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心思重的人,有什么不痛快的他顶多找几个兄弟去喝喝酒,到K歌房唱唱歌,回家睡一觉也就没事了。刚才拉的这趟活儿是让他有点不爽,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让他觉得烦,他也不知道,他一开出租车的,除了惦记每天的生意,还能愁什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靠自己的手吃饭,也没时间没情调悲秋伤月,那他到底在烦什么?
笃笃笃——
有人在敲他的车窗,齐桓扭过头去,有个中年人站在他车外边,“什么事?”
“你这车走吗?去重阳路65号。”
“重阳路65号?”
“对,呃,就是市公安局对面。”
齐桓掐掉香烟,“上车吧。”
从这里到市公安局并不算远,加上现在路况比较好,10分钟就到了。重阳路65号其实就是公安局对面的宝丽大厦,说宝丽大厦每个出租车司机都知道,但要是有人说重阳路65号那就未必有人想得起来了。相比别的政府部门,公安局门口倒是显得安静了点。不过话说回来,公安局要是天天警车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那这城市得乱成什么样了!齐桓注视着马路对面的公安局大门,硕大的警徽镶嵌在拱顶,阳光晒得公安局那蓝白色的大门白得发亮。抓抓头皮,齐桓总觉得有个什么事想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把空车的牌子翻起来,齐桓又上路了。
中午齐桓没回家吃,在一家快餐店解决。店里人满为患,吵得人耳朵里除了嗡嗡嗡还是嗡嗡嗡,齐桓没吃出饭的味道,只是想让自己赶紧把肚子吃饱了好跑出去清静一下。正当齐桓埋头猛吃的时候,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手机震动震得他大腿痒痒的。他看一眼来电号码,突然嗓子一痒,嘴里嚼的一口饭差点就囫囵吞下去了。关键时刻他忍住了,他先按了接听键,然后喝了口味精汤,把饭冲下去,这才开始说话,“啊,喂。”
“好吵你那里。”
“我在吃饭呢。”
“哦。”
“什么事儿?”环境实在太吵,齐桓只好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上,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说。”
“你能给我多找几张票吗?”
“报销啊?要多少?”
“加起来差不多是600块,700这样吧。”
“行,什么时候要?”
“下午吧,我明天要交。”
“没问题。”
“好,那就这样?你先吃饭。”对方对打扰了齐桓吃饭还是有些歉意的。
“嗯。”齐桓大大咧咧地应承着,“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行。”
齐桓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饭菜吃掉,就跑到外面给兄弟们打电话,通知他们找一找抽屉旮旯,看有没有日期旧一点的机打发票漏在车上,要是有就统统留给他。每个月到了公安局财务科要给警察们报帐的时候,齐桓就跟着多一项事情做。就是把每次拓永刚坐他车公干的车票翻出来,让他拿去报帐。基本上每个月最少都有400块钱的数目,比给他配个车要便宜得多……不过就他那级别,离配车还远着呢。这么想的时候齐桓露出了笑容,他自己一点都没察觉自己的心情正在不可思议地好转起来。凑齐发票,已经是下午5点过,齐桓给拓永刚打电话,那边让他去滨江公园找他。
“哟,组织春游呢你们?”
“怎么可能,在这边打球。你过来吧。”
齐桓开着车来到滨江公园的篮球场,那里的几个球场都已经被人占了在打球。齐桓把车停在场边的水泥路上,在他前头,一字排开停着好多辆警车。这年头,公车私用还真不是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事情,中国人都知道。公安局那帮人用的是最靠路边的那个球场,齐桓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穿10号球衣的人把传给拓永刚,拓永刚带球用一个假动作突破对手的封锁,上篮得分。他兴奋地跟队友们击掌庆祝。齐桓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站住了,看他们打球。球赛打得不难看,两队的实力相差不是很大,都很重视打配合,不论那一边想要进球得分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但齐桓看出来了,虽然拓永刚的身材在队里并不算突出,但是他投篮却非常的准,只要他有机会出手,几乎就没有失分的。对于这样的一个危险分子自然要花大力气对他严防死守,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他吸引了对手的注意力,而让其他的队友有机可乘。他就像是球队里的一件大杀器似的。又是拓永刚拿球,对手严阵以待,都防着他出手,此时拓永刚还处在三分线外,对手想把他手里的这两分扼杀在摇篮里头,面对面的防守姿势突然变成进攻,要断他的球。拓永刚双手执球,手臂往右边运动,在他的右手边,有他的一个队友,防守他的人怕他传球,一下子分神了。谁知道拓永刚竟然原地跳起来投篮,围观的人在他出手的瞬间就开始婉惜,觉得这球一定不中,他还不如真的把球传出去的好。因为篮板球不是他们这一队的强项。可偏偏那个球在空中划了个漫长的弧线之后,扑嗵一声应声入篮。三分!
场内场外立刻炸开了锅,叫好声响成一片,拓永刚的场上队长跑过去大手撸他的脑袋,连声夸他干得好。齐桓在场边也给他鼓掌,那个球投得实在是惊险又漂亮。被队友们狠狠夸了一通的拓永刚往齐桓的方向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齐桓等一等。齐桓比划了一个知道了的手势,继续看剩下的比赛。比赛结果拓永刚这一队以9分的优势胜出。
比赛完了,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拓永刚没搭同事的车回去,反正也有齐桓这个司机在,他不愁不知道怎么回家。大不了走回去,也不过就是20几分钟的路。
“球打得不错啊。”齐桓由衷地夸奖。
“凑合。”拓永刚神彩飞扬,正用一条毛巾擦着头上的汗,完全看不到一点运动过后的疲惫模样。
“改天咱们也比比?”
