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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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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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老大”三个字叫林小健一下子冷静,他想起了自己对弟弟的承诺。
  茶博士来奉茶,台上也苏音乍起,林小健声音越发冷静:“邵叔叔,据我所知,你出狱已有两月,阿康出任总经理也近一年,还有一位精明能干的蒋阿姨日前回来上海,正在义父身边帮助他,忠义社中兴在望,现在并不需要我!”
  邵晓星真是失望到了极点,他看着林小健,象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铁了心不回去了!”
  林小健越说越冷:“原来的常小健死掉了,现在我姓林,常家与我不相干!我已经讲得很清楚,我并没有投靠任何人,你还要我……”
  邵晓星打断了他:“少废话!你小子要敢认贼作父,走到天边我也要收拾你!再问一遍,你回不回去?”
  林小健沉闷地摇头,邵晓星一扬手掀翻桌子:“空有一身本事,叫陈阿水几刀就吓破了胆子,你不是男人,没有资格再回洪门!算我看错了你,算天哥没养你,你就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吧!”
  满茶馆叫他喊静了,连台上的表演都停顿了,只有一根弦子的余音嗡嗡作响,似乎正在穿透人的太阳穴。
  邵晓星带人忿然下楼,楼梯被踩得咚咚作响,林小健溅了一身茶水,看到伙计跑过来,他疲惫地坐下:“收拾一下,全算我的帐,叫他们接着唱。”
  台上又悠悠唱起来,人间疾苦一弦中。
  林小健形孤影单,静静倾听,他平时不听评弹,今天却因为心事沉重得走不了动不得,才听了进去。开始只觉得唱词委婉,音调绵长,渐渐地,听出是一段久远的情事。在这抑扬韵律之间,多少往事记上心来,他记得邵叔叔喜听评弹,婶婶徐丽敏则喜欢西洋乐,他们夫妻和谐,却只有这一样不同;义父和婶婶很谈得来,现在想起来,也许因为她是蒋清女友的缘故吧;两个小妹冰雪可爱,都在教会女中读书,常常来公馆弹琴,每当那个时候,义父总是很惬意;现在她们都长大些了,应该弹得更好了吧……
  记忆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林小健潸然泪下,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他开始后悔昨夜对徐梅萍的指责,原来徐阿姨确是心中有爱,她爱的不是他这个毛头小子,而是他的父亲!她一定爱得很深很深,所以才会把这爱毫无保留地倾注于他身上,而他却一再伤她的心,他又想起阿海,想起慕容倩,想起他应该向这位弟妹道歉,不管她脾气如何乖戾,毕竟她是阿海的妻子,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他……
  他要珍惜身边的每一份情意,至少在他离开上海前,他不想再有什么遗憾。
  乐义饭店,离上海各业巨头会议还有半小时,吴浩海来到休息室,大排的沙发中,形单影孤只坐着一个人。
  吴浩海立正敬礼:“局长,警卫队副队长吴浩海报告!”
  蒋经国正在思考中,闻声一惊,抬头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浩海,好好!这一阵你很辛苦,过来坐!”
  自从到勘建大队协助工作,吴浩海还是第一次和他的局长面对面单独相处,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局长有些孤独,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他没有坐下,而是习惯地站在一边,尊敬道:“局长,您瘦了,要注意身体。”
  蒋经国摇摇头问道:“浩海,你在上海长大,应该很了解这边老百姓的心态,我问你,老百姓需要什么?”
  要吴浩海高谈阔论经济自然不在行,但这样简单的问题,他还是答得出:“当然是柴米油盐针头线脑,生活必需品吗,这儿的人很会生活。”
  蒋经国点头:“五百二十万人,上海市民的生活比中国哪里都讲究,所以才会象现在这样怨声载道,人人都说不满足。我们来上海搞经济改革,实际上也是民生主义的开端。离胜利才不过三年而已,我们现在还远远谈不上建设,只要维持人民最低的生活限度,使大家有饭吃就是目的。当年我在苏俄,吃不到肉是常事,而现在的上海,买不到香烟就算是不稳定!太注重享受,只能助长投机、囤积和剥削,现在是战时,勤俭建国才是根本,总统一再强调,前方生活士兵化,后方生活平民化,为什么我们就是做不到呢?”
  吴浩海的脸红了,他想昨天那顿西餐,这显然与领袖的精神格格不入。他结巴起来:“局……长,上海人是有享受的……恶习。这里号称东方巴黎吗!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物资实在紧张,别说肉,小菜场里连菜都见不到。”
  蒋经国眉间出现了深思的皱纹:“为了扑灭黑市,我们连日伪时期没收的物资都上市了,可还是换不回那些游资,我就是不明白,上海人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把这些物资买回家去囤积起来做什么用呢?”
  这显然不是吴浩海能答上来的了,他想起了昨天在西餐厅的谈话,不由问道:“局长,是不是经济改革有两种人不能碰?”
  蒋经国来了兴致,鼓励道:“哦?你说说看,哪两种人?”
  吴浩海冲口而出:“一种是前方的军人,一种是江浙的大财阀。”
  蒋经国眼神暗了一下,似有所触。吴浩海又道:“局长,现在报上的言论很消极,和八月份不一样。是不是因为特权经济占据了绝对优势,和我们明争暗斗,嗯……此消彼长?”
  蒋经国惊讶地抬起眉毛。吴浩海下定决心把疑问和盘托出:“您不敢动那些财阀,是因为他们从历史上就是政府经济的实力保证和后盾,您没法痛下决心向他们开刀?”
  蒋经国已经满面讶色:“吴浩海,这话可不象出自你口,你倒是说说看,这是谁讲的?”
  吴浩海低下头:“是我的一个朋友讲的。”
  “朋友?做什么的?”
