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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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望-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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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俄洛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就是哪吒骑的那条龙,迟早被扒了皮、抽了筋、练上几百鞭子、一片肉一片肉割给他下酒。等他高兴了,我就解脱了。”
  卡妙一身寒意窜上脊梁骨,忽然觉得忒怪异又忒耳熟:“越说越离谱,不就是旧党的帽子么,等他坐稳就好了。”
  “我对他的好,他一点都不念。光记得我的不好,说什么他都不信。”
  这话怎么听得这般幽怨,卡妙头皮发麻,接不上话。 
  “可能真的如你所说,他怕我拥兵自重。可是庆尔州不救我们数万将士怎么办?”
  许久,卡妙慢慢说:“救!我早就想救了!每一个兵都是我心尖上的肉!”
  “若能安然过这一关,我就回京城……”
  “去官还乡?唉,那我也回啊,这把人心灰意冷的。” 
  
  没等这两人哀怨个够暗报就如雪片一样飞来。
  “卡妙,庆尔州失守了。奥路菲率兵想退回庆一州,半路被截损失两千兵士。进不能、退不能现在还在苦熬。所幸,火冥国救援未跟上,也是困在此处,双方僵持。”艾俄洛斯面色沉重。
  卡妙覆在桌子上,头埋进双臂里,心如刀绞,一句也说不出。
  艾俄洛斯知他难受:“奥路菲要求援的话,如果聪明,他必然会发急报到宁州,我们也就有足够理由出兵了。”
  卡妙抬起头又痛苦又困惑:“都是圣域国的疆域和兵士,为什么我们出个兵还要等理由?”
  “……”艾俄洛斯当然无法回答圣意难以揣测。
  
  奥路菲的急报果然接踵而至。
  名正言顺,卡妙反而安静下来:“时间这样迫切来不及迂回了。但直接去救,咱们就是肉包子打狗——火冥人不是傻子,肯定会把咱们去庆一州的路截断的。”
  “没错,我也猜测到了。直取不太现实——除非有十几万大军压上去。咱们所剩兵士不多,唯有从一个地方切进去,又快又安全。”艾俄洛斯手指渐渐上移。
  卡妙看着他的手指越过圣域边界,却没有直达火冥边界。而是在圣域与火冥的上方,停住了。
  “这里!是于戎国的领土,山穷水尽气候恶劣。而且,沿途高山毒泉极其险恶,有诸多奇异的猛兽及毒草,据说,曾有将领从此处逃亡、折兵八成。”于戎是个小国,处于圣域国、火冥国、波海国中央,因其贫瘠且年年向三国进贡,才得以保存。
  “直接领兵攻火冥,可能会陷我们于苦战中;从于戎迂回过去,虽然艰辛,可给火冥一个突袭。”
  “折兵八成?真的这么恐怖?”
  “确实!”直视卡妙俊美的脸庞,艾俄洛斯目光坚毅,“这次,我会亲自领兵,卡妙,你呆在宁州,等我的好消息。”
  
