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不想强迫你们,也不想干涉你们的自由,若心里对我有任何不服,大可以立刻离开。我也不需要只会一味顶撞的下属。”
说罢,他已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他远远地走离客栈,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阵冷风吹来,只令秦忍感到浑身冰冷。
卯所说的话,令他有了很不好的想法,一个过去他从来没有过的猜测渐渐浮现。
即使与几名暗卫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还是不了解每一位暗卫的想法。
但他却明白,能让卯有这么大反应的人,只有一位。
若真是如此……
秦忍忽然回过身,便瞧见正朝着他走来的午。
午原来只是下意识地跟出来,如今秦忍已发现了他,讷讷道:“少……少爷……”
秦忍不理会他的反应,忽然问道:“你加入暗卫多久了?”
午误以为是因为刚才的事,秦忍才会有此一问,正要回答,秦忍却又问道:“在你加入时,暗卫营便是在那个庄院么?”
午心里想着秦忍的问题跳跃太快,却已老实答道:“回禀少爷,暗卫过去的训练皆是在周家庄地底,直到四年前,老庄主才在特地在庄外设立一座庄院来作训练。”
秦忍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忽然露出笑容,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没有:“庄内的那些仆从,莫非是父亲担心你们训练太辛苦,特地派去照顾你们的么?”
午张了张嘴,回答不出口。
那些“仆从”打一开始就只是用给外人看的掩饰。
表面上他们虽做着下人的工作,却其实是十二名暗卫的后备人选。当十二人中有人殉职,便会再从其中找出适合人,替补上去。而那些人自然也与他们所有人一样,受着相同的训练。
──服侍主人的生活作息,这些也是暗卫的训练项目。
这点秦忍自然也明白,在他第一次到暗卫营时,辰早已为他解释过这点。
但他却仍旧问了这样的问题。
从他的话中,透露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即使午不明白秦忍究竟在想些甚么,却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他多嘴。
秦忍仍旧笑着,“作为一个暗卫的训练地而言,那座庄院的布置,不嫌太过舒服了么?”
午低着头,沉默不语。
秦忍已不再理会他,转而向外走去。
那些过去他曾想不通的,以及被他所忽略的问题,如今渐渐明朗。
这么看来,倒是他把自己的父亲想像的太美好了。
冬天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十一月初,外头飘起了细雪,天气十分寒冷。
这段时间以来,秦忍一直没有入城,但所待的客栈,已从原来所在的山谷,渐渐移到大城附近。
如今披着件大氅,在林间乱晃着,这几日来,他总会像这样到外头散散心。
那日他回到客栈,卯表示有事要向他禀明,但他却没有理会。毕竟卯所要说的,不外乎就是与他父亲有关的事,他现在已不想关心那些。
无论他的父亲是甚么样的人,死于别人的手是事实,遑论那人做出这样的事,更不是出于甚么大义之举。
但事到如今,他仍旧还没想出如何应对逍遥候。
回到客栈,便见外头正停着一辆马车。
也许是下雪的关系,大部份人皆待在自己屋里,不想外出,是以这几日来,客栈显得有些冷清。
即使如此,秦忍却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但进到里头,看清里面坐着的人后,他便愣住了。
如今所在的客栈,位于城外一座山脚下,倒也不算非常偏僻,偶尔有旅人前来歇脚,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若是平时,秦忍极少去注意那些人,而今日显然有些不同。
而如今客栈中,只坐着两名年轻男女。男的看来并不老,却留着一脸的胡子,看来有些邋遢,活像是个流浪汉,而女方却是容貌动人、举止高雅,似乎是位世家小姐。
这样的反差,足以吸引每个踏近客栈的人的目光,尤其当客人只有他们两人时。
秦很快便移开视线。
在他走进客栈时,两人自然也看注意到了他。那名女子正想打招呼,却见秦忍已远远的走离,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位子坐下。
那名女子又看了看身旁的青年,他却仍旧安静地喝着酒,像是无论周围发生了甚么事,都与他无关。
这两人,自然便是萧十一郎与沈璧君。
秦忍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他们的样子,来到此地显然已有一段时间。
而这几日来,他若不是整日待在房里,便是一早便到外头乱晃,因此却连他们两人的到来也不知道。
他会待在这里,倒也算不上是巧合,而是经过衡量后,猜测萧十一郎或许会走这条路,才提早到这待着。
想到外面的马车,如今萧十一郎大约已经找到了连城璧的所在,准备将沈璧君送回去了。
看来若非今晚下雪,让他没了心思再到处乱晃,他们就要这么擦身而过。
秦忍自顾自地喝起茶来,脑中则思考起接下来的对策。
小公子既然已经死,原来想靠她找到玩偶山庄的想法便行不通了,那他就只剩萧十一郎这条路能走了。
等到萧十一郎被重伤后……
此时沈璧君已站起身来,向萧十一郎道别,萧十一郎只是轻点了点头,仍旧不停地喝酒。
沈璧君临走前,又朝秦忍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却还是甚么也没说。
待她走了一段时间,秦忍与萧十一郎仍旧一直沉默的喝着,期间甚至不像对方看上一眼,就像是普通的陌生人一般,毫无交集。
这才是他们应该要有的关系,也正如几年前秦忍所想的一般,两人不会有任何牵扯。
秦忍静静地想。
与萧十一郎结识,是为了对付逍遥候。
他不是沈璧君,不会为萧十一郎牺牲一切;也不是萧十一郎,不会为沈璧君向小公子下跪。而他所要扮演的,就只是一个旁观者,任由“剧情”推动下去,仅是冷眼旁观。
所以,当厉刚等人到来时,他也不会出手阻止,任萧十一郎自生自灭……
“碰”的一声,秦忍忽然将手上的茶杯重重放下,午立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定定地看着午一会,轻声吩咐几句。
午奇怪地看了秦忍一眼,接着从怀中拿出一瓶药罐交给秦忍后,便乖乖退了下去。
萧十一郎仍旧自顾自地喝酒,似乎就算天上掉下一块巨石将客栈给砸毁,也无法影响他分毫。
秦忍走向掌柜的,向他赎回沈璧君的金钗,接着来到萧十一郎身边的位子坐下,将那只金钗放到他的面前。
“既然你迟早会向掌柜的要回,在下便先替你赎回来,免得你再去恐吓人。”
萧十一郎轻轻地放下酒杯,看向秦忍,目光有些生疏。
许久,他才悠悠道:“那只金叉,既然是沈璧君抵押换酒的,你却又赎了回来,是想代替她,请我喝酒么?”
