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勋吐槽吐到吐血之际,孙策亲帅的两万江东军顶着七月似火的骄阳以不负众望的凛冽气势兵临皖城城下。孙策曾经攻占过皖城,对地形、城防了若掌上观纹,在得知刘勋人马共五万,而皖城守军便计三万,心下立时有了计较,只要皖城一破,其余各县便会望风而降。
皖城东城城下,刘勋严阵以待,城高壕深、早有防备的皖城守军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杀气弥漫。孙策自知强攻不智,遂令江东军避其锋芒退居二里安营扎塞。
当晚升帐议事时,孙策说起皖城城防:在北门与西门之间有一段城墙,外面是一条很宽的护城河。历任的庐江太守均自恃有此屏障,所布守军力量最为薄弱,可在此大做文章!与众将一合计,打算来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次日深夜,孙策领大军在东门向皖城发起佯攻。冲车、云梯、渡濠、投石车一应俱全,兵士们攀云梯、冒矢雨、举盾牌,攻城攻得像模像样,刘勋站在城墙上指挥庐江军反击,下滚木、落擂石,手忙脚乱。
东门热闹非凡,北门和西门之间的那段城墙处却显得十分幽宁。繁星满天,乌云在夜空中翻卷流过,护城河水静静流淌,蛙鸣声声,偶有几只流荧飞上飞下。城墙上,几个庐江军持着戟来回走动着。
要说起刘勋最悲情的地方,恰恰就在这北门和西门的布防上。他不是没想到这里防守薄弱,而是苦于没有水性好的兵士镇守,前阵子黄祖正好踢来了一个锦帆贼,刘勋想那就物尽其用吧,遂令那姓甘名宁的水贼头目老霸气地镇守此处。此做法本也无可厚非,但刘勋死也想不到,这位兴霸兄是那个时代里不可多得的纯正断袖!!且不折不扣地颜控,因此当“暗渡陈仓”的凌操带着一群水性极佳的潜水队偷偷潜入护城河的时候,正在水里玩深潜的水贼甘宁是早有觉察,并对一帮人的泳技嗤之以鼻,本想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却在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间,瞥到了一个冲在泅渡队伍之前、粉雕玉砌的小娃。
他在水里前行的姿势甚为漂亮,娇小匀称的身体俯卧水面,粉嫩莹白的两臂轻盈划拨,修长紧致的双腿极有节奏的屈伸蹬夹,像一尾徜徉嬉戏莲叶间的鱼儿,在水中月光的映衬下悠然自得、恣意尽情——
甘宁傻愣愣、直勾勾地看着,那一瞬间,时光静止,万物成空,水性极佳的锦帆贼差点溺毙在那一汪水中月、镜中花。
凌小统第一个上了岸,随意摆头甩了下水,正怡然自得间忽见前方竟杵着一个人,十岁的小娃毫无防备间惊叫一声“啊!”,反应极为迅速地掏出自己的山河怒涛棍严阵以待——
“莫要怕啥子~”
那浑似融入夜色的人影出声安慰着,竟是一口川蜀土音,凌小统定睛打量蓦然走上前来的湿漉漉大个子,只见他打着赤膊、臂上纹着蛟龙图样,上身短褂随意抖开,金带围腰,正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戴上一顶小皮帽,帽上竟插着数根鸟雀尾羽——
凌小统:“……”
甘宁却双眼发亮,站直身子,“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抻直了卷舌头,似是激动万分地问道:“你唤何名?”
“关你毛事?”凌小统颇为嫌弃地鄙视了一把这个奇装异服的怪蜀黍,操起手里的怒涛棍不由分说就打将过去!!
