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陈红,听到此话从心里骂了一句。
此时,正是她的婚姻突然出了大问题,她正在憎恨一切看似美好幸福婚姻里的男男女女。叶琨说出这样一句话,让她从心里感到好笑,她只要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谈到婚姻,说他很幸福时,她就想笑。在他貌似得意的话语中,她听出了他心底潜藏的干涩、虚伪和言不由衷。
她忽然想诱惑一下这个自称幸福的男人,看看他的幸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在心中责备自己有病,一边又忍不住诱惑他。
她靠他近一点,手肘挨着他的手肘,显然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替她一次次地倒酒,替她喝酒,替她夹菜,他微笑着看着她说话,一种温情弥散在他们中间。
陈红似乎毫不在意,安然地享用着他为她做的一切。此时,她是一个温顺乖巧,需要人照顾的女孩。
酒喝到11点,买单走人。
起身的时候,叶琨忽然抓了她的手说:“陈红,跟我们走吧,我们去酒吧喝酒。”
唯一可信赖、依靠的男人要走了(2)
他抓住她的那只手,温暖有力,被他握着,很舒服。
陈红抬起头望他,只见他的眼中满是温情和期待。
此时,他们靠得是那样近,身体与身体的距离不过两寸,他身上散发出酒和烟草,那种纯属男人的混杂的气味,是那样好闻。让她感到她和他是那样亲近,仿佛已相识千年。
她毫不犹豫就跟他们走了。
这个夜晚,在酒吧的一角,他们挨在一起,很少说话,也很少喝酒,一小半杯黑俄罗斯,喝了半夜。他们手臂依然挨着手臂,那么静静地靠在一起,虽然隔着厚厚的毛衣,还有衬衣,仍能感受到彼此缱绻温情和缠绵依恋。他们沉迷其中。
她的那个老朋友方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事实证明,叶琨的婚姻并不如意。
中国人就是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就像炒股失败,没有一个跳楼的一样,因为,他们对未来,永远抱着希望,对现实,懒怠而又不满。所以,中国人个个活得又窝囊又自得,每个人脸上都晦暗,了无生气,像长了霉点、黄斑,陈年累月压在箱底的白土布。
叶琨也不例外。
深夜3点钟了,北京的街道寂静凄清无比,初冬的风,他的风衣的一角,一遍一遍吹起,陈红衣裙单薄,感到了一阵寒冷,她无意中缩了一下肩,他揽着她腰的手臂更加有力地搂紧了她。
在一棵树叶落尽了叶子的银杏树下,那是深秋初冬季节的夜晚,杏黄的落叶铺满一地,在路灯光的照映下,寒风吹起,鲜艳好看。片片黄叶在空中飞舞,像一只只蹁跹起舞的蝴蝶,扑搧着翅膀。
他解开风衣,把她搂进怀里,他用风衣包裹着她,她一动不敢动,离他的胸口始终有一拳远。烟草和酒混合起来的特殊香味,再次把她围裹,她深深地吸了几口。
“乖,要乖呵,小红,不要为一件事牺牲得太多,要保重自己。这世上的路,有很多。”
他怜惜的话,使她的心疼痛起来,自那件事发生后,只有一个人对她说这么一句真正关心的话。
事实上,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而这个男人却敏感到了。
那时,丈夫已经走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微笑的后面,掩藏着绝望,你明亮的眼中,抹不去忧郁,你在强打精神,应酬我俩。”
此时,陈红的眼泪,终于滚涌而下。
电梯早已停了,他们手拉着手一层一层往上爬,要爬到18层楼,才到她的家。
他送他上去。
楼道异常的寂静和寒冷,楼梯转弯处,有窗口透进淡淡的,灰白色的天光,照得她脸色惨白,每爬高一层,她的心中就多了一分依恋和不忍。
他们的脚步慢了下来。
叶琨忽然要吻她,她本能地躲闪着。
他却只是把他的脸紧贴着她的脸,在她的脸上摩挲着。这种异常的怜惜亲昵之情,深深地打动了她。
叶琨灼热的混合着烟草和酒的气息,烧灼着她脆弱的神经,她感到危险正在迫近,自己就快要崩溃,快要破碎。
她感到自己就要对他说:“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去。”
但她知道,她不能。
“对不起。”
陈红说完,猛地推开了他,转身飞跑上楼,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这以后,隔三差五,他会请她吃饭,泡吧,他们成了知心朋友。
“现在,有钱人真是有钱,咱也是博士毕业,怎么就挣不到那么多钱呢?”
有一次,在fraidy吃饭,喝酒时,这个男人忽然说。
偌大的美式餐厅,热闹温暖如春。
听了这句话,陈红的心“忽”就是一沉,一阵从心底生出的寒气,袭击了她,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知道,在这世上,她唯一还可以有所信赖,依靠的朋友也要失去了,知道这个男人要走了。
后来,又有一次,陈红和他在燕莎地下一层的萨拉伯尔烧烤厅吃韩国烤肉时,叶琨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望着偌大的人满为患,热气腾腾的餐厅,和站在一旁端着盘子刀叉伺侯的服务女生,说了一句:“北京有钱人真是太多了!”
陈红放下手中的杯筷,双手托着下颌,直盯着这个清秀、儒雅、智慧、善良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的世界中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什么也没发生?!事实上他和她都不是“有钱人”那一个阶层,他是一个替老板打工的经理,朝九晚五挣辛苦钱,她是一个小餐厅的小老板,每天赚着有数的几个小钱。她不能帮助他,她能说什么呢?
