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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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并不遥远-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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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莉莉见白晓梅空着手,以为白晓梅刚收工,便说:“你没带衣服吧,这些你先穿上。”说着,把湿衣服从地上拿起来,递给白晓梅。
“别……别……我不用。”白晓梅推辞着,“我随便擦一下就行了。”
王莉莉见白晓梅不接衣服,便把衣服放进脸盆,趟下水里,在一块大石头上洗起衣服。
白晓梅也趟下水里,拿起毛巾把身子擦了擦。她看着王莉莉认认真真地洗着衣服,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同情与悲哀:已经饱受风霜的人,为什么老是摆脱不掉恶运的纠缠呢?她想帮王莉莉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心里也许会好受些。“我帮你洗吧。”她靠近王莉莉,想把衣服拿过来。
“不用不用,没两件,我自己就行。”王莉莉一点也没查觉出白晓梅的心思,只是加快了洗衣服的速度。
白晓梅不再说什么了。她静静地等王莉莉把衣服洗完,一起走回去。
凉好衣服,走进房间,王莉莉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小碟煎蛋,一小碗咸菜,还有一锅饭。显然,这些都是侯成宝摆弄的。因为,原先合伙吃的四个人,吴莲英去了学校,马聪明农忙未到就回家,到现在还不来。这样,吃饭的时候就只剩下王莉莉和侯成宝两个人了。本来,他们晚饭的时候是很少再烧菜的,凑合着把中午吃剩的菜将就吃完就行了。即使要烧菜,也多是王莉莉掌勺,因为孩子们放学的时间总比收工早。怎么侯成宝今天提前回来煎蛋呢?想归想,可那煎蛋刺激她的食欲,况且,游泳一阵,那胃口更是大开着。她想等侯成宝回来一起吃,可还是抑制不住地端起碗盛起饭来。“你也在这里吃吧。”她对一同进来的白晓梅说。
“不用,我等会回去吃。”白晓梅回答说。虽说吃的饭是队里煮的,可每人一份,她的份额都是与父亲和弟弟一起拿回家去的,要吃必得回家吃。
王莉莉也不再相让了,自顾自地吃起来,直到连连打了几个饱嗝才住嘴。这时,侯成宝走了进来。
“你到哪里?我都吃饱了。你快吃吧。”王莉莉又打了一个饱嗝。
侯成宝看了看锅里的饭,果然去了一大半。他趁王莉莉不注意,偷偷地向白晓梅丢了个眼色,意思是问白哓梅,有没有把事情告诉王莉莉?他见白晓梅摇了摇头,才稍稍放下心来,便说:“你也去吃吧。这里我就行。”
白晓梅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很糟,再呆下去,迟早会露馅。既然侯成宝来了,她就可以出去换换气,否则,真会把她憋死了。她会意地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出去。侯成宝突然感到屋里的空气紧张起来,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爆炸似的。他小心翼翼地吃着饭,时不时瞟了一下王莉莉,又埋下头糊乱地把饭往嘴里塞,以至饭吃完了,可菜与蛋却不见得少。
王莉莉分明感到侯成宝在偷偷地看她,虽然侯成宝斜对着她,彼此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可她还是从侯成宝那稍转一点又马上低下的头影中感觉到了。她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甜甜的蜜意:“你吃饭老是看我干什么?”她故作娇慎地说。
“没有呀。我吃饭看你干什么?”侯成宝故意装出一副糊涂相。
“没有?”王莉莉走过去,把桌上的碟子往侯成宝面前挪了挪,“这是什么?”