他又笑了笑,道:“这么说来,你欠的酒,倒可以趁机还清了。”
秦忍皱了皱眉,道:“在下曾说过,会在庄内准备一窖子的酒,让你喝个痛快。原来十一弟只要这样就能满足了么?”
听到这话,萧十一郎却忽然重重放下酒杯,沉声道:“我的兄弟,早已经死光了!萧十一郎没有任何兄弟!”
秦忍正思考该如何开口,忽然张大眼睛。
趁着萧十一郎注意力转门外,他已飞快出手,点住萧十一郎几处穴道,接着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萧十一郎身上。
如今两人皆是坐着,大氅的长度,正好将他的全身罩住。
秦忍看向门口,便见四个人走进客栈。
如今萧十一郎虽动弹不得,无法看到来人是谁,但从秦忍忽然扳起的脸,却也知道几人来意不善。
秦忍看向海灵子,冷冷道:“海道长,上回可要多谢你的照顾了。”
海灵子沉默不答,厉刚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只是环顾着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那被大氅遮避,看不清面孔的人身上。
厉刚道:“周兄在这里正好,在下刚得到连夫人的消息,萧十一郎就在此间客栈喝酒,周兄可愿与我们连手,铲除这个凶恶之徒。”
他嘴上虽是问着秦忍,但与海灵子等四人,却已渐渐将他们围成一个圈,如今这间客栈只有两个人,除去秦忍以外的那人,自然就是他们的目标了。
秦忍悄稍地压下萧十一郎的头,令几人见不到他的脸,接着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塞进萧十一郎的嘴里,才解开他的哑穴。
萧十一郎无法抵抗,任由秦忍喂下那颗药,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十分难受。即使心里明白秦忍并不会害他,但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到底无法忍受得了。
屠啸天冷哼一声,道:“这种提议,只怕周老弟不会同意的吧。毕竟他可是曾与萧十一郎连手毁灭沈家庄。”
秦忍忽然笑道:“不敢当。屠大侠这么看得起在下,可需要在下回去后,在天公子面前,替屠大侠美言几句。”
闻此言,四人皆是脸色一白,见他们如此,秦忍便明白有戏可唱。
他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道:“喔?二位前辈看来似乎非常意外,上一次,不正是两位前辈‘请’在下去见天公子的么?”
海灵子与屠啸天两人对望一眼。
他们只知道上头要他们将秦忍带回,却不知原来他也已是天宗之人。
秦忍又接着笑道:“这样正好,两个月不见,在下正想回去找天公子叙叙旧,几位可要一同前去?”
秦忍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萧十一郎。
他原已喝了不少的酒,脑袋多少有些混乱,而接下来又被秦忍限制住,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
此时他喉咙虽还有些难受,却已忍不住大声道:“你们──!”
只说了两个字,在场的众人,包括秦忍与他自己在内,全都愣住了。
从他的嘴里发出的声音,虽略微低沉沙哑,却绝不属于一个成年男子。
屠啸天与海灵子两人是曾见过萧十一郎,并听过他的声音的,此时听到这个人开口,却显然不是萧十一郎,两人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莫非萧十一郎早就走了?
他们又接着想到,秦忍已与天公子的“合作”,虽不知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从秦忍的口气来看,显然是对天公子非常熟悉的样子。
想到此地,几人短时间内也不敢与秦忍撕破脸,赵无极与厉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而如今萧十一郎既然已不在这里,他们也不必让彼此太过难堪。
屠啸天率先道:“看来在下几人失礼了,既然萧十一郎已不在此地,在下等便告辞了。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与周老弟见面。”
他与另外三人对视了一眼,便一同离开了客栈,秦忍默默松了口气。
第十九章
萧十一郎喘着粗气,显然已想到了秦忍刚才喂他的药。
他一开口,便因为自己的声音改变吃了一惊,是以后面要说的话全都接不下了。
而秦忍愣住,却只是为这诡异的药效惊了一下。
那是几个月前,他向午要毁尸灭迹的药时午拿出来的东西,他不禁庆幸,当时并没有将那药罐砸向午的头。
他原来是想,厉刚四人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这么善罢甘休,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