甘宁傻乎乎地忘记了躲闪,“嗷~”的一声被打个正着,边叫着“疼得很,娃子有话好说啥~”边像逗着小娃玩一般左蹦右跳地闪避。
凌操带着众人登上岸时,便看到眼前十分诡异的一幕,一人躲避一人追打,那脸上有着骇人刀疤的虎将佯装一脸害怕地哄着自家麟儿玩耍,竟像是唯恐伤到凌统一般小心翼翼地不敢还手,又怕他追赶过累、失了兴致,偏就维持着凌小统小胳膊小腿恰能够到的距离任他棒打。
凌操满头黑线地叫了一声:“凌小统!住手!!”
凌统闻言收了双棍,惯性地忿忿推了那大个子一把,谁知甘宁就势摔倒在地,故作惨烈地“哎呦”一声,哈哈笑道:
“小统~你厉害的说!甘大哥认输!”
凌操:“……”
凌统:“……”
刘偕正在东门领军与孙策鏖战,忽见西北段城墙火光冲天,江东军竟从自己的大后方冲将过来,领头那人脸侧一道斜疤,笑得心花怒放,头上插着的鸟雀翎羽在火光映衬下分外鲜艳,刘偕两眼一翻、吐血昏倒。
当夜,庐江皖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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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时
建安四年夏,皖城城破,庐江易帜,自此,九江、庐江、吴郡、会稽、丹阳、豫章——广袤富饶的六郡八十一州正式归入了东吴的版图。
周瑜清楚的记得,上一世里,江东小霸王的征战步伐恰恰止于此,拿下庐江后的江东军本当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西进,占夏口、取南郡、袭襄阳,直至吞并整个荆州——但前世的自己在当时提出己方兵困马乏、而荆州势大、宜暂缓图之,当时的吴侯孙策思付良久终是允了自己,只是这一缓,便缓成了千古遗恨。
直到孙策身死、周瑜病逝,荆州犹是没有图来。
中道君臣死离惜别,十年茫然,热血渐冷,只空留下一声穿越千年的嗟叹……
灯火通明的中军帐中,主案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荆州七郡地图,周瑜屏退了左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波澜壮阔的鲜明画卷,眸色幽深――
往日不可柬,来日犹可追……
这一次,不会再有暂缓、权宜,待我们重整旗鼓,再拾山河!
建安四年的秋凉将近尾声的时候,经过庐江一役就地整编的五万江东军直抵沙羡(今武昌县东南),讨伐孙策杀父仇人、江夏太守黄祖。
江东军乘胜势而来,吏士奋激,踊跃百倍,一时间越渡重堑,迅疾若飞,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只一日,便击溃黄祖主力,攻占沙羡,斩杀刘虎、韩唏以下官兵二万余人,缴获各类战船6000艘,黄祖弃船登岸逃窜中,为吕蒙部下军士斩杀,孙策令将黄祖首级用木匣盛贮,待回江东后祭献于亡父灵前。
荆州牧刘表闻讯大惊,令精通水战的蔡瑁、张允集结了三十万荆州水师驻守黄州三江口,与业已攻占了沙羡的五万江东军隔江遥遥对峙。
就在如此军情紧急一触即发、战火硝烟顷刻弥漫的紧要关头,江东军却一改西征以来的铁血彪悍、大刀阔斧的雷利风格,十分诡异地紧闭寨门,按兵不发,任你百般叫骂,千番侮辱,只有淡定如一的两个字——不战。
蔡瑁、张允行事谨小慎微,虽叫骂得词穷火起,频临擦将走火边缘,但看到对岸二千只战船纵横交错,巍巍水寨搭建得毫无破绽,巡哨甲士全装惯带,持戈执戟,操练军士刀剑铿锵、盔甲闪亮,即便荆州军人多势众,却也断不敢轻进。
对于这场隐忍不发的战事,莫说荆州方面不明所以,实则东吴阵营里众多将领也是一头雾水。
早在决定袭取荆州之初,为便宜行事和更为迅捷的军令下达,孙策便将自家中护军升为大都督以节制众将、统领江东水陆兵马。
大江岸边的破浪长风中,点将台上献祭之火烈烈起舞,那一日端然立于将台中央的吴侯,只朗声一句:
“此番西征众将诸公,含孤在内,全凭大都督调配差遣。”
便将江东兵符连同军政大权一并交于那人之手,万钧的信任、无尚的权利、敏感的身份、功高盖主的险途几乎和前世出奇的一致,但这次,江东的大都督却可以平静接受、泰然处之,只因为——君主,是孙策。
说起东吴雄兵良将的应变与承受能力,那绝对可以用“超凡脱俗”来形容。
主公任由都督差遣——如此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的誓师诏令,江东众将听罢也只是很淡定地齐刷刷下跪施礼,同声呼喝一声“诺!”
