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填满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那天,自己傻愣愣的对东方不败说要成亲时,那人给了自己一个笑的时候,他才算真的让自己的心有所依靠。
可或许是老天太眷顾他,昨天桑三娘的一句话让他想了一整晚,猜了一整晚,现在终于让他知道他所想所猜统统没有错误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何做出一份表情去接受。
许久,他放下手,重新拿起了那张微微发黄的信纸,看着上面的字。
一般无二的微黄信纸上,不再是方方正正的方块字,而是弯曲中带着点花体的字母,连贯而清晰,即使经过时间也不曾模糊半分。
上一世被逼着学了十几年的英文,这般长的时间虽然记得模糊但也不至于完全想不起。
林彦一个词一个词的辨认,最终,将第一句话完完整整的翻译出来。
突然笑了。
林福看着那张酷似老爷的脸,有些恍惚。
这笑容,带着点迷茫,带着点喜悦,带着点欣慰苦涩,像极了当初老爷写完这封信时候的神情,看得人揪心。
林彦笑的是自己猜对了,笑的是自己也猜错了。
猜对了这人的来路,猜错了这人的去路。
‘我叫林书宣,无论上一世叫什么,我现在的名字只有一个。你若能看懂证明你还算给力没把老师的教导忘干净,不过我怕是没法子当面夸你了。
‘因为我死了,可你还活着,而且得好好活着。’
☆、第五十二章
东方不败接近正午才回到院子;带着点烦心。
这几日日月神教与五岳各个剑派的摩擦越发严重,每天都能收到分散在各处的分堂或是铺子送来的信件,无非是与人打斗伤了多少人摔了多少东西。
对于这些事情的处理林彦从不沾手,毕竟沾到了教派间的争斗,让林彦处理怕也是会不妥帖,便直接让人送给东方不败。而到了东方教主这里;处理方式倒是简单得很。
只要对方死伤的人比这边多,那么就拨银子给你去养伤养人修补东西;但要是五岳剑派那边伤的人少,黑木崖是不会拨一个铜板;就算病死都没人眨眨眼睛,明白的告诉所有人,无用之人日月神教不会养活。
可以杀人;伤了自己本座让人给你看病,惹出的事端自有本座承担,若是没了命你的家人日月神教也会负责帮你奉养双亲养活妻子儿女。
但是,绝不能输,绝不能退,刀出就要见血,见血就要封喉。
这便是东方不败潜移默化灌输给全教上下的行为准则。
但今天出的事情有些大,华山派突袭日月神教的三家商铺,不仅毁了东西还杀了人,最关键是事出无因,只能看的出满满的恶意。这是明明白白的挑衅,而且毫不掩饰。其中是否有阴谋是否有陷害东方不败不管,也管不着,但是那些人成功了,他生气,很生气。
安生日子过久了,那帮人就忘记了他东方不败的手段,是么?
东方不败批了银子,让桑三娘和童百熊联手处理此事,然后就飞身回了院子。心情很不好,在打开门时没看到那个会朝着他笑容温柔的白衣男子,心里越发烦躁。
没人规定大白天的林彦也要在这里守着,而且林彦在朝会结束时也与他告了假,说可能有事情要晚些时候回来,他也同意了。
可,他现在不高兴,那人却不在,这便是罪过!
东方不败蹙着眉头进了屋子,拿起茶壶倒水,却发觉壶身冰冷。狠狠撂了茶壶去换衣衫,却觉得以前穿脱都算不得难的厚重正装此刻在与他为难,那些盘扣丝带怎么看都是麻烦。索性一把扯断,将衣服扔在床上,拿了架子上头的鲜红外衣穿在身上,也不拆发,蹙着眉坐在棋盘前盯着上头自己昨晚摆的残局,却久久落不下一子。
快到正午,平时这个点儿都会有个人唠唠叨叨的在自己耳边絮叨‘要吃饭了,晚上再下好不好?午饭可不能晚吃不然下午你练功之前消化不完就对身体不好了’。以前觉得烦,现在那人不在,却觉得耳边太空,空的心里都奇怪。
他有何事要处理?一个上午也没个踪影,莫非有了麻烦?
东方不败也知道自己这担心万分的没来由,这里是黑木崖,那人是林彦,教中的大总管,怎么会有事?可就是会去想,去念,会担心他出了事情,有思量着是否要去寻他,反反复复到连自己都嫌弃。
“东方。”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东方不败一惊,刚才太过出神竟是连有人近身都不晓得。背脊僵了僵,手指用了力,只听“喀拉”一声,掌心的黑玉棋子被直接攥成了粉末。东方不败感觉着掌心的滑腻,神色一暗。
东方不败转了身看着推门进来的林彦,将手背在身后把掌中的“棋子”随意洒在地上,坐在椅子上眉尖微蹙看着林彦,既不说话也不点头,没有一点回应。
林彦慢慢走过去,站在东方不败面前,缓缓蹲□子,身子微微前倾就伏在了东方不败的膝盖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味道,丝滑的衣衫布料中包裹的双腿纤细结实,自从上次酒醉后在东方不败的腿上枕了一晚上以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方式。虽然亲吻拥抱似乎比膝枕更好,但比起前者的高难度和危险性,后者就容易实现多了。
“你怎么了?”东方不败眼神一冷,“可是受了伤?何人敢……”
“东方,让我靠一靠。”
东方不败听出了林彦声音里隐约的疲惫和低沉,但却没有虚弱。松了口气,将自己的烦乱疑问放在一旁,伸手抚上了林彦的头,轻轻揉了揉。
林彦微微抬起脑袋往东方不败的掌心蹭,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在东方不败看来这人却跟小动物一样,难得的可爱。
安静的呆了一阵子,林彦轻呼了口气,闭上眼睛,感觉着爱人对自己的安抚,分明在外人眼中那样冷清心狠,可却又比谁都来的柔软的手,那颗心也比谁都鲜活。
伸手轻轻抱住了东方不败的小腿,林彦脑子里却还是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书宣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自己的子女,一封是给自己的故乡人。
那张满是弯弯曲曲英文字母的纸,林彦花了一阵子才看完。
刨除了那些客套,大部分却是林书宣的“预言”,比如林家灭门,比如令狐盈盈,比如辟邪剑谱,比如,那一曲笑傲江湖。林书宣还留了一方单子,是林家上任当家人、林书宣的父亲故去时,留予他的几间铺子几块地契,他竟是直接塞在了信封里一并送了出去!
