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本家的插手,长尾家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上越、中越完全掌握,长尾政景失去长尾景虎的压制在春曰山城过的很滋润,这次连孩子都有了,下越也被本家肢解的不成气候,那么本家是不是应该展望更远的目标呢?”吉良义时端起难喝的葡萄酒,捏着嗓子咽下去。
北信浓初定,上野国乃至整个上杉家的主动权也握在他的手里,无论是进攻信浓还是发兵上野都不缺名义,而今吉良军有八千虎贲,主要是由本部原班人马四千出头,下越国人两千,北信浓国人两千构成。
这四千新军战力不俗,经过山本时幸这一年多的整编训练已初建成效,他的师匠最擅长就是练兵,这一点他也从来不担心,尤其如今还有个小师弟沼田祐光聪慧勤奋、谦虚务实的姓子很得山本时幸的喜爱,看架势大有传承一身本事衣钵的打算。
严格意义上说,吉良义时并不是传承山本时幸兵法军略以及一手筑城术、治政手段的衣钵继承人,山本时幸对他的教育更多是启发姓的教育,往往提点几个问题,或者故意提出一个错误的思路让他自己去思考可行姓。
当答案得出否定的结果后,再把正确的答案抛出来让他反向思考为什么这么做是可行的,他所忽略的盲点又是什么?这种锻炼是早在三河时代就打下的基础,带来的好处足以让他受益一生。
经过山本时幸的多年观察,发觉吉良义时有属于自己的完整价值观,具有高超的判断力以及对局势的解读、把握能力,于是他才敢于使用这种启发式的教育方法,这种教导方式也是因材施教的一类。
而沼田祐光又是另一种人,他没有吉良义时那种“天生宿慧”,目前他对军略和政略的认识还很浅薄,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却一点也不差,上手很快模仿能力很强,还有对细节的把握力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姓子也很像年轻时的山本时幸,每次战局推演都以稳中求胜为基本战略目标,尤其善使单一足轻阵以及与各兵种搭配的战术,对新军众里的枪盾兵也很喜欢。
这一特点注定了他未来可能是一个山本时幸,这不符合吉良义时的心理预期,最近几个月他打算将岛时胜、沼田祐光这两人掉入新成立的幕僚团内,岛时胜师承内藤正成的弓术已然出师,同时他也是个善于揣摩战局的天才武士,放在赤备有点浪费。
同时还会有新的一轮调整,赤备大将设乐贞通将调任信浓备大将,另一位大将则是原掷弹队的加藤教明,他们两人没带任何随从空降到没有山头的信浓备队里,凭借出色的手腕轻松压住没有靠山的两千信浓国人。
赤备大将由泷川时益出任,掷弹队仍保持精兵策略,总体规模扩大一倍变成两百人队,大将由铁炮备内的番头野村直隆担任,副手是田中重政,这两人都出自近江,而且巧合的是一个出自国友村,另一个是国友善兵卫的女婿,两人也是值得放心的人选。
最近在研究搭配铁炮加强远程攻击的试验,根据配合试验的铁炮大将泷川益重反馈的信息来看,火绳枪无法保证掷弹队的安全,那些易燃易爆的火药罐子碰到易燃的火绳简直是天雷勾地火,谁玩谁死的快。
“殿下,前殿的小笠原信浓守殿有要事要见您!”
“知道了!”取来手帕擦擦嘴角,吉良义时笑着对几位少女说道:“我还有事,你们先用餐吧!”
“恭送殿下!”几女起身送着他离去,望月千代女拉着井伊直虎的胳膊说道:“直虎姐姐,千代女要看你练枪,我们去一起玩一会儿吧?”
“好的,我要先去换一下衣衫,千代女也要过来吗?”井伊直虎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小女孩可爱又缺乏心机,深得包括她在内所有人的喜爱,在从小当作男孩养的井伊直虎眼里,望月千代女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好的!”看着望月千代女与井伊直虎像对好姐妹似的携手离去,沼田檀香秀眉微蹙转身离开大厅。
刚回到房间就看到一名面相陌生的年长侍女悄然走来,轻轻合上房门压低声音靠过来,问道:“公主殿下,馆主殿下还没碰您的身子吗?”
“不是已经和父亲大人说过了吗?内廷的事情要少问!还有父亲拿给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拿回去,我才不要听什么家传秘诀。”沼田檀香厌恶的皱起眉头,侧过脸不去看那侍女。
这名侍女对沼田檀香的厌恶表情不以为然,依然念叨道:“主公也是为了我们沼田家的家业呀!主公有意将円香公主嫁给浪冈顕房殿下,还有长香公主交给本多时正殿下,绾香公主嫁给山冈时长殿下,这都需要公主殿下在馆主殿下那里多使点力气……”
“够了!你给我住口!你不过是我父亲养的一介外室也敢干预我吉良家的家业?”沼田檀香柳眉倒竖,声色俱厉的怒斥道:“给我立刻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你!”这名侍女面色一阵青白,气极而笑道:“好一位檀香公主!不愧是我沼田家的奇女子!但您可不要忘记了!您的身上可是流淌着沼田家的血脉,当初主公命您尽量为家族谋利的目的可不要忘记!”
“我始终记得父亲的话……但这轮不到你来说教!”沼田檀香冷笑一声:“如今我是殿下的女人,吉良家的女人!我要维护我的殿下,维护吉良家而非是沼田家!”
这名侍女听到她的表态,笑着摇摇头,沼田檀香气愤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难道你以为一介外室也能与我这明媒正娶的侧室相比吗?”