  “说什么呢!”卡妙愠怒、白衣衬得双颊泛红,“这宁州,我一人能呆得住吗?”
  “卡妙。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赢了或许你我什么也得不到;输了,就是掉脑袋。当初太傅叮咛我照顾你时,你不知道……”病榻上的太傅虽然没有一句要卡妙回来的话,眼神凄然分明牵心牵肠。临走时回头一眼,便瞧见太傅背墙轻拭眼角,那一幕让艾俄洛斯愧疚不已。
  卡妙慨然打断他的话:“戍边将士,谁家儿郎无父母,谁家父母无儿郎?既是在边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卡妙……”
  “至于赢与输——我只为庆尔州这近万将士而战。赢了,我对得住他们;输了,认命。”
  艾俄洛斯紧握住卡妙的上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得好好活着,疆场不兴说这样的话。”
  “一起!”卡妙反握住艾俄洛斯的手,“刻不容缓,现在就得走!”
  才说完走顿时想到精挑细选的兵援助归止郡,并留在那里。剩下的寥寥数百,上了战场恐怕也难抗强敌。调兵遣将——只有这些平庸的兵,怎么调。脸立刻僵硬了。 
  艾俄洛斯笑了,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难怪撒加处处防着我。当初离开庆尔州,我就私下带走了五百精兵——还是你亲手练的。”
  “什么?”卡妙瞪大了眼睛,他们俩一同离开、一同到宁州,什么时候跟了一群精兵。虽然,五百精兵对于庆尔州上万的驻守将士来说,不足为道。可当下火烧眉毛的境地,不啻天助。
  “我们都已猜到庆尔州会遭火冥反扑——如果奥路菲扛得住,那是最好;万一扛不住,我们就得出手。我和你一样,不知道宁州的情况,不带些精兵,我们俩个赤手空拳、能打得过谁?”
  依然难以置信,卡妙眼睛闪耀着惊异:“还是不敢相信,真是对你要刮目相看。”原来你也这么贼——暗地加上这么一句。
  “我对他忠心,但绝不能是愚忠,身为大将军还是要想着怎么守住边疆的。”已数不清是艾俄洛斯第几次苦笑了。迟早会被远在京城的皇帝剥去一片一片的鳞角,但还是挣扎着、不能眼睁睁让大好疆域被侵凌。
  卡妙狠狠地击了他的后背一掌:“好!这才是艾俄洛斯!”
  相视一笑,纵然有刀山、有火海、有恐惧,又如何!轰轰烈烈、马革裹尸的生死,好过庸庸碌碌、虚度此生的无为。 
  却说多年后,那五百精兵的幸存者追忆起那一次惊心动魄的翻越,都会心生惊悸又满怀壮志,那是一座怎样的征途——黑色的粗藤缠绕、触之皮焦肉消;长满倒勾的荆棘发出阵阵恶臭;毒泉的水从黑土上渗出,双足立刻痉挛僵化成石;夕阳下沼雾弥散,飘进眼眸,顷刻视线只余黑色;笔直的石崖巨蟒倒悬;惯食腐肉的秃鹰虎视眈眈;甚至小小的虫豸都足以令人窒息……手掌磨破鲜血淋漓,日与夜的熬煎、生与死的苦渡、五百精兵奋力前行,直至如鬼影一般将死亡之神击败!
  一生只一次,足矣!
  




☆、第四卷●第五章●年年忠魂埋荒处

  第四卷●第五章●年年忠魂埋荒处【上】
  
  当鏖战十数日,火冥军与圣域军均疲惫不堪时,艾俄洛斯仅剩的三百余精兵突现火冥国军营前,横冲直撞燃起重重烈焰时,火冥军方阵大乱。
  早已得到暗信的奥路菲趁机进攻,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艾俄洛斯将军、卡妙将军……奥路菲感激不尽……”望着三百衣裳褴褛、满面乌色的士兵,以及一身鲜血但纵马杀敌的将军和中郎将,奥路菲执缰停驻,如久旱逢雨。 
  
  就地整阵,卡妙将疲惫不堪的三百精兵交给了奥路菲,同时从军中挑出另外五百兵士。
  “副将、右参军,你们领三千将士打前锋,越早抵达庆一州越好,你们只需往前杀;奥路菲将军,领剩余五六千将士走中路,紧随副将,无论什么状况都不能断开——火冥军最擅于各个击破;我和卡妙领五百百精兵,断后!”艾俄洛斯掷地有声。
  军情如火,不容分毫迟疑。听闻镇国大将军来救,圣域军为之一震,士气高涨。
  