“行啊,谁怕谁。”拓永刚很爽快。
“上车吗?”齐桓看他的同事也走得光光的了。
“我走回去吧,反正不远。”拓永刚把毛巾搭在肩上,眼尖的齐桓发现毛巾的边沿绣着很可爱的卡通熊图案。他有点调侃地咧了咧嘴。拓永刚倒是坦然,“单位发的。”
“嗯,眼光是很独到。”
“对了,我东西呢?”
齐桓打开车门,从方向盘上方拿了个信封,他把信封递给拓永刚,“723块8,我算过了。”
拓永刚也不看,直接把它塞进放在齐桓车前盖的运动包里。
“走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真不用坐车?”
“不了,走一走挺好。”
拓永刚跟齐桓挥挥手,背起包就走了,走路的时候还撩起背心来嗅一嗅,完了还颇为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几下风。齐桓觉得好笑,他能想象拓永刚的表情,肯定是呲牙咧嘴的,其实他也没有多重的汗味,刚才他站在他身边,闻着也不难受。他对齐桓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这多少让齐桓觉得有一点点失落。大家都是聪明人,拓永刚不可能不知道齐桓那天按喇叭的用意是什么,想想都知道那个长着张石头脸的西藏人也不会这么恶趣味啊。所以,齐桓一直觉得,拓永刚那天之后再见他,肯定会有点不一样,心虚嘛,这很正常。于是齐桓就很期待跟他见面,他对那小法医感兴趣得有点不正常。
夕阳斜在江面上,红着脸,跟齐桓面对面。齐桓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太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6
拓永刚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词句来形容他今天看到的这个现场,也许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喷溅的血迹染红了墙面和家俱,地板已经变成了血泊,血液凝绸如浆,三个受害人没有一个的遗体是完整的,身上的肌肉组织被剁得支离破碎。刑侦队的人都选择了呆在门外,不停地在抽着烟,谁也不说话,只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谁的烟没了,就跟别人要,总之就是不让自己没有事情做。更远处的警车边有警察看押着一个被手拷拷在警车上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目光呆滞,表情木讷,无声无息地蹲在车边。和拓永刚一起出现场的是法医室的老宋,他用证物钳夹起一把被血水浸泡过的胶柄西瓜刀,他让拓永刚看了,拓永刚垂下了眼帘,地板上有新鲜的西瓜皮碎片,三个鲜活的人就死在这把用来切西瓜的刀下。可是刀没有错,错的是用它的人,但用他的人是一个有着20年精神病史的人。警察们接到报案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杀人的男人坐在门口大口地吃着西瓜……
拓永刚觉得这件事本身就荒谬至极。
拓永刚从下班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电视。吴哲觉得很蹊跷,这跟他平时的作风相距太远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剌激到他了。吴哲拿起电视机遥控器把电视关掉,拓永刚保持着灵混出窍的样子不变,吴哲又打开电视,某人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扔掉遥控器,吴哲觉得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他有责任和义务来开导一下明显有些情绪失常的拓永刚。他伸手在拓永刚眼前晃一下,正要张口说话,对方就先开口了,“你有时候有没有觉得这世界有些荒唐?”
吴哲把腿收到沙发上,坐好了,说,“有啊,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这么想的时候自己的情绪一定是被某些外因给左右了。”
“我今天出了个现场。”
“嗯。”吴哲点点头。
“一家三口都死了,杀人的是这家的儿子。本来是买了个西瓜回来想一家人吃点西瓜的,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儿子拿起砍西瓜的刀把家里人都砍死了。爸爸妈妈还有他的妹妹,杀人的儿子有精神病。”
“这也太惨了。”
拓永刚抬头看着吴哲,“其实我在想,要是今天他砍的不是他的家人怎么办?”
“自认倒霉吧。”
“那是人命。”
吴哲笑着揽住拓永刚的肩,“呐,很多时候我们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去想太多。就拿你干的这个工作来说吧,你认认真真的做出的报告不还是一样有被人质疑的时候?对你们做的结论不满,跑到上面去上访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全世界的法律都没有办法制裁得了精神病患者,这也不是中国才独有的现象。政府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也就不必在这里跟自己过不去了。你那个假设,他不是也没有成为现实吗?当然了,这个事情发生在凶手自己家里也是个悲剧。也许上头会为了避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推行精神病人免费治疗的政策呢。”
吴哲鼓励地拍拍拓永刚的肩,“还没想通啊?”
“人是最可怕的动物。”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只是有些人控制得好,有些人控制得不好罢了。关住了魔鬼的人是好人,关不住的就是坏人。而你刚才说的那个,不是他不想关,只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好人坏人的,怎么听怎么觉得幼稚。”
“喂,我还不是为了开导你,好心全当驴肝肺。”
“我让你开导了吗?”
“翻脸不认帐了是吧?”吴哲拉开架势就收拾拓永刚,“我提醒提醒你?臭小子,我没收你咨询费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敢不认帐。”
打闹一番之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