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很勉强。”
“但也是疑点。三,姬大的死。”
“哦?”
“姬大的为人很强硬,他对美斯狄——就算是爱也很强硬,但临死时他却没有抬头看一眼美斯狄……”撒加停了一停。
“稀奇吗?”
“你若深爱一个人,就会知道缘故了。”回忆往事,撒加嘴角一丝笑,“吊在悬崖上时,我是看着艾俄洛斯的,他也看着我。要死了所以倍加珍惜每一眼。因为下一眼,就看不见了。”
姬慕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撒加。
“当时我们都站在姬大面前,让他低头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能抬头,抬头就会泄密!”
“是么?”
“对美斯狄,姬大一向居高临下,可那时他的语气很恭敬很敬畏,最后还有点悲伤——当时只有四个人,难道他会对着艾俄或者我表白?——而且,是什么样的位置,才会让他恭敬?难道是普通的假兄假弟?”撒加笑了,“当然,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对美斯狄说那些话的,后来我才起疑。”
清风拂过,初夏的风暖暖的,姬慕笑道:“确实。”
“可惜,深情表白之后,他爱的人一句话也不说,为了让所爱之人放心,他自尽了——何其残冷。”
姬慕笑了笑:“情人之爱,不能勉强。”
“对,一分勉强也不能。”
“还有其他原因让那孩子泄密了?”
“比如,他太精通阵法了,所以堵塞密道时掐在了最无关紧要的地方——不堵龙脉但堵了去路,这不是需要借助地图的姬大能做到的;还有假银,我的人查出流自菱州,是财路被断所以不得不用假银摆平麻烦事吧;以及,杀手,没有一个杀手是针对我的——这是最大的嫌疑。”
“对,面对所爱,他不忍。”姬慕没有笑,眼神执着。
“最初没有杀姬氏夫妇,也是因为不忍?”
“母亲早亡,他就想看看别的父母是怎么养孩子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贪恋那一点暖,姬慕也不兜圈子了,淡淡地笑,“既然知道是我,为何现在才揭穿呢?现在这样,不觉得太危险吗?”
“之前,没有证据。”
“为何?你又不是官府,将我抓起来还需要证据么?”
“我只是怕腰间又被尖刀指着……艾俄再讨厌一个人,都不会杀之而后快。”撒加浮起一丝丝笑。
月光倾斜下来,石块如水,两人如多年好友。
“我知道你一直在拖延,是等他的到来吗?”姬慕敲了敲洞箫,“我曾嘲笑祖父为何会那么经不起生死,可如今,我也一样。我愿倾覆所有——只要你答应留我在你身边。”
曾雄心勃勃想建立自己的王国,现在只想紧紧抱住一个人。
“不!我不喜欢暧昧不清!你很早就将焰风山庄控制,能力不容小觑,若是三年前,我会将毫不犹豫将你收归门下。”
也就是现在犹豫了?犹豫是拒绝的另一种表达而已。
“我对你无害,我会将所有的都给你——任何命令,我也义不容辞。”狡兔三窟,姬慕绝对不止焰风山庄一处。
“恐怕不能。”
姬慕叹气:“一分希望都没有,对不喜欢的人,你不是更残冷?”
“我也在犹豫,但利用别人的情感留下来,这种情债欠不起,我也不愿欠。本来你也无害,错就错在你不该派人去杀艾俄,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撒加的语气趋近严厉。
“姬家的人都一样,一生都会栽在情上——我可以为你倾覆所有,但不能容忍还有别的人。”
两人站起来,流水中两个倒影涟涟。
“非要为敌吗?三年前……如果时间重来,我会立刻走出焰风山庄,而不是等到今天追悔莫及。”姬慕无需再以温柔掩饰,伤感之极,“既然能和我说这些话,看来你是有足够的把握赢过我。”
“不错。”
“艾俄洛斯的伤没有大碍?”那些奔涌的鲜血是猪血还是鸡血或者狗血?他们联手将自己骗了。
姬慕望望星空,烟火是瞬间灿烂,星空是恒久。
“破皮之伤,将计就计——唯有这样,才能调开围在我们身边重重的杀机——和我在一起,你总是很自负,不会带着人——我的身手也不错。”
姬慕温柔地笑了笑,依旧像风中的竹。
“因为对心爱之人,我不愿如敌人一样。我只对你忠贞,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背叛?撒加皱了皱眉。
“他的背叛不就是你的心结吗?他能做的我全部可以做到,姬家的人,一生只会爱一个。”
撒加摇摇头:“如你所说,情人之爱,不能勉强。”
快马加鞭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衣服的味道很好闻。”姬慕忽然说,“那天抱我时就想问你是用什么制的。”
“贡香,唯有上贡的人才知的秘方。”回答得很自然。
姬慕颔首:“大概是在你身上,尤其好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香。”
声音是这样温柔,撒加无言以对。
“撒加……撒加……”艾俄洛斯的声音忽远忽近,呼喊很慌乱。
“等一个人的感觉很好吧?不过到了凌晨他也不一定能找得见。”姬慕信心百倍,没有丝毫慌张,声音的来源明明很近。
“佩服,随随便便一个地方,这么短的时间你都能布一个迷阵。”环看四周撒加由衷地赞叹。
“天赋而已,据我所知,艾俄洛斯常让你失望。”
“他比以前好多了——守着一棵天天都在变的树,很有趣。”撒加,“……他不一定能找到,但卡妙能找到。”
姬慕哑然失笑:“无论是马声还是人声,都只有一个而已。”
撒加也笑了:“你不知道卡妙有一个醋缸子恋人。两个人现在肯定是吵得不可开交,但吵完之后一定会来帮忙,不然你那些前赴后继杀手艾俄也不会这么快就摆平——再说,我一个人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姬慕伤感地说:“纵千万人,吾往矣——但听你说这么多话,我很高兴。”
撒加沉默。
“一直没有动手又说那么多话,你是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对吗?——你的心底还是不希望我死,对吧?一开始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不过现在已经不止是这样的想法了,我要把你带走。”
撒加不可思议地抬头,坦率地说:“能把我带走的只有他。”
姬慕上前柔声地说:“不觉得手中的剑很重吗?”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什么时候?”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忘记洗手,为什么?是有污垢积在心里吗?是想洗去手中的鲜血吗?——我喜欢把到处布置得很雅致,因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曾经在污垢中生存过。”姬慕的话如同呓语。
原来是溪水有毒,撒加笑了:“把什么都想得这么透彻,不觉得无趣吗?”