太史慈只道自己真是又长了见识,想初来咋到之时,主公亲自“授兵”就颇为受宠若惊了一把,而后亲眼目睹了那儒雅温润的中护军大人转业“敢死队队长”只身犯险、亲入敌营杀人放火,再然后被强行带到曹营老窝许昌客串了一把刺客后跟随主公以百人小分队强势突围,再然后,历经了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夜间庐江易帜、“越渡重堑迅疾若飞”一日里攻占沙羡,不经意间与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同僚队伍日渐壮大,不仅有驰骋沙场多年仍是老当益壮的程普、黄盖,还多了刚及弱冠的平南都尉吕子明,正值舞勺之年的行军主薄陆小议,尚是垂髫小儿的行军司马凌小统,还有那“锦帆贼”转业的折冲将军甘兴霸……
然而,纵使我们的子义将军如此“身经百战坚韧不拔”,心理防线已达坚不可摧的等级,在接到“小众出击、佯装败逃、借机扒几件荆州军尸体衣服”的军令时,仍是不禁汗颜了一把,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吕蒙拿在手里的军令,突然间就心理平衡了。
只见那上面写道:在沙羡西北坡修筑堤坝,来年汛期前务必完工;在沙羡东南处开垦农田,夏秋上缴一季收成。
这是吕蒙自从军以来接到的最为诡异的一次任务,若换做别人,定会问一句:都督这是要我们解甲归田?但吕子明什么人啊,对自家大都督的军令那向来是绝对服从、永不忤逆,这厢里二话不说、一句质疑都没有,拎着沙袋、扛着锄头就去果断执行了。
众将领接了各种诡谲、诡异、诡不可言的军令纷纷各就其位去,一时间中军大帐里只剩下一脸期待的孙伯符和一脸面瘫的陆小议大眼瞪小眼,当下周大都督分派完了军政要务,简单理了下书案便站起身来,叫了声“伯言,随我来。”便欲带着陆逊出门公干,一直充当背景、几乎要被无视的吴侯孙小霸王终于拍案而起,大叫一声:“公瑾!我还没有接到军令!!”
“啊……”周瑜回眸故做恍然状,微微垂首想了一下,遂重又回到案前,提起小巧顺手的纯狼中毫沾墨信手写了一行钟王小楷,双手奉给孙策,轻笑着缓声道:
“主公好生坐镇中军,保证好自身安全便是帮了瑜大忙了。”
那个笑容,意味太过浓浓,晚秋午后特有的和煦阳光轻盈扩散在那恍若一池秋水的眸子里,像是初春时节里不胜轻愁的小雨芙蓉,竟有说不出的忧伤蔓延,孙策一时看得呆了,直到那电死人不偿命的自家大都督拉着陆小议撩开门帘走出帐去许久才回过神来,只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竹简,顿时嘴角抽搐、满额黑线,只定定拿着那一如往昔清秀隽永的字迹风中凌乱——
“万望主公珍重,务必活过来年!”
☆、第二十二章、青出于蓝,舞勺斥方遒
陆逊第一次听说“青出于蓝”这个词,是在建安四年的那个暖冬里,彼时周瑜总是在天色刚刚破晓之际便将他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挖起,强行带到东吴巍巍水寨的了望塔上,迎着初升的晨曦,在凌冽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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