“煎蛋嘛。”侯成宝信口说。
“那你怎么不吃?”王莉莉又问。
“留给你吃嘛。”侯成宝眨了眨眼说。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王莉莉噗哧一笑,“我已经吃饱了,你留给谁?你看我就不用吃菜,那以后吃饭我就让你看,省得烧菜。”
侯成宝愣住了。他咧了咧嘴,以掩饰内心的波动,自我解嘲地说:“古人云,‘秀色可餐’嘛。”
“那你真的把我当成菜吃了?”王莉莉不由大笑起来。她把那些蛋倒进侯成宝的碗里,痛爱地说:“快吃吧。看你瘦瘦的。”
“我就是把你吃了也长不胖。你也再吃点。”侯成宝夹起一块蛋,伸到王莉莉的嘴边。王莉莉张开口,把蛋咬进嘴里。她觉得,今晚的蛋特别的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没几下就把蛋吃完了。
王莉莉动手收拾起碗筷。侯成宝抢过来:“你坐着,我来洗。”说着,把碗盆放进铝锅里,拿起抹布把桌子擦了擦。然后,端起铝锅走出去。
王莉莉肚子饱饱胀胀,既然侯成宝要洗碗,她反落个清闲。她见屋里已经很暗了,便点燃煤油灯,然后,舒舒服服地靠着棉被歇息着。
突然,张瑞祥走了进来,眼睛看着王莉莉,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没开口。王莉莉觉得有点奇怪,忙起身请张瑞祥坐下。好一会,张瑞祥才开口问:“吃过了?”
“吃过了。”王莉莉满腹狐疑地说。
“刚才我和金发商量了一下,娃娃班暂时让晓梅代替。你回去住几天,事情办完了再来。这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张瑞祥终于把话说完了。
王莉莉只觉得头脑发胀。让白晓梅代替教娃娃班,那不是等于把她撤了吗?难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她茫茫如坠入五里雾中,以至张瑞祥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清。她眼睛发直,茫然而绝望地看着张瑞祥。
张瑞祥避开王莉莉的眼光,劝慰说:“既然事情发生了,你也不用太伤心。人总有一死,只不过早晚罢了。”
死!谁死了?王莉莉不由感到一阵恐怖:“你说什么?”她走进一步,眼睛直盯着张瑞祥。
“你还不知道?你母亲……”张瑞祥话刚出口,便猛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王莉莉的身子正慢慢地向一边歪,似乎马上就会倒下。他冲上前,一把拉住王莉莉。
正在这时,侯成宝端着洗净的碗盆进来,一见这样,忙把王莉莉摆在竹床上,让她斜靠着。
侯成宝把张瑞祥拉到一边,小声地问:“你跟她说什么?”
“我以为你们已经对她说了。想劝劝她,谁知……”张瑞祥懊悔不及地说。
“唉。”侯成宝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上,“你怎么能现在对她说呢?”他责备地看着张瑞祥。
白晓梅吃过饭马上又回来。她一看屋里的情况,马上明白了,事情肯定弄糟了。
她走到竹床边,在王莉莉身边坐下,拉着王莉莉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
王莉莉挣扎着坐起来,伏在白晓梅的肩头,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你们怎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不早说呢?”她泪流满面。听到她的哭声,其它房间的人纷纷走进来,问明情况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莉莉突然停止哭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白晓梅急忙赶过去,拉住王莉莉问:“你要去哪?”
