上初次踏上打谷机的那种新奇的感觉,已经被这一天的劳累冲刷得荡然无存,而那刚听到时还觉得有点激奋的“嗡嗡”声,更是变得单调而刺耳。然而他还是坚持着,一下又一下地踏着。
太阳终于落山了,星星也亮了起来,田里的打谷机一架接一架地停了下来。马聪明挪动着两条像是灌了铅的腿,随着收工的人们走了回去。虽然四周已是一片寂静,可他耳朵里的“嗡嗡”声却还在响个不停,好像身旁还有一架打谷机在轰鸣似的。他来到晒谷场,端起饭来却吃不下,便喝了点开水,把饭端回祠堂。
“姐姐,”灯影朦胧中,白小松见白晓梅走了进来,高兴地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农忙时都是这样的。”白晓梅把一大盆饭放在桌子上,又把从家里带来的肉酱和咸菜端来,“肚子饿了吧,快吃吧。”说完,拿起毛巾走了出去。
天空虽然暗下来了,但在淡淡的天光中,仍可以分辨出白灰色的路面和江岸边的台阶。白晓梅沿着台阶走下去,趟进水里。吴莲英也趟进水里,用毛巾沾水直往脸上脖子擦,但觉得难以尽意,便又朝前挪了一步,卷起的裤脚立即浸到水里。稍远处,李卫东他们正在江中游动着,虽然看不见他们,但那击水的声音却在“哗啦”
作响。
水,无声而缓缓地流动着,经过一天的暴晒,温温的令人感到无比的惬意。它又是那么强烈地诱惑着站在水中的吴莲英,使她感到再也无法抵挡这种诱惑了。虽然,入夏以来,她已经几次想到水里游一下,可又迟迟下不了决心。如今,浑身上下沾满稻屑泥土的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双脚一蹲,整个身子坐在了水里。她感到一种从来没有的舒畅,对着白晓梅与王莉莉说:“下来吧,我们也游过去。”
王莉莉虽然也很想到水里游一趟,可仍有点犹豫——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知会怎么讲?“算了,还是……这样洗洗就行了。”她有点言不由衷地说。
吴莲英站了起来。她清楚王莉莉分明是心存顾忌,而这顾忌在此之前她也是有的。但是,如果这种顾忌不用特别的勇气来冲破,那么,她们也只能像这里的妇女们一样,永远只能望水兴叹。况且,自从她们来这里插队以后,由于天天到这里洗脸洗菜洗衣服,那些男人们虽然在其它地方仍赤条条地下到水里,可当着她们的面却不敢张狂,并且有意无意地避开这里,从其它的地方下去。另外,此刻是夜晚,而且李卫东他们都在这里,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吴莲英向王莉莉靠过去,一把抓住王莉莉的手,顺势一拉,两人同时倒在水里,一旁的白晓梅忍不住也扑进水里,与她俩抱成一团。顿里,宁静的江面荡起了阵阵欢畅的嘻笑声。
“游过来呀,不要怕。”李卫东在前方不远处大声地喊着。
“游过去。”吴莲英说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白晓梅和王莉莉也紧跟着游了去。尽管她们都穿着外衣长裤,游起来有点吃力,可水的抚弄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惬意,那么的令人心旷神怡。她们几乎陶醉了,陶醉在这大自然的怀抱这中;她们也暗暗感到自豪,在与旧世俗的争斗中,终于战胜了歧视妇女的观念,也把自己从自卑中解脱出来了。
江中央的水并不怎么深,她们游到那里,试了试深浅,只及脖子,便站住了。
李卫东他们也游了过来,大家在江心围成一个圈。
“真是太舒服了。”王莉莉兴奋地拍着水面。
“是呀,游一游,浑身都轻松了。以前只像猫洗脸,哪有这么过瘾。”吴莲英说着,猛地没入水里,又猛地跃出水面。
“那以后我们可要天天来游了。”白晓梅也高兴地说。
“其实,你们早就可以下来游了,在学校时不是经常游泳吗?主要是不坚决,怕这怕那。有什么好怕的?”李卫东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有些事情看起来好像挺难办的,可实际做了就觉得没什么,只要走出第一步,再坚持下去就是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游我们的,他们说他们的,管它怎么说。我们游过去。”
吴莲英说完,一蹬脚向对岸游去,其它人也跟着向前游了去。
水,载着历史的沉重,也载着勇敢者的欢欣,缓缓地流着。水面上,又溅起了一阵阵的浪花。
白小松头戴斗笠,肩扛鱼杆,手提小木桶,沿着江岸向下游走去。
几天来,钓鱼成了他的最大乐趣也成了他最大的苦恼。那天傍晚,他用一些半尺来长的竹片,扎上鱼线,绑上鱼钩,穿上蚯蚓,在江边水较浅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放上一个,压上石头作上记号。隔天早上去收回来,竟然钓着了一只大鳖和两条鳗鱼,着实令他眉开眼笑。可过后接连几天,运气不佳,都是空手而归,令他叹气不已。
清澈的江水中,一群又一群的鱼儿不停地穿梭来往,在阳光下闪动着片片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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