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是个不折不扣的浪人,或许早已腻了那四处飘泊的生活,而他也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让他安定下来,令他有安全感的“家”。
所以萧十一郎不会喜欢风四娘,只因为风四娘是与他同一类人,两个同样过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的人,真正在一起了,也只会继续感到孤独而已。
但同样的,秦忍也不认为自己有与他们差别到哪去,或许萧十一郎对他的感情,仅是因为他认为秦忍了解他。
他没办法像个传统的妇女一般,能让一间冷清的屋子,变得有家的温暖,完美的打理好家中一切,而后静静等着自己的伴侣外出归来,适时给予他外面所没有的温柔拥抱。
之所以接受萧十一郎的感情,或许只是因为,他也早已想安定下来了。
但在那之前,在搞清楚萧十一郎对他真正的感情前,秦忍并不打算付出太多。
第二十二章
来到玩偶山庄,已是第五天。
这几天来,秦忍天天等着,却一直没等到逍遥候的到来,这让他越来越不明白逍遥候的想法了。
但令他最担心的,却还是暗卫几人。
待在这里的时间,比他想像中还要长很多,几名暗卫早该追来了。
而暗卫想要闯入,逍遥候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成功,但这么一来,几人的处境必然会很危险。
玩偶山庄的位置一直没被人发现,逍遥候显然有他的办法,例如墙外的陷阱。
他们既然叫作“暗卫”,那自然是凡事暗着来,所以他们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来,而不走大门,他们也只有翻墙了。
秦忍在床边坐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既然逍遥候都不打算来,他也没必要再被动的等下去了。
走到外头,秦忍又看向旁边那五六人高的围墙。
如今他们想离开这里,只能按着逍遥候定的规则来,但他又要怎么向逍遥候证明他们已经破坏了这所谓的“魔法”?
山庄的大门是锁着的,若非必要,逍遥候是不会打开他,秦忍虽想过是不是要在逍遥候面前将那扇门撞开,但想到了那只猴子,他却又犹豫了。
谁知道若不按着逍遥候的规则来会不会被捅成蜂窝?
那只猴子是特地为他准备的,这点秦忍清楚的很,但逍遥候又是怎么知道他的魔法骗不过秦忍?
而他若已明白了这点,为了不让他们两人离开这里,必然会改变一切能“破解”魔法的方法。
秦忍毫无目的地走着,偶然瞥到不远处的凉亭,亭子中,站着一名少女,从秦忍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他却因此停住了脚步。
事实上,在这山庄中,即便只是个侍女,也是十分美丽,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
这或许是逍遥候的个性所致,在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令他看不下眼的人。
但那名少女却不太一样。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似乎能吸引住过路人的目光。
不需要作出任何姿态,就这么样静静的站着,她的美已足以令人心醉。
秦忍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似乎就要跳出口中,却不只是因为她的外貌。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这种时候,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不!这是不可能的,或许只是他搞错了。
秦忍强自镇定,脚下却不自觉地踏出一步,这时他才看清,那名少女的身边,被树木遮挡的地方,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这几天来,他一直在等着的人。
逍遥候很快就发现了秦忍,他朝秦忍略一点头,道:“秦公子,可要过来喝一杯?”
秦忍缓缓朝逍遥候走去,在这期间,他几乎忍不住要一直盯着那名少女,但他当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是很没礼貌的事。
他在逍遥候的对面坐了下来,却没有说话,他在等逍遥候先开口。
他想,那名少女,或许只是逍遥候众多姬妾中的一位。
逍遥候忽然笑道:“秦公子看来,似乎与其他人不同。”
秦忍挑了挑眉:“喔?”
逍遥候道:“大部份的人,到了这个地方,皆是渐渐变得自暴自弃,甚至是发疯。连萧十一郎这样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后,都忍不住要拼命喝酒,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但秦公子直到现在,却仍旧淡然。”
秦忍垂下头,淡道:“是庄主太看得起在下了。这或许只是因为,在下比起其他人来,还要活得更消极点。若能安然在此渡过一生,就算出不去又有何妨?”
逍遥候道:“但我看的出来,秦公子似乎极有自信能离开这里。”
秦忍挑了挑眉,逍遥候忽然道:“不知秦公子是否知道,想离开这个地方,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当作祭礼,献给天公子。”
秦忍差点失态地站起身来。
他这才想起逍遥候少做的事是甚么,他没有带他们去看那祭台!
