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很想望天,真话也不信?我看上去就这么不可信么?
"而且,你要拜师也得你爹同意才行。"凌云说着轻轻捏了下他的小脸。
"为什么?"小孩子满脸气恼,眼神有些逼人。
凌云一愣,莞尔道:"拜师这样的事不应该你爹先同意?"西门庄主,你家的小孩很奇怪啊。
"我爹?娘说他是我爹,可我才见了他一天多,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小孩子不服气道。而且这个爹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
凌云微微挑眉。这时西门夫人赶了过来,冲凌云歉然道:"凌公子,宁儿搅扰您休息了。"她将小孩子抱起来,轻声说:"宁儿,你不是困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娘——"小孩子扭动着老大不情愿。不过看到娘边上的爹,他只能将嘴巴撅得老高,气呼呼地不吭声由他爹娘带走了。
凌云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我原以为西门夫人和小公子是探亲回来。看来却不是。小公子是第一次见到西门庄主?很奇怪。那么说他以前一直住在峨眉山?而西门夫人……也不在万梅山庄么?叶孤城,这是怎么回事?"多奇异的夫妻。
白衣人走到他身边,沉声道:"你真想知道?"
凌云朝他看了一眼:"是。"好奇嘛。
"那你应该去问西门。"叶孤城语气平淡。
凌云眨眨眼,大大咧咧地说:"问你不就好了?"
叶孤城不解其意,道:"我亦不知,我和西门……没你想的那么熟。"
凌云闻言眉一扬,不再说话,径自进屋。
叶孤城也迈步进屋。
他打量着凌云,怎么了?
后者回看他片刻后叹气道:"诶,西门庄主冰冷无情众人皆知,只有你和陆小凤叫他西门。陆小凤和他可是多年的交情……你似乎也不是闲人。他的妻儿不见了,你立即跟他一起找来……你们还一起逛街,这还不熟?"
他露出控诉的眼神,说:"你不诚。"西门吹雪当年算是一针见血。
叶孤城嘴角轻轻上扬,道:"我从载圻那里回来,在万梅山庄作客。我和西门曾约好一聚,论剑。"
"我刚到没几日,万梅山庄就收到了消息。正好陆小凤也在所以就一起赶过来,事关西门的妻儿,是大事。"他看着凌云眼神沉静,不是么?
凌云撇撇嘴。
"至于叫他西门……只是习惯。"凌云鼻子里轻哼一声。
"凌公子聪明过人,没想到也会凭空臆断。"叶孤城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瓶伤药:"我办事回来在客栈门口碰到了西门。他们一家午后倒是在镇上逛,陆小凤的提议。"不光是臆断而且有些离谱。
他的眼里有责备之意:"你……受了伤,不应该喝酒。"
凌云无所谓地说:"就喝了一点,没事。"
"保仁堂的药是好药,但力量猛了些。你近来状态不好,可能温和些的药粉止血效果更好些。"看到凌云一瞅见药瓶神情就绷紧几分,叶孤城解释道。
凌云脸上有些不自然:"我哪有状态不好……"
叶孤城看着他,说起了别的事:"载圻练功很用心,也很懂事。他说你很忙。"
"啊,前段日子,的确。边关急报,垯坦又不安分,焦头烂额的两个月……不过已无碍。唉,子玉不在西北的确不便。载圻那个臭小子……难得他没来烦我……"凌云揉揉头,嘀咕道:"光顾了边关今年都没有巡堤……"
"说起来,等海务事定我就得立即调子玉回西北去。但现在……"
"沈将军去探西洋新海路,估计最快也要一年多才会回来。"
"是啊,他是越走越远了……"
"你这次是……"
"访友,散心。"凌云不太高兴地嘟囔:"不过一路运气不好,可能没选对日子……"
"客官,您要的热水。"门外小二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
"进来。"叶孤城道。
凌云挑眉盯着叶孤城,几分不满,干嘛?