姬慕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好闻……他是不是很喜欢抱着你睡?”
默默无语。
“我的鼻子和耳朵都很好,所以那天你们做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食色性也,无需避讳,但这样如同衣裳被剥得一干二净,撒加羞耻感油然而上,尴尬异常。
修长的手指伸向撒加的衣襟,挑开了第一颗扣子,举止优雅,月光之下姬慕的眼神看上去还是很澄澈,带着欲望依然澄澈,撒加垂着睫毛定定地站着。
长裳委地,躯体修长挺拔。
姬慕痴痴地看着,声音亦是痴迷:“以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沉溺其中,现在都明白了——”
颈弯与锁骨是如此美妙,姬慕倾身吻上去。
“啊——”触吻一瞬,痛呼,离开。
剧痛,入骨。
姬慕不可思议地望向胸口,滴着鲜血,他忽然想起了姬大就是这样被俘的,一饮一啄,天定——眼前这个人,果然是帝王,会装,能忍,实在是每时每刻都必须防!
舔了舔嘴唇,绽放了一个笑:“原来是这种滋味,尝过一次就忘不了——为什么不刺进致命之处?”
弯下腰,撒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尽所有力气才将衣服披上。
“现在没有力气了吧?”姬慕胸口淌血,不失温柔。
双腿再不能起来:“你走吧!”
捻了一碾胸口的血,黏黏腻腻的,嘴角也流出一缕血腥。纵是疼痛,姬慕还是跪了下来,带着血吻上去。
“撒加——你在哪里?”焦急的呼喊声近了,不再是忽远忽近,而是直直朝向这里。
救兵来了?
姬慕回头看了一眼无力躺在地上的男子——嘴角明明印上了自己的鲜血,不是恨意,而是溢出了一丝笑——那么一瞬间,姬慕以为那是满足的笑、他宁愿那是满足的笑——平生第一次恨自己洞若观火瞬间看穿了撒加的心思。
“撒加——撒加——”焦急的呼喊,近了,近了。
那个人软软地躺在月光下,艾俄洛斯慌忙跑过来。
把撒加抱进怀里,洗了好几遍,直至唇边的鲜血一点儿都没有,艾俄洛斯轻柔覆上:“对不起,我来迟了。”
一遍一遍的吻,如月光一样轻柔的吻,令人落泪的轻柔。
“他走了。”停歇的空隙撒加说,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力气,除了微微的笑。
“撒加……”艾俄洛斯忍不住又吻了上去,啜泣中吻是咸咸的,“撒加,我真是混,怎么能让你单独和那混蛋在一起,撒加,以后绝不会这样了!”
吻到窒息,吻到伤心欲绝。
“又没有发生什么。”撒加想为他拂掉嘴角的眼泪,手指动也动不了。
一阵杂乱簌簌声伴随着咒骂,米罗的声音高亢且激动:“艾俄,血和足迹在那个地方忽然就消失了,真是大黑夜见鬼了,——呃,呃呃,你们继续,继续继续,我和卡妙再找找……好圆的月亮啊!比我们火冥的亮多了,是不卡妙?……”倏然远去。
艾俄洛斯握住了撒加的手指放在嘴边吻了又吻,修长僵硬。
“撒加,刚才我很害怕,明明离你那么近却找不到——我以为找错地方……看不见你,我很害怕。”湿漉漉的吻密密的落下,无处不带着咸,抽泣的声音,让撒加想起了那一次,覆在自己背上,一滴一滴坠落的泪。
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开始是暴怒,最后是同情,心软——现在呢,酸酸的,还是心软。
“艾俄,我不该让你担心。”
如同恶作剧一般、如同小小的惩罚一般,撒加就是想看到他落泪,特意的拖延换得他须臾的脆弱、换得他慌慌张张的心思表白——心是软的,也是甜的。
“以后一步也不要离开了……撒加,对不起,撒加……”耳侧是艾俄洛斯不停重复的自责,带着抽泣的鼻音。撒加勾起了一个笑,动了动手指,艰难而缓缓地拥上。
清辉从树叶间漏下来,天空悬了一轮圆月,很圆,很亮,好大一会儿,抽泣消失了。
圆月之下,艾俄洛斯慢慢醒来。
这里美得出奇,花朵又大又艳丽散发着迷惑的香味,重重叠叠地覆在绿茵茵的草上,藤与藤交缠在一起,也是清香阵阵,他慢慢转动眼珠,酸酸的,讶异地看着陌生的地方。
再看看自己,竟然□。
却没有羞耻感,因为无拘无束行走的感觉很舒服。
舒服中又有点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叫自己挂念的,一边走一边看。望着手中的弓,渐渐地艾俄洛斯想起了,他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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