他俩的不同只在于,她能随遇而安,平和生活,而他则感到了强烈的不满,不平,急于改变现状,求得成功。
她直盯着他的眼光,让他感到了压迫。
叶琨低头假装喝酒。
“那,你有什么打算?”
陈红问。
“我想辞职,回上海开一家咨询公关公司,不想再打工了。”
叶琨迟疑着说。
“那也很好呀。你在这行干了这么久,既有经验,又有客户,这个市场已被外国公司烘托起来了,正在迅速成长,现在介入,正是进时候。”
陈红说得明理轻松,喉咙却又干又涩又痛。说了这几句,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有闭了嘴。
唯一可信赖、依靠的男人要走了(3)
叶琨望着她,握了她的手,注视着她,陈红避开他的眼光,望向别处。
“跟我走,好吗?红红。”
陈红闻听此言,几乎是本能地缩回了手。
能吗?
可能吗?
跟他去上海,那他那个“很好”的妻子怎么办呢?
她不想伤害另一个女人,陷入无谓的争端,她自身的负担,已经够烦的了。况且放弃北京已经渐渐打开的市场,去依靠一个男人工作生活,也是她不敢想象和冒险的。
想走就走吧,她知道,只要男人想走,就是有千万条绳索,也绊不住他别离的脚步,何况她和他什么也不是。
叶琨走后,陈红在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感到气愤,她觉得这世界上,仿佛谁都可以抬起脚就远走他乡,就可以逃离,只有她不能。
她也想走啊!
不,没有一天,她不想逃离这混乱而巨大让人感到压迫而沉重的城市,没有一天,她不想逃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
可是她能吗?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一只生长着一双翅膀,会飞,可以随处停歇的鸟。
可是她能吗?
她有翅膀吗?
后来叶琨真的走了,去了英国,开起了自己的公司,还挂了个外国招牌。在北京和上海都开了公司。他们如常联系,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电话和E…mail。
叶琨终于成了他曾经羡慕和梦想的有钱人,起码他找到了一条财路,并在这财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但他也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回北京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次竟有半年未见。
有一天,陈红接到一位女友发来的短信,上写:
“成功的男人白天瞎鸡巴忙,晚上鸡巴瞎忙;失败的男人,白天没什么鸟事,晚上鸟也没事。”
陈红看了,不觉哂然一笑。
她曾经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的许多东西,被一个四句话的短信全点透了。
陈红拿起听筒拨叶琨在英国的电话,电话还在拨,就听到听筒里的“沙沙”声,她望了一眼桌上的计算机,明白是开着的计算机影响的,又走到客厅重拨,电话通了,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他不在屋中,他在哪里呢?
她想,但转而又想,他在哪?他在干什么,自己纵然知道又怎么样?有什么用?
她没有拨他的手机号,潜意识里应该是并不想和他通话,只是想完成打电话这个程序,这个过程,这个带有象征性的姿势、动作。
她曾经是那样热烈,激情地期待着他的声音在手机、在座机中响起。
有一段时间,这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安慰和依靠。
今日却淡了懒了。
她对自己的转变感到吃惊。
她转身敲了一下键盘空格,保护屏褪去,文件档整齐地呈现,在计算机屏上,陈红移动鼠标,点到了“E”这个单元。
她要做一个让他感觉美好的女人(1)
“我想减肥,江怡。”
陈红把头从酒杯碗碟间抬起,把口中的蟹肉咽了,喝了一口啤酒,停歇了一会,看着江怡,说出了这句话。
江怡正吃得热火朝天,从沸腾的火锅中捞羊肉,听到陈红这句话,停住了筷子,看着陈红抛了个媚眼,坏坏地一笑。
“这么在乎他,真爱上他啦?”
“没有,你别老上纲上线好不好?八字没一撇呢。女人干吗非得讨好男人,身材好,穿什么都漂亮,自己看着也开心。”
陈红辩解着掩饰。
“陈红,对我,你还说谎话,太不够意思了吧?你什么时候,为自己减过肥?为公司,为了你的形象,让你迎合时尚减肥,我嘴皮都快磨破了,你什么时候听过?”
江怡认真地看着她说。
陈红若有所思,是的,因为从小练习做大家闺秀,淑女,受约束太多,自由太少,陈红在很多时候,很多事上喜欢小小的放纵自己,宠爱自己,譬如,减肥就是一项。
“快说,如实招来,否则减肥绝招,不告诉你。”
江怡抗议似地叫了起来。
平日,她很讲究美容保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七、八岁,美容减肥确实有一套,但此时,陈红真不知对她如何说这件事。
“没有啦。”
她底气不足地说。心想,江怡的眼睛真毒,陈红不得不佩服,男女情爱方面,她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想来真的?”
江怡不依不饶地问。
陈红不作声。
“我看,还是先带给我审查审查,看看合不合适。”
江怡还是一脸坏相地说。
“你想审查什么?”陈红认真地问。
“当然是全面的深刻的,全方位的。”
江怡故作一本正经地说。
“你流氓,去死吧!这次你边都别想捱。”
陈红反应过来,连骂带嗔地警告了她一句。
这也怨不得陈红,江怡抢男人是有前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