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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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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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健中了两枪仍未倒下,只是定定地看着离自己十几米处,愤怒已极的常啸天,手中的枪摇晃着,摇晃着,无力地放了下去……



第七章 兄弟情深

         常啸天觉出不对,气雾从眼前升腾起来,血冲上头来。卡车里,连滚带爬地跳下三个人,邵晓星狂奔了过来,阿水和另一个人却傻了一般看着这一幕。
  猛地,常啸天爆出一声惨叫,象一头绝望的狮子,甩掉手枪扑向林健,与此同时,身后那条船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把一方江水炸开了锅,船上三个老大登时血肉横飞。
  常啸天伏在林健身上,碎木片落了一身,他粗重地喘着气,眼睛似乎要瞪出血来,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糊涂!
  血,从林健身上的伤处涌出来,林健费力笑笑:“为了找到你,把你都骗过了。放心,死不了!”
  常啸天和邵晓星一起扶起林健,他悔恨万分地盯着林健开始苍白起来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确实,他那一枪,并没有打中林健的致命之处。
  邵晓星激动道:“天哥,可找到你了!是钱朗,一切都是这个老贼干的,他杀闫爷,嫁祸给你,又挑拨你和健哥。健哥找了你整整一夜,快走吧,钱朗就要来了!”
  阿水跑过来,眼睛红红恨声道:“小田这个坏蛋!我还当他是朋友,你们前脚刚一离开,他们跟着就烧了我家,我奶奶被活活烧死了!要不是这两位大哥,我也完了!”
  常啸天连拖带抱林健向车奔去,林健抓住他急道:“我安排好了,你和阿星上货卡出城,还有这个阿水,也一同走!”
  常啸天已经把他抱到轿车边:“你伤这么重不要说话!先上医院,我再找钱朗算账!”
  林健用力推开常啸天,倚车而立:“天哥,听我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放心,钱朗还舍不得杀我,我在上海等你回来!”
  常啸天哪里肯听,重新抱住林健:“一起走,要死死在一块儿!”
  林健抬起持枪的右手,拼尽全力砸向常啸天的头,常啸天猝不及防晕过去。林健大口喘着气,向邵晓星和阿水吼到:“还不快把他架到车上去,再耽误就全完了!”
  “那你呢?”
  林健摇头道:“我不要紧,自己能撑到医院!一定要把大哥送出城。等我好了去找你们。这只枪给他防身!”
  邵晓星、阿水知道事态紧急,接过林健的枪,把常啸天抬上货车,飞驰而去。
  仅仅十几秒,钱朗的车队沿公路驶来,和货卡对开而过。林健看在眼中,他连踩几下油门,立刻变得绝望,他的车已陷在软沙之中……
  车队蔚为壮观地停下来,钱朗带了梅萍、阿时一干人依次钻出车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常啸天能从眼皮底下逃出生天。他算准时间来看常啸天的下场,一幕绝对精彩的剧终:人人得而诛之的常啸天在逃命途中,被幡然醒悟的手下韩田杀死。没人会怀疑他精心设计的杰作,不会有人再为常啸天鸣冤叫屈。常啸天只有公开在逃跑的路上死去,这整个的计划才算功德圆满。
  韩田在这整宗事件中表现得颇为机智,这是钱朗预先锲入风雷堂的一根钉子。记得三个月前,为了收买他,钱朗着实费了一番脑筋,可令他惊讶的是,这个来自乡下的小子事到临头,竟只问了一句话:“事成之后,我能当上堂把子吗?”