  “他暂时没有工作,正准备投考公派留学生。”
  蒋经国突生感慨:“如果连平民百姓都能看到这一点,是痛下决心的时候了!”
  吴浩海看看表:“局长,时间到了!”
  蒋经国站了起来,整理了衣服,一下子又变得精神抖擞,他健步向会场走过去,边走边道:“有机会的话,让我见一见你这位朋友!”
  杜月笙意外出现,引起骚动。
  不少人都带些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黑帮大亨,他消瘦的面孔、带了红丝的眼睛让人联想起失眠和多梦,委靡的神情、颓废的坐姿让人联想到他的烟瘾,他显出了从来没有的疲老之态,他的四子杜文藩已经关了一个月了。
  会场上,一直是蒋督导员在唱独角戏,他充电般慷慨激昂,手势频频而起,话语滔滔不绝。他的愤怒象飓风一样掠过全场。他痛斥游资,他要制止上海人贪得无厌的购买欲,要不然,从外埠调集再多的生活物资,在上海520万人口中,也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就象他对吴浩海所言,他要上海人再度掀起勤俭建国的新生活运动,这个运动由来已久,来源是于他的总统父亲和继母,他现在深深觉得在战时倡导这项运动的必要性和紧迫感。
  讲话结束,全场静寂,杜月笙咳嗽一声,第一个举起了手,被获准发言后,他缓缓站起,扫视全场,一字一顿,声音暗哑:“犬子的交易所违规犯戒,一是他咎由自取,二是我疏于管教。我已经多次表态,不会再保他,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今天蒋督导员的话,振聋发聩,深感国民政府这次经济改革决心之大,真是民众之幸,国家之幸。作为老上海,我也觉得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正常,很不正常!我虽老朽,也要为经济改革出一臂之力,为督导员提供情况。据我所知,茂名南路长乐路口的英商利喴车行、大连路27号虹桥路仓库这两处地方囤积的物资,堪称上海之最……”
  蒋经国注意地听着,手已经指向身后,进而头也侧过来,王升皱着眉头,轻轻摇着头,示意这些地址不在掌握之中,会场上有人窃窃私语,杜月笙对这样的效应显然还不满意,笑笑又扔下一颗炸弹:“不用查了,这两处仓库都属于扬子建业有限公司!”
  王升和吴浩海惊面相觑,蒋经国身子动了一下,和杜月笙四目相交。
  两双相差了二十几岁的眼睛,年轻的一个清澈中带了洞悉,似乎在讲:“老狐狸,你忍得太久,今天总算是露出了尾巴!你明端孔家,暗保你的儿子,矛头却是直指我的经济改革,这一招后发制人,够狠够辣!”
  老的一个混浊且诲莫如深,似乎在讲:“你们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同气连根,才是中国最大的经济老虎!我当年帮你老子在上海滩打江山,捧了你们蒋家这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个小毛孩子一来就翻脸不认人,莫怪我无情!”
  他们对峙着,一时间似乎交换了无数言语,谁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杜月笙先开口:“我知道督导员事务繁忙,也许不便前往,杜某愿意为经济警察大队的官员们带路,顺便也邀请在场的诸位去一同开开眼界,看一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囤积居奇,扰乱市场!”
  全场轰动,目光全集中到蒋经国一人身上,吴浩海一时间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他没有想到,刚才休息室中的一番对话,这么快就得到了应验,他期待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蒋经国站了起来:“情况属实,立即查封!”
  杜月笙笑着落座,腰扳挺直,扬眉吐气。
  吴浩海也长舒了一口气,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他为他的领袖感到自豪。当王升叫到他的名字时,他答了一声是,声震全场。
  孔令俊公馆。
  慕容倩慵懒在孔二的床上,一夜糜烂的欢娱,只是为了率性地报复,日上三杆,她的眼睛被阳光刺痛。
  门开了,是他推门而入,黑色燕尾服,白色衬衣,花样的袋帕,温文俊逸,深情款款,至始自终未说话,她却知道他来做什么,她兴奋而骄傲地起身,看见自己身上的白色纱衣,记得还有一双漂亮的鞋,穿上它,就可以当他的新娘了。孔二小姐傲慢地笑着,把那双人人称羡的水晶鞋送在她手上,她心花怒放,捧起那双晶莹剔透的鞋子,鞋子里,清晰地看到了吴浩海的身影,真心诚意地向她微笑:“阿倩,阿健是我最好的大哥,你要跟他为什么不早说!”精美的花环挂上了颈中,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公主,幸福而矜持地套上那双美丽的鞋。突然,她发现,她的脚有些丑陋,这是小时候那双在海边风吹日晒的脚,它习惯了赤着奔跑在沙滩上,并不习惯穿这样华丽的鞋子,接着,她感到威压急迫,抬起头,是梅姐森森的目光:“你不配!不配!”
  她缩成一团:“梅姐不要,不要!”
  梅姐的声音不断地传过来:“小健,这样一个见不得人的下贱货,怎么能同她在一起?”
  慕容倩绝望之极,闭上眼睛心道死了吧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
  一阵疯狂的电话铃把她惊醒。她没有死,这样的梦经常做,只不过场景不同,情节相仿,她迷迷糊糊在现实与梦境中挣扎,记得这梦的出处,昨夜孔二小姐对她讲,徐梅萍本来也来了,却在大门外见到了干儿子,她知道那一定是他,他一定是追她而来! 她悔不堪言,却再也抽身不得,只能在这里渡过浑浑噩噩的一夜。
  她是孔二小姐的秘书兼情妇,这在嘉陵公司,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离乐义饭店的巨头会议仅仅四十分钟,电话已经到了孔二小姐的私邸,还在床上的孔令俊对了电话一边大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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