“但我并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我忘了,而是我认为,秦公子用不上那处地方。”逍遥候忽而笑了笑,道:“我还看的出,秦公子与我是同一类人。”
秦忍终于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想不到逍遥候这个自认为是神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算甚么?难道他看起来这么像个疯子?还是装神棍装久了,真被人当成了神?但他也只对萧十一郎装过而已吧。
逍遥候笑道:“不知秦公子,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
见秦忍愣愣地,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逍遥候又道:“当然,只是嘴上说说,秦公子或许不会相信,但我也会让你见到我对你的诚意。”
听闻这话,秦忍却忍不住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逍遥候的言行,本就是十分温柔,甚至于有些娘娘腔的地步。此时说出这样的话,若非他的表情十分认真,秦忍几乎要自恋的以为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万人迷。
虽然如今的状况似乎也差不了多远了。
秦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女,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姬妾。
从秦忍出现开始,她完全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甚至也没有替主人倒酒的意思,就好像在这世上,没有人值得让她服侍。
明白了这点,秦忍心中的不安变得更加严重。
逍遥候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即便是他所想的那个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但事实便是逍遥候真的不在意她的失礼。
她究竟是谁?
秦忍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像个游魂似的晃着回房,而后便一直在房里发呆,直到有人将饭菜送来,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以往这个时候,萧十一郎早已回到房里,但如今却还不见人影,秦忍却并不担心。
若连萧十一郎都会有危险的话,估计他也早就死无全尸了。
何况,逍遥候既然要向他展现诚意的话,也就不会对萧十一郎下手了,除非他说的是反话。
但他相信逍遥候身为一个“神”,是不屑于欺骗他这个凡人的。
而这若不是反话,他又想不出逍遥候指的究竟是甚么,莫非是那些暗卫?
秦忍还在思考着,门已被人打开,萧十一郎走了进来。
秦忍将位子移到饭桌前,却不再动作。萧十一郎为两人倒了酒,便自行喝了起来,秦忍却只是怔怔地看着酒杯。
良久,萧十一郎自然也感觉到不对,他放下酒杯,手在秦忍面前晃了几下,秦忍才怔怔地看向他。
萧十一郎道:“酒是用嘴巴喝的,不是用眼睛看的,难道你还能看出朵花来?”
秦忍闻言,大大翻了个白眼,道:“酒会不会开花,我不知道。但你再不去沐浴,将那身脂粉味洗干净,这房间真能比得上花田了。”
秦忍这么说,到是夸张了点,若非他已在房里待久了,已习惯了房中的气味,加上萧十一郎就坐在他面前,恐怕他还闻不出任何味道来。
萧十一郎红着脸,干咳了一声:“她一直靠过来,难免会沾上一些味道……”
他正想解释,却发现秦忍似乎不怎么在意,他已经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完全没听见他的话,萧十一郎微微皱起眉。
他拿起面前的酒,缓缓喝下肚,不再开口。
喜欢的人若太容易吃醋,固然令人头疼。但若完全没有醋劲,太过信任,却又令人觉得恋人是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
或许是感到气氛不对,秦忍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萧十一郎。
秦忍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自然而然想到了不久前与逍遥候的对话,莫非萧十一郎也见到了逍遥候?
萧十一郎道:“你完全不担心我跟那女人是不是有做甚么?”
秦忍喝酒的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待了这么短的时间,你还能做甚么?”
对秦忍而言,他是早已知道萧十一郎去找那个女人是为了调查,实际上他们什么也没做,所以心里自然也就不太在意,但从萧十一郎的角度来想却不是这样。
但秦忍都这么说了,萧十一郎却也不禁红了脸,只得郁闷地喝酒。
秦忍叹了口气,萧十一郎不说,他却是明白的,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
秦忍道:“那么十一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算是对你在意?”
他站起身来,走到萧十一郎身边,又缓缓俯下身。
“是一昧地指责你一定在外面乱来,对你毫不信任。又或是时时刻刻关心你的去向,让你感到没有丝毫的自由。”
萧十一郎别开脸,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似乎一直与以前一样,毫无不同。”
秦忍道:“现在这样不好么?”
萧十一郎沉默地望着他一会,忽然站起身,捉着秦忍的肩狠狠地吻上去。
这却是那晚过后,两人第一次这么亲密,却还是由萧十一郎开始。
秦忍任由他吻着,伸出一只手,扶在他的脑后。良久,萧十一郎才缓缓退开,秦忍却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看着这样的他,萧十一郎忽然用力吐出口气,将秦忍推到墙边,再次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一次的力道显然比刚才更大,秦忍已皱起眉来。
趁着萧十一郎稍微喘息的空档,秦忍道:“放开。”
感觉到萧十一郎浑身一僵,秦忍又放缓了口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道:“十一,放开。”
萧十一郎似乎犹豫着,却还是听话地退了开去,之后便一直垂着头,并不看向秦忍。
他们两人,似乎一直是这种情况。
萧十一郎或许并不被动,却也绝不是个积极的人。一边主动追逐自己所想,却又不积极去争取自己该有的,或许只因为他认为他没有权利去要求。
秦忍静静地看着萧十一郎一会,缓缓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萧十一郎张了张口,看似欲言又止,秦忍却已替他说出他的心里所想。
“我曾说过,可以答应你,为你做一件事。”
萧十一郎瞪大眼睛,看向秦忍,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却只是一瞬,又黯了下去。
萧十一郎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秦忍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勉强?”
萧十一郎道:“但是你看起来……反应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