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忍勉强站稳身子,见午已经收起武器,他又看向小公子,轻叹了口气。
他已不记得小公子最后的结局究竟是如何,但无论是甚么,绝不会是死在这种地方。
虽然并非有意,但他的介入,显然还是改变不少剧情。
秦忍望了望身后绝崖,来到此地是萧十一郎带的路,这点总不会有错,总不至于因为多了他,萧十一郎便改变主意决定寻死了,他应该还没惹人厌到这种地步。
秦忍又叹了口气,参与剧情至今还不到一个月,却差点连命都送掉了,他果然是炮灰命么?
他扶着额,缓缓道:“通知卯,让她尽快赶来。”
无论如何,他必需趁萧十一郎待在崖下的这段时间思考应对方法才行。
萧十一郎只觉得很累。
每当他开始觉得厌烦时,就会回到这个地方,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尽情地放松。
但如今他却只觉得烦闷。
他总会忍不住想,在见到他坠落崖下时,秦忍心里究竟在想些甚么。
他原来并不是这么自寻烦恼的人。
但在见到沈璧君不顾一切地跟着他跳下时,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秦忍。
沈璧君愿意为他舍身相陪,秦忍呢?
见到那样的悬岩峭壁,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奋不顾身地跳下,萧十一郎自然不会认为他懦弱,何况,他还有应该要去做的事。
但他也知道,若秦忍真有这个心,他也有的是方法能到这崖下,但却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他仍旧每天在外面坐着,就这么发呆一整天。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等甚么,若秦忍真要来,现在早已经出现。
而事实便是,直到现在,仍旧没第三个人踏上块地方。
究竟是对他而言,两人的死活与他无关,抑或是他早已知道他们会没事?
沈璧君在一旁看着,却并不开口。
在见到萧十一郎跳下时,她确实有一瞬间想要一起跳下,却还是迟疑了。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她知道,最后是秦忍动的手。若非如此,此刻的她不会待在这个地方。
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惊过、恨过,恨秦忍为何忽然对她下这样的杀手。
但在见到萧十一郎后,她似乎明白了秦忍的意思。
──他希望她能照顾萧十一郎。
她不知道这样的猜测从何而来,事实上,这样的想法非常可笑。
萧十一郎早已是个成年人,他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也不需要别人来为他担心。
但如今的萧十一郎,没了平时看来洒脱,看来却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无依无靠,只想找寻能够给他温暖,让他能安静休息的地方。
但她也看得出来,萧十一郎想见的,是那位周家的少爷。
沈璧君忽然道:“你一直在等周公子,是不是?”
萧十一郎笑了,笑的有些寂寞。
“他是谁?我又为何要等他?”
他却没有这么说,而是沉默了半晌,道:“几天前,他曾说过,再过不久,我就能再回到这个地方。”
沈璧君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萧十一郎又道:“他知道这是甚么地方,所以直到现在也不在意。既然他不在意,自然也不会好奇崖下的情形,那我又为何要等他?”
沈璧君道:“既然你不等他,为何又会想到这些?”
萧十一郎没有回答,又或许是他回答不出。
他为何会想到这些?
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秦忍出现。
但秦忍直到现在仍然不见身影,所以他才找了这样的藉口,告诉自己这是有原因的,告诉自己秦忍并非不在意,只是知道他们能平安无事。
萧十一郎缓缓站起身,似乎已经待不下去。
再怎么等,秦忍也是不会出现,他在这里又有甚么用?
此时已是秋末,即便是正午,天气仍旧十分凉快。
午轻轻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那日在崖上,秦忍忽然问他们有没有能销毁尸体之类的药物。
飞爪所造成的伤口十分明显,一但尸体被发现,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青衫人是死于何种武器之下。
而偏偏辰与午两人在暗卫中的职责皆是负责探查、易容改扮、跟纵类的行动,身上并没有这类东西。
最后午却是摸出一瓶对秦忍而言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药。
当时见秦忍眼角一抽,午有瞬间觉得他似乎想将那陶瓷药瓶砸到他的头上,还因此心惊胆颤了会。
毕竟秦忍若真砸了过来,午也不能闪避,只能乖乖用头去接,那下场肯定是头破血流。
所幸最后秦忍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便作罢。
这几日来,秦忍又恢复那无所事事的模样,成天到处乱跑又不让他们跟着,有时又会跑到那日的绝崖,向下望着。
虽然跟了这位主人这么久,他们却完全搞不懂秦忍心里究竟在想甚么。
而因为没事可做,他与辰两人只好自己找事打发时间。
说是打发时间,他却也不知道该做甚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路上乱晃。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一处卖杂物的小摊子,上面摆满各式玉佩首饰,午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就这么愣愣地站在摊前,脑中再次浮现一个月前他在济南见到的那名少女。
他虽不是个见识多广的人,且也只见过那名少女一面。
但他的脑中总自然而然想与她在一起时,她的一举一动,最初时,他曾以为这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时间久了,他却渐渐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这或许是出于他身为一名暗卫的直觉,他总感觉那名少女并不是个普通人,但想向秦忍说明这件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如今连辰都认为他是魔怔了,完全听不进他的话。
“这位公子,可是看上甚么东西?”