条件,只有一个。
‘保我林家满门。’
六个字,每个字都是力透纸背,似乎每一笔每一划都用了浑身的气力,重比千斤。
林彦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感觉。
原来,那半部辟邪剑谱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而是林书宣为了让林家避祸才偷偷带出来的。原来,林书宣那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死亡,却依然努力地为妻儿谋划,为家人筹谋。
因为林彦是他的儿子,所以看了第一封信。因为林彦与他曾在同一个世界过活,所以看了第二封信。
即使看似无比相信那位同穿过来之人,但他仍是留给了林彦一句,必杀之。
若是那个同是异世灵魂的人收了他的好处却不理会他的请求,必杀之,若是那人与林家不和,必杀之。林书宣留的这句话,甚至不曾管过那人若是不愿与林家交好是否有其他缘由就下了死命令。这个脾气,护短又自私,倒是与林彦一般无二。
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人,与我一般,从同一地方到来。寻到了爱人,还有了子女。做过很多事情,有些事能被人知道的有些是永远被掩埋。
林彦轻轻睁开眼睛,已是一派清明。
握住东方不败覆在他头上的手,攥在掌心,抬头轻轻微笑:“谢谢。”
“谢从何来?”东方不败看着已经神色正常了林彦,眉间的结微微松开,听了林彦的话又重新拧上。
林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摁上了林彦的眉间褶皱,轻轻的揉了揉,直到东方不败不再蹙眉,耳尖微红,忍不住要一把拍开他时林彦迅速收了手,笑容温和:“谢谢东方陪我。”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地方可以靠一靠,谢谢你给了我一份感情,谢谢你,能让我遇到。
东方不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晴天白日又发傻。”
林彦也不再说话,笑笑,站起身来拿了梳子帮东方不败拆掉了发冠,动作轻柔小心。感觉到这人柔顺的发丝穿过指缝,林彦神情的越发柔软:“我过会儿去摆饭,东方可想吃葡萄?我等会儿去洗几串。”
“不吃。”
“我会帮你剃掉籽。”
“……你想洗便去洗,莫要事事问本座。”
东方还是这般让人喜欢。林彦微翘嘴角不再说话,红色的梳子滑过黑色的长发,屋子里一派平静。
吃了饭洗了碗,练功之前东方不败把林彦招到了身前。待他坐好后缓缓道:“过几日与本座出门。”
“好。”先答应了下来,林彦才接着问,“出去做什么?”
东方不败知道这人并不知今早之事,也不解释,轻哼一声,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杀人。”
既然有人敢挑了他的怒气,就要有胆子付出代价。这几年呆在黑木崖上不曾下去,并不代表着他东方不败不敢杀人放血!
那声音冷得像冰,寒意森森,毫不掩饰的怒气和杀意几乎冰冻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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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门,还是远门,自然不是一两天就能回来的。
林彦先用了一整天将手上的条子尽数处理干净,然后又用了一天将手上的事物分派出去。这段日子教中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事事请教主决策,大事还能询问,但若是小事也要问,就算东方教主不嫌烦,飞鸽传书也得把鸽子累死。
教务要人代理,账房的事情也要人接手。
十位长老,不是嫌事情麻烦不接手,就是东方不败不信任压根儿不给他那个机会,数来数去也就桑三娘一个。
于是,东方不败就将暂理教务的职责交在了桑三娘手上,原本也想分摊一些给童百熊,但那人却是最怕麻烦,借着“我有徒弟了没时间”全部推脱了,把桑三娘气的见他一次打一次。
他们怎么闹东方不败不管,林彦也不管,反正事情分摊出去他是无事一身轻,乐得清闲,权当出去玩儿一圈。但有些话还是问问的好。
“若是教中事出了岔子可怎么办?”已是晚上,林彦端了盘子葡萄进来,看着东方不败问道,“那时候你不在教中,怕是有麻烦。”
“本座自是会留了眼线,哪个敢有异动杀了就是。”
东方不败一身红衣鲜艳,看着林彦进来便起身坐到他旁边,盯着他瞧。
林彦在心里笑笑,这人爱吃葡萄却懒得吐籽剥皮,倒是怪了。拿了根银签子,拿了颗葡萄勾出籽剥掉皮,还没等放在盘子里就被东方不败拿过去吃了。林彦瞧着那人轻轻舔了舔指尖,朱红的舌头白皙的手指,林彦猛地低了头不敢再看,只觉得身体某处似乎奇怪的热起来。
东方不败见他不动,便伸手拍了拍他:“继续。”
林彦似乎这才回了神,手上重新动作起来,倒是比刚才快不少。一个剥一个吃,没多久二十几颗葡萄就已经下了肚。
林彦停了手,看着东方不败黑白分明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