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怎么办,自己怎么办;后宫勾心斗角,沙尔娜就是羊入虎口。
“可惜被将军你捷足先登了,这如何是好?”端坐椅子之上的那个人,眼神一寒。
不知道撒加为何突然横插一脚,莫非又是想通过牵制太傅来控制旧党,现在旧党已被杀得七零八落了啊,艾俄洛斯由抑制转为愤懑:“末将求陛下成全!”
“成全?朕不想成全!朕见过卡妙的妹妹,朕也喜欢她!”气话脱口而出。
旁边垂手而立的公公汗流如注。
什么样的女子能令皇帝和大将军争起来,红颜祸水啊!
“陛下。”艾俄洛斯真急了,沙尔娜嫁自己还有回旋的续地,嫁给皇帝算哪门子事,“末将与沙尔娜、情投意合……”
砰!椅子扶手被拍断了:“情投意合?朕可听说她与修罗情投意合。”
“吉期已定,求陛下成全!”艾俄洛斯单膝跪地。
“不用多说。”他越坚持,撒加越恼,“朕现在就修聘书给太傅家,让她自己选!你在这里等着!”
“陛下、陛下、陛下……”一转眼,皇帝拂袖而去,艾俄洛斯气得嘴唇都咬破了。
撒加,曾与自己并肩笑看浮云;而自己也曾那么想与他虚度华年;也曾想过世间,若无纠葛,多好。
这就是报复吧——为了先帝的承诺他不能杀自己,所以用尽方法给自己添堵。或者,撒加真的喜欢沙尔娜?
抽离往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闷头闷脑地喜欢着。撒加呢,从没有说过什么,总是风淡云清地站着、风淡云清地笑着,而后风云突变、鲜血遍野。
一想这些,心口就开始绞痛,艾俄洛斯趴在御书房的桌子上吐气。
“将军怎么了?”公公赶紧跑来,见没事又好心劝解:“将军,不是老奴多嘴,就是一个女子而已嘛。皇上是谁啊——九五之尊的天子,谁不得让着啊。”
艾俄洛斯盯着一沓沓的书卷不吭声。
“皇上的聘书早就送过去了,这都半天了消息快回来啦,老奴劝将军早做准备。”说着出去了。
怎么能没有准备,撒加哪次不是手到擒来?自己无非就在等一个结果而已。
等了两个时辰天都黑了。
“没错,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什么不是他的?”又闷气又焦急,撒加该不是直接逼婚去了吧,太傅和自己家这会儿又人仰马翻了。
撒加这样咄咄逼人,到底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大不了他要什么自己给什么算了,折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艾俄洛斯猛一拍案豁然起身,转身对上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皇帝。
狠吃了一惊,仓促间皇帝薄薄的眼皮一跳:“去哪呢!”
两相沉默。
“朕已派三拨人去催,马上就回来了!”皇帝扬起头,趾高气扬,嘴唇薄薄抿得像刀片一样。
艾俄洛斯掐了掐手心。
正说着立刻有人匆匆来报:“皇上,这是太傅家的回执。”
看上去好几页纸呢。撇去旁人,皇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脸阴沉的将军,志得意满地拆开。
紧紧盯着他的脸:先是一沉、再是皱眉、厉色、磨牙、风雨欲来、雷霆将至……艾俄洛斯心中的冰棱消了、一身轻松、想哈哈大笑,看来撒加的如意算盘……
撒加将纸一揉,咯吱咯吱中有些碎了,狠狠地甩到艾俄洛斯脸上:“哼!今天你也别想出这个门。”
第二次拂袖而去。
艾俄洛斯展开那揉碎的信,拼起,越看越哭笑不得。
多么婉转舒畅、缠绵悱恻的一封信:有沙尔娜与艾俄洛斯的青梅竹马、有两人心心相印的往事、有对皇帝‘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婉拒,有对艾俄洛斯‘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的坚贞。
这写的到底是谁啊?