  钱朗当场就答应了他,有志气的年轻人,他都是非常看重的,但只限于用人之际。一个为了搏出位的后生,竟然肯出卖自己的龙头大哥,而且眼睛都不眨一下,钱朗心里清楚,不管这个小子有多大的能耐,这一票干过之后,就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上海滩。
  钱朗发现了林健的车。不知为什么,林健始终坐在车里没露面。钱朗昨天和他促膝谈至深夜,今天一早就派人通知他到这里,可是想不到,他来得居然比自己还快。钱朗远远向他招了一下手,他太自信,的确低估了林健和常啸天的感情。也许,在他心中,根本不会相信真挚的情义。否则,他不会把韩田这个卧底的名字透露给林健,更不会放松了对林健的监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血腥的炸船现场吸引了,先行下堤的阿时气急败坏地回头跑起来:“朗爷,阿田死了!常啸天没在船上!”
  钱朗立刻向炸船现场急奔,梅萍很少看见舅舅慌乱,紧紧跟在身后。
  小田的尸身一半泡在冰冷的江水里,无神的双目散视向天,眉心处端端正正的一处枪眼,平时不知奉承了多少次健哥的枪法,没想到聪明一世,也会死在这只枪下。船上,船老大等三个人血肉模糊,胳膊腿儿已都不在原位,很显然,几具尸体中没有常啸天。
  钱朗脸上掠过阵阵痉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猛一回头,林健紧紧裹了大衣,似乎有些不胜寒意地现身于车门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片狼籍的现场和一群人。钱朗象被什么蛰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枪声响了,他肥胖的身子机警地滚到了沙滩上。也算他命不该绝,若不是重伤的林健枪法大打折扣,若不是钱朗潜意识中对林健还有所防范,这一枪定会击中他的天灵盖。
  阿时扭住了林健,下了他的枪,钱朗满脸是血爬起来,摸摸头,子弹只是擦破了头皮,他恼怒地推开要为他擦血的手下,一步一步走到林健面前,扬手就是一拳。林健晃了一下,口中渗出血来,很奇怪,他并不挣扎,也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目光越过一众人,似乎望向一个更远的地方,一时间,连钱朗都不由为这迷蒙的目光所惑,想要回头看看后面有什么东西令他如此吸引。
  阿时初出江湖,出手就擒住了头号杀手林健,而且轻而易举,真是救了大哥立了头功,心中得意,手上暗自加劲儿。突然,他发现战利品很是沉重,身体抵着车门正在向下滑。梅萍眼尖,看到林健脚下不停沥着血,不由惊呼起来,用手一指,林健软软地倒了下去。
  出城公路。
  常啸天躺在货卡后箱里,加挂的货卡紧挨驾驶室做了夹层,后面拥塞着大堆笨重货物,非常隐蔽。阿水和邵晓星都守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相视而笑。
  邵晓星伸手过来摸他的头:“天哥,疼不疼?”
  常啸天恼怒地直身,一掌劈向他,一旁的阿水先大叫缩起头来,邵晓星则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常啸天觉出不妥,生生收回掌:“阿健呢?阿健怎么样了?”
  邵晓星睁开眼睛:“健哥叫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医好伤就会来找我们。对了,健哥把堂口的一些财产变卖、抵押,贮成黄金,大半存在银行,给我们带出来一些。他说只等我们回来东山再起!”
  常啸天哪里听得进去,眼前全是林健,他大喝:“停车,快停下来,我要回上海,我要找阿健!”
  他双拳敲得车箱咚咚作响,邵晓星和阿水上来拉住他,皆被他暴怒地推开,阿水的头重重嗑上车箱,邵晓星也趴倒在阿水身上。常啸天象一头困兽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夹层本来不大,被他这一折腾更加显小。
  邵晓星四肢张开,壁虎一样紧贴在车箱板上,见阿水可怜兮兮地抱着头缩在角落,忍不住大声道:“天哥你听着,你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赤手空拳回去,洪门已经是钱朗的天下,到处都是江湖格杀令,连警察局都在通辑你。不光救不了健哥,只能白送命!”
  正在这时,车子突然刹住,三个人复撞在一起。车外有人大叫:
  “车上是什么,检查!”
  “司机呢?下来下来!”