“你别管。我要回去。”王莉莉挣脱白晓梅的手,走到门外,把披在竹杆上的衣服扯下来,走回屋里。
“现在什么时候?怎么回去?”白晓梅紧紧跟着,她把王莉莉按坐在竹床上,“要回去也得明天。”她的声音哽塞着,泪水直流。
“我现在就走回去。”王莉莉再次挣脱白晓梅的手,哆哆嗦嗦地从棉被下摸出手电筒,就要站起来。
屋里顿时像炸开了锅,大家一拥而上,拉的拉,按的按,劝的劝,白晓梅更是紧紧抱着王莉莉,一点也不敢松手。
“你们别挡我,让我回去。我要见妈妈。”王莉莉号啕大哭起来,拼命地挣扎着。
侯成宝也抽泣着。他站在王莉莉面前,按住她的肩膀,说:“你冷静一点,冷静一些好不好?你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你这样能回去吗?恐怕没到家你就倒下去了。”
“就是倒在路上我也要回去。”王莉莉一点也听不直任何人的劝说,执意要起来。屋子里马上又乱成一团。看来,再这样下去,今晚根本不得安宁。
“这样吧,我送你回去。你别哭了好不好?”侯成宝松开按在王莉莉肩上的手,转过头对张瑞祥说:“你去借辆自行车,我现在载她回去。”
大家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是天这么黑,路又这么远,实在令人担心。但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也好。”张瑞祥说着,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张瑞祥推着一辆自行车来了。大家不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白晓梅也把一个灌满开水的水壶挂在车架上。
王莉莉已经不再哭了,她接过石兰递过来的一杯开水,喝了几口,又递给侯成宝。侯成宝接过杯子,一仰脖子,一口气喝个精光,然后,推起自行车,和王莉莉一起向路口走去。
“路上小心。”“别骑得太快。”叮嘱声一直没有停。大家一直跟着,送到路口。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侯成宝在路口当中站稳,握紧车把,让王莉莉坐上后车架。然后他一下骑上车,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天气异乎寻常的闷热,连一丝风也没有。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一张张被炎热折磨得疲惫不堪而且汗淋淋的脸,甚至连那些躲在树下的鸡呀鸭呀也一只只张大着嘴,那些狗儿们更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把那红红又长长的舌头吐出来。
远远的出脊上突然冒出一团云来,缓慢地向周围扩张,并渐渐地浓厚起来。不一会儿,那些尖尖的山峰就被包裹起来,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云层在迅速地堆积,加厚,在天空中翻滚着,并向前推进,很快就占据了近半个天空,连午后的太阳也被遮住了。但是,依然有大半个天空深邃而蔚蓝,阳光从云层上方射向远处的田野,山峰,与另一边被乌云覆盖下的地方相对照,显得格外的明亮与清晰。大地在瞬间被分割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染上不同颜色。
乌云很快压到头顶。一阵疾风刮来,卷起地面的尘土、草屑,又直冲天上。树枝在激烈地摇摆,一些盖着稻草的小棚子倾刻间被掀起翻倒在地,吓得那些鸡鸭猪狗四处逃窜,惊恐万状。紧接着,大滴大滴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地面顿时溅起一层蒙蒙的雾气。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浓密的云迅速地布满整个天空,大地顿时暗了下来。一道闪电撕裂浓云,扑向大地,一个响雷,震得山川树木一阵颤抖。
又是几声雷响,天空像是塌下来似的,暴雨夹着冰雹铺天盖地地倾泄下来,打得屋顶“噼啪”作响,草木凋零,叶落遍地。地面顿时积满了浑浊的水,四处横溢,平时缓缓而流的小渠小溪,此时竟也“哗哗”地奔腾起来了。雷声隆隆,狂风呼啸,雨雹倾盆,大地仿佛就要被淹没了。
渐渐地,冰雹没有了,雨也小了,大片的浓云随风向前飘去,偶尔从天边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雷声,也因距离太远而显得有气无力。云更薄了,雨也停了,天似乎又高了起来,斜阳也从云隙间露了出来,放射着万道金光。而在东边,一道彩虹凌空出现,横跨南北,映衬着被雨水冲洗得更加苍翠的群山,显得壮丽无比。好一幅天上人间的优美画卷!
王莉莉终于等得雨停了。刚才的那一阵暴风雨,打得她有点心焦,可现在,雨过天晴,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向她招手。她像一个刚从地窖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贪婪地呼吸着那带有潮湿味道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王莉莉小心翼翼地把已经盖了章的体检表折好,用手帕包着,装进口袋里。这一刻,她的心顿时感到踏实无比。那表格上一项项检查项目的后面,医生们已经一个个在上面填上正常、正常的字样,令她感到无比欣慰。因为这意味着她已经有资格跨入工人阶级的行列,成为领导一切的先锋队伍中的一员。至于领导什么?怎么领导?她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只要能穿上工作服,站在机器旁,那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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