  时值七月初,连日暴雨,泥泞不堪。
  灰马一声长啸,急报!
  “九王子!急报!”
  席座上的男子极为英俊,眉梢上吊:“急报?僵持了十数天,终于有急报了?怎么了?奥路菲以死顽抗、突破重围了?”明明是军情危机的急报,在他说来仿佛是极为欢喜的事情一样。
  “圣域国的艾俄洛斯领了援兵来,我军现处劣势!”
  “在宁州的艾俄洛斯?”男子一跃而起,手中的酒杯滴酒未洒:“怎么可能,本王守这里、皇兄守东南关隘,连蚊子也没见到啊?”
  “他从于戎国的于戎山上下来,我军猝不及防。”
  “于戎山?死亡之山?”男子面色惊异,忽然笑了,“果然是镇国大将军,名不虚传!哈哈哈!”
  一口饮尽杯中酒,狠狠亲了身边妖娆的美人一口:“在我十岁时,有个圣域国的术士给我看相——就是看我的眉毛、鼻子、嘴巴,他说我的眉毛长得太锋利……”
  美人娇呼一声:“王子俊得很、分明是火冥第一、眉毛更是迷死人了。”
  “哈哈哈圣域国看人不一样,他说本王二十岁定会遇到一个克我的将军。本王打遍火冥无敌手,至今火冥还没哪个将军克得住我。”哈哈大笑,又骄傲又自负,接过急报看了一遍,嘴角忽然一翘,“美人,你说,会不会是这个艾俄洛斯?”
  美人撒娇道:“圣域国的人,哪里会是九王子的对手?”
  “为什么,忽然会很想见呢?”男子放开手中的美人,收敛起不正经,“哼!想逃,没那么容易!”
  原本想来个瓮中捉鳖,局势突变,更好。
  
  如一把匕首插进去,火冥军纵成一排,由北向南疾速冲下,中路的圣域军猝不及防,老弱病残均在中路。
  一路阵队的火冥军迅速环成双弧月,东西两头一截,正中直刺中央。圣域军顿时被分成三截,中央正是将军奥路菲所在。奥路菲一时手足无措,前后均被截断,只能挥旗喝令:“向南撤!”
  竟然忘记艾俄洛斯叮咛的绝对不能断开——恰中了九王子的计,东边一头尚可追上副将一队,西边一头陷入纷乱,只能涌回断路的后卫。奥路菲在最中央被逼向南边,左右无靠。
  火冥军中纵马冲出一人,蓝发上飞扬:“奥路菲,是男人就来战一战!”
  奥路菲定睛,来人飞扬跋扈,便猜到那应是火冥国的九王子,情报上说他桀骜不驯。
  阵前只能纵马应战。火冥人本就狠辣,出招阴险;奥路菲人困马乏,加之道路泥泞,几十个回合后,已显败势。再看四周将士惶惶,越发又急又躁。
  九王子见奥路菲的马已经乏了,他本人也左右顾盼,便使了个阴招一只长勾飞过去,正拐住马腿。马顷时绊倒在地,奥路菲一时不防,回过神来,已被生擒。
  
  “什么!奥路菲被俘了?”
  天降大雨,艾俄洛斯喝令全军就地驻扎。早知道就让奥路菲……唉!卡妙,当初就该让你领军走中路!悔之晚矣!
  另一边,急报传来,更是让人火上加油。
  “皇上御驾亲征?他胡搞什么啊?嫌添乱添得不够啊!”艾俄洛斯暴跳如雷。
  当然皇帝亲征的不是西线,而是归止以东、占星以西中间这一大片的北线。波海国蓄势已久,不止是归止,北线都岌岌可危。
  “圣域国北线受波海国的侵凌,士气低迷,皇上以此树立军威!”
  “受侵凌也轮不到他出征!这是打战不是……咳咳咳……”艾俄洛斯按住心口,淤积在胸的气让他咳嗽不止。
  卡妙看这样子,忙招过传令兵:“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
  这个传令兵是艾俄洛斯与卡妙的近身侍卫,专从宁州赶过来,没有急事绝不可能冒这么大危险。传令兵一一道来,原来皇帝真的领着数万将士御驾亲征了。具体到哪里还不清楚,在归止郡以东。地图上是不远,但真正要骑马传令,四五天才能到。
  卡妙也头疼到不行:“艾俄,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的撒加是不是疯了,到底是你和他,还是奥路菲和他?”
  把诏令递给艾俄洛斯,一边把湿淋淋的靴子脱下。
  头皮一阵阵的抽,如用钝斧砍一样。诏令上清晰地写着,要艾俄洛斯无论如何要保住奥路菲,否则……看来,撒加以为自己还在宁州,而且,偏偏早不来,这会儿奥路菲就被敌人俘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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