“哪个混蛋写的?编也不能编的这么没影啊!”艾俄洛斯把信揉成一团,一个头两个大。
寝宫里的撒加心中怒火燎了一阵又一阵。
无风不起浪,他什么时候与卡妙妹妹情投意合的?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把朝廷收拾得安静,艾俄洛斯又起风波了,就不能省心一点吗?
强娶?又不是真的要找皇后!自己还没想清要不要娶皇后他就敢说跟一个女子长相厮守的话!原想拆散就算完了,没想越拆越黏一起,还没成亲就都一副双双殉情的样子,自己就非要当这个棒打鸳鸯的棒子么?
明明暗报说卡妙妹妹和修罗心仪已久的,这么快就投入艾俄洛斯怀里了。
撒加越想越火大,想不到艾俄洛斯还是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看他在符山郡对自己殷殷切切,说不定就是留情惯了顺手的事,亏自己还当真了。细细琢磨,艾俄洛斯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一句明白话?
难道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可恶!”撒加横躺在床上,一会儿冥思苦想、一会儿黯然神伤,翻过来覆过去,越想越怒火中烧:不管怎么样,若不是艾俄洛斯处处留情,自己也不至于着了他的道;现在倒好了,把自己扔在半空里他倒逍遥自在了!
说什么辞官!没错,辞官多一了百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喜结连理?十天后的吉日是吧?艾俄洛斯你想都别想!
撒加一把龙袍扔过去,咣铛铛挂在床沿的坠链宝石遭殃碎成片片。贴身侍奴悄悄过来收拾。
“去御书房看看。”
“啊?”
“看将军还在不?”
“需要唤大将军叫过来吗?”
“就看在不在!深更半夜过来干什么!”
又不是半夜侍寝,撒加想想就堵心。贴身侍奴跑去又跑来,满头是汗:“大将军在御书房趴着呢,老奴未敢打扰。”
撒加披了一身月光,眉毛都快拧出血了。把他禁在御书房能怎样?禁这一晚还得放回去成亲。除非,除非现在将他调离京城。沙尔娜?不是还有修罗么?
心烦意乱地穿过廊道,快步走到御书房。想了想,踏着重步咚咚地进去了。
艾俄洛斯睁了睁迷蒙的眼睛:眼前的撒加没有着龙袍,一袭素衣清静优雅。没有狰狞没有怒火,一双幽幽的眸子凝视自己,目不转睛。
“见过陛下。”迷迷蹬蹬行礼。
“起来,坐下吧。”撒加指了指两张玫瑰椅。
大将军心头一暖,这样多好,两人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什么东西不能解决。
“艾俄,你一定要去沙尔娜为妻吗?”撒加支手搭在扶手上,意态闲雅、姿若修竹,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一半眼睛。
艾俄洛斯点点头苦笑一下,他要是一直这样安静多好啊。
“可我不想你娶她。”说这话时,撒加嘴角微微笑着,眉间却蹙起来,忧郁且脆弱。
艾俄洛斯听见绷紧的心碎了,碎得一点坚持也没有:“那你想怎么样?”话才出口,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的,那么绵、那么弱。
“你不要娶她,我也不娶她,好不好?”
好不好?你说好不好?艾俄洛斯没有吭声。
“她和修罗是有婚约的,趁人之危夺朋友之妻,也不算光明正大。”
这危倒是谁害的?我也没夺啊!艾俄洛斯腹诽。
看他始终沉默,撒加有些恼了:“反正你就是不能娶她!”
艾俄洛斯赶紧凝神,琢磨着皇帝的意思:让自己别娶,然后他顺势就娶了?不行、这样坚决不行。婉拒皇帝绝不止是沙尔娜的意思,太傅全家肯定是仔细斟酌过。既然不愿让沙尔娜进宫,自己更不能将她推进这个是非之地。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不娶她?”
“陛下,求陛下成全。”
“你是非娶她不可?”
“陛下……是。”知道这会儿更不能松口,艾俄洛斯咬紧牙关。
“如果朕下圣旨硬将你们拆散呢?”