午闻言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在这里站了很久,赶紧摇了摇头,红着脸跑了开去。
待他逃到较为无人的所在,午才轻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当上暗卫也没多长时间,他直觉又能有多准?
当他再度抬起头,忽见前方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黑衣人,正死死瞪着他。
午立刻反应过来,随即放松戒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看甚么?”
卯冷冷道:“看你。”
午默默低下头,不作回答。
他是在周家庄出事前不久才替补上的暗卫,武功是仅存的暗卫中最低的一名,而接手暗卫职责不久,还没见到暗卫首领,便遇上了周家的大劫。
此后又遇上个总是无视他们存在的主人,几乎没有实战的经验不提,主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总是放任不管,久而久之,他也快遗忘暗卫营中艰苦的训练,渐渐变得懒散起来。
此时卯已站在他面前许久,而他却一直没发现,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卯是擅于暗杀任务,且是悄声匿息地接近他,但若他稍有警觉一些,依旧能发现她的存在,何况她还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
卯不理会他的反应,淡淡道:“我找不到少爷的位置,带路。”
午默默看着她一会,便回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回。
这一个月来,秦忍并没有进任何大城,而是一直待在郊外的一间破落小客栈。
因为实在太过冷僻,在不知道详细位置的情况下,卯找不到也是正常,当初若非靠着秦忍留下的追踪蛊,他与午也找不到他的所在。
两人回到客栈,首先见到的,便是一直待在秦忍附近的辰。
辰只看了卯一眼,便微微皱起眉:“你是不是瞒着甚么?”
卯心中一凛,冷眼看向辰,并不答话,双手却不自觉握紧。
他们已是合作多年的夥伴,想从对方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看出差异,并不困难,见她这种反应,辰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辰道:“在少爷要前往济南时我就怀疑过了,你有事瞒着少爷对吧。”
卯并不否认,只是深吸了口气,她不与秦忍一起行动,自是因为如此一来,只要她一直见不到秦忍,即便她还有讯息没有禀明,也就不算知情不报了。
而如今秦忍既已将她找来,她却是迟早都要说出口。
她淡淡道:“我迟早会说的。”
辰看着她一会,才回过身,敲了敲秦忍的房门,将他们带了进去。
秦忍像是没注意到他们一般,自顾自地喝着酒,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过了半晌,秦忍才问道:“你们认得萧十一郎或沈璧君么?”
三人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皆是否定的答案。
秦忍靠向椅背,思考起来。
他毕竟不知道萧十一郎会从哪条路离开,原想让几名暗卫到附近通往各大城的必经客栈待着,见到萧十一郎便立刻通知,这么看来是不可行了。
秦忍忍不住叹道:“天宗的势力太广,现在各大城估计都有他的人。我想入城是不可能了。”
小公子毕竟是逍遥候的徒弟,莫明其妙失了踪,他想必会有所动作。
在提到天宗时,他下意识地看向卯,却见她不知为何忽然握紧双手,秦忍微微皱起眉。
照他原来的想法,即便找不到冰冰,他便让卯在崖下喊个几声哥哥吓吓逍遥候也行,声音从山谷下传来,再山风一扰,难免会有所不同,何况能叫出“哥舒天”三个字的,除了冰冰也没有别人。
但在见到萧十一郎长大的那个山谷后,他便认清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他完全不知道杀人崖的地形如何,岩石的坚硬度、四周的遮避物,这些他完全没有想过,而实际做出来,上头肯定要有人看着,这样一来,若四周毫无遮掩,他们想靠这点技俩成功,除非逍遥候是个瞎子。
午忽然问道:“少爷说的‘天宗’,可是指那名青衫人背后的势力?”
他指的青衫人,自然是便是小公子。
秦忍有气无力地道:“那就只是个自命不凡的疯子组成的组织。若不是天宗,小公子又怎能这么嚣张。”
他又喝了口酒,皱了皱眉:“小公子曾说过,她师父要她将我带回去,看来似乎也想拉我入夥,大约是当初拉拢父亲失败,转而将目标移到我身上。”
辰疑惑道:“既然如此,少爷何不顺了他们的意,假意加入他们,以藉机接近那位幕后的主人?”
秦忍叹道:“原本是可以这样没错,可惜小公子已经死了。”
午闻言,脸色一白,以为秦忍是怪他做错事,但秦忍已经接着道:“何况你家少爷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天宗势力庞大,其中自然不缺泛能人,连他们都见不到天之子的面,我又何德何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又冷笑一声:“更何况,我也没兴趣与一群自视过高的伪君子共事。”
话音刚落,卯忽然大声道:“你又怎知道里头都是伪君子!”
而后,她便脸色一白,秦忍看向她的眼神,已是冷的令人发寒。
卯当即重重跪下,颤声道:“属下失礼。”
第十八章
秦忍冷冷地看着卯,忽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出,辰虽想跟上,却又被他瞪了回来。
在将要踏出门时,秦忍停下脚步,淡道:“无论你们而言,我是个‘主人’,抑或只是个‘少爷’,这些我都不想理会。但如今你们既然选择跟着我,那就是我的属下。
“我既不想强迫你们,也不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