  邵晓星顺势把常啸天压在身下,阿水也伏下身来,三人叠在一起。邵晓星趴在常啸天耳边轻声道:“这是出城最后的一关,你要下去拼命,我跟着你!”
  常啸天的脸向下狠狠贴向车底,五官都压挪了位!
  货物被搬开了一些检查,然后又重新堆扔上来,放行后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出了上海城。
  邵晓星、阿水费力地坐起来,常啸天趴在那里,久久不起,悲愤、郁闷和焦虑全袭上心来,嗓中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水惊叫一声,看见常啸天慢慢起身,竖起一只手掌:“我没事!”
  邵晓星知道他气苦,眼睛潮湿,内疚道:“天哥,要心里难受,就发泄出来吧!你打我骂我都行,别闷在心里。”
  常啸天十分疲惫:“真没事!”
  邵晓星又道:“我刚才一时冲动,才会那样说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常啸天拍拍他的肩,心想:“怎么能怪兄弟,自己从此亡命天涯,孤旅之中,有人相伴,比起阿健留在虎狼之地,不知要强上多少!”
  “我们去哪里?”
  “杭州乡下。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他是个大财主。这个地址,只有健哥和咱们四个人知道,钱朗想破头也找不到!”邵晓星见常啸天渐渐恢复了常态,不再执意要回沪,顿时喜形于色,推了阿水一把,笑着答道。
  “是啊是啊,那些金子足够我们扮阔佬,我还从来没当过有钱人!”阿水沾沾自喜:“这个健哥真够义气,他预备的逃路钱,足够我们过神仙日子!老天爷保佑他的伤快点好,快来找我们一起享福!”
  “谁开车?”常啸天问。
  “老魏!他的两个兄弟都在那天被钱朗害死,健哥叫他就把货卡连夜改成这样。”
  邵晓星边说边卸掉几块木板,车箱前方的小窗露了出来,老魏回了一下头,隔着玻璃向他们伸出右手的拇指示意着,阿水到底是小孩心性,一看已逃出生天,没心没肺地欢呼起来。
  隔了几层玻璃,常啸天望见原野荒凉,百草凋零,繁华的海上之城已被甩在后面,仿是昨日一梦。
  “天哥,分手时,健哥留了这只枪给你防身。”邵晓星在他身后轻声道。
  常啸天蓦地转回身去,接过那只转轮手枪,久久凝视,然后狠狠攥在手中。
  翌年中秋。
  闫公馆。闫森的画像挂在堂中,取代了原来那只斑斓猛虎。上海洪门的头脑们在这里议事,说到悲愤处大家皆面色沉重。
  倪子善站起身来,抱拳向闫森像苦道:“闫老大,你撒手一去快十个月了,洪门竟一蹶不振,我等无能,误信奸人,连老妇人和小姐都没能保护周全,实在有负您的临终遗托!”
  阿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扶起倪子善,心中愧疚,口中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一个月前,钱朗派人强行把闫夫人和阿意小姐劫走,他保护不成,却就此被梅萍砍失一只胳膊。
  洪门退隐多年的前辈们也来了,老头子乔翁须发皆白,微微摇头叹道:“青红帮本来就势力大增,现在又公开帮蒋介石灭共产党,明目张胆拿着家伙上街,嚣张呐!”
  倪子善道:“我听说共产党的老大汪寿华从前和杜月笙称兄道弟的,这小杜说翻脸就翻脸,竟然骗到家里把人给杀了!”
  阿三不屑:“哼!这种人什么勾当都肯做,眼里还有江湖道义吗?”
  倒是乔翁豁达:“这些年我已然看透了,世风日下!从前那套江湖规矩,吃不开,行不通喽!”
  乘云堂雷彪瞪了大眼珠子,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盅跳起来:“各位大爷,叫你们出山是来出主意想办法。不是叫你们专给大家泄气来的!”
  乔翁颤微微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洪门分明是败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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