望过去,撒加的毫无笑意、眸光阴冷。只是逞一时之快,无所谓杀戮、无所谓强取豪夺、撒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陌生的人?怒意上来,艾俄洛斯直视着他:“陛下考虑过沙尔娜的感受没?被修罗退亲、被末将退亲,名节何存,是要活生生将她逼死吗?”
“我怎么逼她了……”
“什么都是下圣旨,我们就是你手中的棋子,任你摆布、任你戏弄。”艾俄洛斯声音顿时拔高了,在寂静的御书房如爆竹声声响。
第四卷●第二章●行路难,多歧路【下】
守夜的侍卫砰砰砰地全进来了:瞅了瞅,左边是皇帝、右边是大将军。
“你们都出去!”撒加气急,“都出去!”
“陛下……”侍卫迟疑。
“愣着干什么都出去啊!没有朕的命令一个都不许进来。”
皇帝脸都气红了,袖子挥得灯影颤颤。丈二摸不着头脑的侍卫们不敢坚持,这个皇帝言出必行。比来时还迅疾,侍卫们霎时退得无影无踪。
“反正,你,就是不能娶她!”回头冲艾俄洛斯一怒吼,气急败坏。
艾俄洛斯不是那些唯唯诺诺的侍卫,他多年在疆场,性格耿直最厌强权,一直忍让只因对方是撒加而已。谁想他得寸进尺、喜怒无常、脾气暴虐,刚才还是温文尔雅瞬间就成了暴君。
被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气得肝火上冒,艾俄洛斯一脚踹飞椅子,冲到他跟前脱口而出:“我偏要娶她!你后宫三千都还要选皇后凭什么我连一个都不行!”
“你!我是我你是你!……”
“就因为你是皇帝吗?因为你是皇帝就可以随意杀戮吗?就可以强取豪夺吗?就可以纵欲放荡荒淫无道!”
“你!你!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撒加气得嘴唇都发紫了。挥掌要拍,椅子早被踢飞了。
都说到这份上艾俄洛斯也不想控制了,逼上去一把按住皇帝的手:“你从来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为了皇位你可以杀死任何人!为了一个女人你也可以把对你最忠心的人逼上绝路!”
“你……艾俄洛斯……放开……你给我滚开!”
撒加气急败坏,试图甩开那死死抓紧的手,连连后退了两步就被黄花梨木卐字书架挡住了,狠狠向后一踢,书卷还有些个竹卷哗啦啦地掉下来。
眼看要一捆黑漆漆的老竹卷要砸到撒加的头上,艾俄洛斯情急之下赶紧用手去扶。
得了空撒加冲着艾俄洛斯裆下一脚踹过去。
幸亏艾俄洛斯眼疾脚快往右一躲,正中左脚大腿,骨头一阵剧痛。冷汗直流,又惊又怒,若刚才那一脚没躲开自己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了,想不到撒加竟真的如此无情。
索性一把抓过撒加。
薄衣不经拽,撕啦啦就被扯成两半。
撒加脸色一变,背靠着木架子连踹带踢,怎么也挣脱不了艾俄洛斯的囚禁。
木架子被撞得剧烈摇晃,不止有书,还有那些个描金宽口瓶、天青釉莲瓣碗、琉璃笔筒、观音玛瑙小花盆一齐左摇右摆哐哐铛铛全掉下来,清脆的碎瓶声在御书房回荡。
艾俄洛斯抱着撒加三下两下躲开,死死将他压在墙角。
饶是碎瓶的声音震得山响,却不见一个人进来——皇帝的命令,没一个人敢进来。
“一群蠢货!该进不进都死哪里去了!”撒加一边怒骂,一边冲着门口喊。
压住剧烈扭动的身体,两手都按着暴怒的撒加,艾俄洛斯情急之下一口咬住那怒骂的嘴唇。脑子一片混乱,只知道让侍卫进来自己就死定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人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