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四娘伸手整了整林彦的衣服,笑容温婉:“娘刚才去了趟教主的院子,你呀总是脸皮薄,为娘便只能替你多操一份心。”
林彦一愣,继而心中一沉:“娘,你有何事要与教主说?”
“自然是你婚事,你这孩子竟然一点口风都没跟你师父漏,真是……哎,彦儿!”
林彦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却是直接跑了起来,头也没回。
连呼带喘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本想从那道小门进去,却错愕的发觉,那道自从修好就没再关过的门此刻竟然是合得紧紧的。林彦心里一沉,缓步走过去,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等了半晌发觉里头没反应,于是又敲了敲。
“尚未到练武的时候,你自去做事。”
东方不败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过来,林彦知道,那人定然就在门口,与自己近在咫尺。
林彦将手放在门上,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和剧烈的呼吸,待平复了些才用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和语气道:“东方,我娘的话你可以不放在心上,那些事情还早我不急。”
“你娘说得对,你该娶亲了。”
“我不想娶亲。”
“是吗。”
东方不败的声音依然平淡如流水,但林彦却第一次觉得那么刺耳刺心。东方不败神色淡淡,刚刚桑四娘的话犹然在耳。
“我家彦儿拜了教主为师实在是福气。他父亲走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只能让他吃饱穿暖,其余的却是保证不了的,既有教主教导他也自然安心。”
“客气。”
“彦儿也快要十八岁,这亲事却是迟迟未定,以后也烦劳教主费心了。”
东方不败不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一定不好看。桑四娘的每个字都敲在东方不败心上,生生的疼。
亲事?
林彦和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女人的,亲事?
一想到未来那个笑容温柔的白衣男子会抱着另一个女子,为她布菜穿衣,逗她轻笑开怀……东方不败原本只是放在墙上的手指突然使了力气,纤白的手指竟然就直接戳进了石墙里面,发出渗人的声响。
墙这边的林彦从怀里拿出了那方丝帕,翠竹依然青葱,一针一线似乎都刺在他心里。指尖蹭过上面细密的纹路,不知怎的胆子竟然大了起来。
他愿意赌这么一把,赌上了自己对那个人的喜欢,堵上了自己这几年可以的亲近,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命。他把自己有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只为了赢得一个已经被他当成珍宝的男人。
咬紧牙关,放在木门上的手突然用了力气,一掌上去,木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后瞬间裂开,散碎成一堆落在地上。
而一身大红衣衫的东方不败也出现在林彦面前,淡漠着脸,丹凤眼看着他,却在眼神交汇间蹙起眉头扭了头。林彦上前一步伸出手攥住了东方不败的手腕,东方不败指尖微颤快速往回抽回手,后退了一步,好看的眉拧成一个结,盯着林彦不说话。
林彦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头,似乎这样才能给他勇气继续站在这里。
有些话,以前一直觉得不好意思,但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却并没那么难以开口。心中所想口中所述,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想要告诉那个人,自己的心意。
“东方,我不想娶亲。”林彦笑的温和,似乎刚才发狠砸门的不是他一般。
东方不败也将手缩回广袖,看着林彦,似乎想看出来他的心思一般认真:“你年纪不小。”
“可我不能娶亲。”
“为何?”
“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想去娶别人。”
东方不败浑身一僵,继而脸上露出了怒容,剧烈的情绪染红了白玉般的脸颊。这人有喜欢的人?何时?何人?自己容忍了他的亲近,习惯了他的陪伴,现在他来告诉自己,他有了喜欢的人?
是谁曾说过要永远留在黑木崖?是谁曾说过要为他酿酒?
平时看着无比顺眼的白衣少年此刻却似乎要染红东方不败的眼,那脸上的笑容将要属于另一个人,这个认知让东方不败更加愤怒。
这个人是他的,东方不败怎么可能放手。
林彦,你到底是背叛了本座,是不是!
东方不败努力让自己不拧断他的脖子,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刺破掌心的感觉:“谁……”
林彦笑笑:“你。”
东方不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没有回答,林彦却不介意再说一遍。
白衣男子轻轻弯起唇角,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让本就温柔的笑容瞬间暖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红衣男人的眼睛,声音带着男子特有的低沉,却柔和,似乎无限钟情。
“东方,我喜欢你。”
☆、第三十五章
林彦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
似乎;是看到东方不败被自己的告白弄得发愣,自己瞧着那人脸上前所未有的呆愣太过……可爱,就大着胆子去拽他的手,却被一掌打飞摔在了墙上?或者是摔在了地上?