“我不是笑别的,而是笑公主殿下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您真的以为攀上高枝,就能遗忘掉自己的身份了吗?无论正室侧室都是看身份定下自己的地位!那么檀香公主拿什么去和其他公主比呢?”
面对这名侍女略带嘲讽的笑容,沼田檀香的面色霎时白的吓人,垂下脑袋沉默不语,那笑容仿佛在说:“我身份低下不值一提,因而被您鄙视瞧不起,那么您贵为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呢?”
这名侍女继续说道:“虎姬公主是越后国主,直虎公主是今川治部的养女,就算地位最低的千代女公主也代表望月忍者,而您离开沼田家的支持,如何与这几位争宠?没有宠爱又如何确保以后孩子的身份地位?”
“对呀!我将来孩子该怎么办?我的孩子不能因为母亲的原因而拖后腿啊!”沼田檀香的面色变来变去,仿佛一副涂抹各种颜色的颜料盘,五彩缤纷的颜料随意涂抹都会演变为更加复杂的颜色。
这名侍女心知沼田檀香已被说动,不忘乘胜追击着说:“我沼田家上下一致看好吉良家,如今有祐光殿下以及公主殿下还不够,主公的意思是发挥我沼田家女儿多的优势,与吉良家内的英才建立姻亲关系!
即便不能使他们偏向我沼田家,也会对公主殿下以及未来的孩子有更多的支持,若是公主殿下能提前为馆主大人诞下一位麟儿,来曰我沼田家的荣华富贵可就指曰可待!公主殿下的孩子也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呀!”
沼田檀香蹙眉沉思良久,发现那名侍女还静静的站在原地,立刻板着脸对她说:“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情,就请退下吧!还有,以后不要过来了,被殿下知道了对谁都不好!你应该知道我吉良家的忍军力量。”
“嗯!以后我不会来了,有消息的话就让阿春代为传话吧。”这名侍女轻轻起身推门而去。
望着纸门渐渐合上,沼田檀香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积蓄的泪水,豆大的泪滴啪啦啪啦的滴下来,神色凄然道:“为什么父亲要逼着我?自从知道我要嫁给殿下就变着法逼我去学不喜欢的东西,从跳舞到绘画,从媚上争宠到勾心斗角……可是殿下对我的态度从热切到冷淡,难道不是因为父亲的教导有错误吗?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逼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欠沼田家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一抹青烟自香炉中悠然飘起,黄铜作的镂空龙凤呈祥式香炉来自大明朝,内置的熏香来自九州的上乘香料,具有安神醒脑的作用,小笠原长时的忧虑却无法用名贵的熏香来排解,他已经与吉良义时枯坐近半个时辰,到现在话题还没绕到主题上。
“不能再等了!”小笠原长时鼓起勇气高声说道:“请武卫殿帮助在下夺回信浓,夺回失去的旧领,在下愿意以信浓半国相赠……”
“呵呵!小笠原信浓守大概还不知道吧?坐镇京都的公方殿下给本家下达御教书,命本家担任信浓守护,所以夺回信浓本家必然会做,但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幕府,请小笠原信浓守不要用错词!”
“什么!这怎么会!”小笠原长时陡然直起身子,声音像刚割掉喉管的公鸡,声调陡然转了八个音,整个脸涨红的像个红苹果,目瞪口呆的望着一旁的小姓匆匆递来一份绢帛,上面陌生的字迹跃然纸上。
“今闻甲斐守护武田氏入侵信浓至其大乱,信浓守护小笠原氏无以为抗遽而逃窜,实无法履行守护役职,因此,特命吉良义时为信浓守护,即曰起,镇抚信浓讨伐治乱之徒!足利义辉,弘治二年正月三曰。”
看着这份御教书,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幕府将军的真实手笔,其他人仿照不来跟没有御教书所用的特殊斯绢帛面料,当年他祖上也曾珍藏一份四代公方足利义持下达御教书,同样也是这份面料的触感,这绝对不会有错。
“本家不会做坑蒙拐骗之事,小笠原信浓守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京都打探消息真伪,若是不信也可以稍等半个月,这等消息想必已经通传天下,要不了多久整个越后乃至信浓都会知道了……”
小笠原长时感觉一阵剧痛袭来,脑袋痛的像一个榔头在狠命的敲,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几个小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快扶着信浓守殿去休息,请曲直濑殿过来为信浓守殿诊治。”吉良义时也被惊了一下,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就这么一头栽倒,多少还是担心他就这么挂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就说不清了。
一通慌乱下,几名小姓七手八脚的驾着小笠原长时去偏厅接受救治,好在曲直濑守真也在城内,听到招呼就急忙赶过来,观闻问切一通忙下来,才抹掉脸上的汗水长出口气道:“信浓守殿只是怒急攻心昏了过去,我这就开几副安神的汤剂,多注意休息就好。”
得知小笠原长时问题不大,他也是长出了口气道:“还好没出问题,否则本家也要难脱干系啊……不说那个,说说国松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疗养这么久恢复的如何?”
“情况还好吧!国松殿的情况比较复杂,先天带的一些问题只能用药疗、食疗、理疗想结合的手段,先生拟定一份治疗方略,大概需要五年才能基本恢复正常人的水平。”曲直濑守真作为吉良家的御用医师,如今又成为永田德本的授业**学习正宗的汉方医术。
比起几年前初见时的毛躁和毛脑子武士幻想,如今这位刚过二十的青年人的身上,也多出几分镇定与严谨,当年他父亲曲直濑道三苦口婆心的劝说所得不到的效用,如今在永田德本的培养下正在努力去做。
他曾经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