反正是很硬的地方,不然不可能全身上下都在疼。
昏过去之后的事情他不晓得,不过既然自己现在还能感觉到疼那就是好事;至少证明他还活着,而没有被东方不败解决掉。
可他依然有些后怕;自己太过大胆,本想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合适的地点再说出口的心意;就那么随意地说了出来,甚至是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个人是否会接受。
已经清醒的林彦却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床边站了一个人;那人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很容易被察觉,而清淡幽香的味道也很容易分辨出是谁。
“既然醒了就起来。”东方不败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林彦薄薄的眼皮底下转来转去的眼睛,蹙着眉头道,“起来,本座有话问你。”
林彦不敢再装睡,睁开眼睛看着东方不败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杀气这才舒了口气。
左右看看,却发觉这里不是自己的屋子。大红的床幔,瑰丽的屏风,衣架上挂着的红黑外袍无比眼熟。
这里是东方不败的房间,自己睡的是东方不败的床。林彦脸一红,想要坐起,但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叫嚣着疼痛的骨头迫使他重新躺倒。
“我好像骨折了。”林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可怜一点。
“只是脱臼,已经安回去了。”东方教主显然不吃这一套。
就算是脱臼也是很疼的,况且,林彦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脱臼了一处。可他并不愿意让身上的疼痛表现出来,林彦抿抿嘴努力坐起,抬起头看着东方不败,一脸坚定:“东方,你问吧。”
东方不败不喜欢这个人仰视自己,伸出手随意一抓,红木桌旁的一个凳子就飞了过来。东方不败坐下后看着林彦,林彦也看着他。
“你今天可有喝酒。”
东方不败的问题让林彦一愣,继而扯扯嘴角,却身上的疼痛没有让那个笑成形:“我没喝醉。”
“那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喜欢你,你问几次我都记得。”
东方不败点点头,不再言语。林彦看着他,放在被子里的手收紧再松开,松开再收紧。
身子底下的床很柔软,却缓解不了全身的疼痛,身上的被子很松软,却温暖不了快要冷掉的心。回答呢?东方的回答呢?林彦眼巴巴的看着,却看不出那个冷清的脸下是何种心思。
“你又盯着我作甚。”东方不败重新蹙起眉头。
林彦也豁出去了,这般长时间的单恋总是要有个结果,就算要被戳死也要做的明白鬼:“东方你可答应?”
东方不败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在林彦几乎要泄气的时候,却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敢冒犯本座,本座定让你死无全尸。”
林彦的耳朵动了动,本已经没了光彩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冀。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东方不败放在膝上的手,发觉那人只是微微动了动却没躲开,便狠了心一把握上去。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东方不败,那人一直是安静的淡淡的,哪怕冰冷的皮肤感觉到了林彦掌心的灼热时也只是微微侧了头没有反应。
可唇角的一抹笑意没有逃过林彦的眼睛,林彦觉得那个轻巧的弧度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拢紧了手指,林彦笑开,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感觉不到,许久不见的略带些傻气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
上辈子的三十多年,加上这辈子的十七年,林彦过得最幸福的便是这个安静的午后。他喜欢的人坐在他面前,十指相扣时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人冰冷的指尖。
看着东方不败的脸,林彦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幸福喜乐,只因一人。
=================================================
因为挨了东方不败力道十足的一掌,林彦被特许今天不用练武,但是明天务必要补上。林彦有点郁闷,可东方不败的一句话让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墙被你撞坏,”东方不败抿抿嘴唇,也在心里后悔打的力道太大,这人飞出去的时候直接把墙推倒,可脸上却半分不显露依然是淡淡的,“也不用修,倒了就倒了,过些时候你去让人清扫干净也就是了。”
林彦笑起来,以前虽然来去无阻但到底还是隔了堵墙,现在全部打通,是不是说明……这就算同居了呢?
东方不败看看日头,时间还早,便道:“你且休息,本座……”
“东方陪我,可好?”
东方不败瞪着笑的温柔和缓却死死拉着他不放的男人,但最终还是重新坐下,却不是坐在凳子上,而是直接坐到了床边。林彦松开了手,东方不败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拿了本书,白皙的指尖轻轻摸到了木质书签,翻开,身子倚着床柱眼睛扫过书上的字,却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林彦淡淡的笑,侧身躺在枕头上看着东方不败。
当初第一次见到东方的时候,他就想着,他那副狼狈样子被这么个好看的人看去了,真是丢人。后来上了黑木崖,在那个被火把照亮的黑夜里看着这人飞身而来时的淡然回眸,他的心似乎就刻上了些东西。再往后的日日夜夜,这个痕迹就一下下的深刻鲜活,最终再也消除不去。
若今后每日都可与你共看朝阳,神仙我也不换。
看得累了,眼皮沉沉的,林彦终是合了眼睛缓缓睡去,而东方不败也终于将眼睛从从未翻过一页的书卷上挪开,将书放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睡颜平和的男子。
东方不败倾身伸手轻轻捻起林彦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尖,发尾扫在掌心有些痒。
东方不败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也是个从不奢望感情的人。他有父亲,却不敢亲近,他有兄弟,却不愿亲近。从他走上黑木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从不犹豫,也从不后悔。无论是推翻任我行,或是癸花宝典。
他要绝世武功,他要宏图霸业,他要成为这江湖第一人。
当他得到了这一切之后,骄傲过,轻狂过,却不曾开心。他喜欢崇拜,喜欢尊敬,喜欢那些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将自己当昨天的模样,但时间久了,会累,会烦,哪怕是东方不败也有厌倦的时候。
他厌倦的不是手中的权力,他依然是那个希望征服武林当一代霸主的东方不败。他厌倦的是,自己成了一个金子做的像,而是似乎不再像是一个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