小二低头进来放下水,又低头逃一样地离去。
"换药。"叶孤城理所应当的口吻。
凌云脸色微变,摆摆手:"我自己换就好。"
叶孤城没理他,轻声道:"这次的药会更容易收敛……"你是小孩子么,这么怕痛。
凌云使劲捏了捏手心,咬牙道:"不,我自己换,多谢。"
叶孤城伸手去扶他的肩:"凌云……"
"不,叶孤城,你出去!"凌云的脸色极为不善,指着门口断然道。
叶孤城挑了挑眉,又着意瞧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走了出去。
走廊上,叶孤城袖着手冷意满身。走了几步,他的身形突然定住:印象里,凌云从没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这是……
凌云深深吸着气,冷汗倏地出了一身。他心里暗暗叫苦,怎么突然这么痛,伤口的痛好像来自更深的地方,按不住似的。下午虽然躺了会儿,但就是睡不着。晚上遇到陆小凤,想着喝点酒有点醉意可能容易睡些,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痛!
自作孽,不可活。他不由苦笑。
痛,很痛,痛痛痛痛……他捂着左肩,紧紧皱眉,汗如雨下,视线所及之处变得摇曳而模糊,眩晕感,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向地上坠去……
哗——开门声,有人飞身进来在他倒地前接住了他。
一个沉静的声音说:"别撑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
醒来的时候,凌云感到腕上有冰凉的触感。有人在给他把脉。他没有睁眼,笑了一下:"西门庄主?"
清冽的声音:"你认得出?"
"自然。"凌云睁开眼,对着床顶微笑。就算都是冷气也是不一样的。
西门吹雪开门见山:"这伤,你怎么看?"
"皮外伤嘛,没想到惊动西门庄主。"凌云漫不经心地说。叶孤城你真大惊小怪。
西门吹雪剑眉一扬,凝神看着他:"血凝得很慢,不是药的缘故。"
凌云抬手揉着额头:"何必大动干戈,小事。"感觉左肩那里被绑得严严实实,看来某人捆贼的本领长进飞快。
西门吹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唉,其实没什么。"他叹了口气:"父亲的身体就不太好。譬如他中年时,风痹之症每每发作,均苦不堪言……骆神医说那是他幼年留下的宿疾……针灸有效用,但久了也不显……我是他的儿子,体质不佳也很正常。"
西门吹雪略显诧异:"风痹之症?"
"对啊。"理所当然的口吻。
"凌公子的身手与当日相差甚远。"与紫禁之巅的皇帝或一年前的凌云,判若两人。
"啊,这个。"凌云无所谓地笑了:"父亲没有一点功夫也过得挺太平。他是因病而逝。我的护卫应是天下间最多的。所以,不妨事。"
西门吹雪皱起眉:"你不在意?"
"在意也没用啊,放下就好。"凌云说完,又稍稍有点苦恼:"只是师父肯定不会认我这个徒弟了。不是我不想练,气聚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有多久?"
凌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
西门吹雪朝他看,不掩疑惑:"?"
"一点点开始的,就像我爹那病,所以说不上来。"凌云淡淡笑着。
"一年前无事。"
"对。"
"半年前?"
"有点兆头了?也还好。"凌云有点不确定。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救了内子和宁儿,我应该谢你。"
凌云依然微笑:"西门庄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西门吹雪神情肃然:"西门吹雪欠凌公子一事。"
凌云看了他半天,轻笑道:"好吧,我会记得西门庄主这句话。"
西门吹雪点点头,接着说下一件事:"宁儿想拜你为师。"
凌云眼角一抽。
西门吹雪的声音平稳:"他很执着。"
凌云瞟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被他烦得不行?
"他说拜师需要我同意,你的意思。"西门吹雪肃然道。
凌云眉头微扬,心中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只要凌公子愿意,我不反对。"清晰的吐字,出人意料地不带寒意。
凌云突然觉得头疼,又瞟了他一眼,幽幽道:"西门庄主果然不乏幽默感。"
西门吹雪冷峻而郑重的神色:"剑者,天下利器之尊。诚心正义方能习得剑法精要。"
凌云揉揉眉间,叹息,唉,对于这么小的娃娃你跟他说这个有用嘛?
"我觉得不论怎样,作为西门庄主的儿子,不学好剑法可不太妙。"凌云就事论事,正色道。
西门吹雪依旧冷然的语气:“他愿学,很好;他若不愿,我亦不勉强。”
凌云觉得头更痛了,西门庄主,这么小小的娃娃你就不能轻言慢语地跟他讲道理吗?你这么说很像在赌气。
西门吹雪像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冷声道:“先父是个生意人,不会武功。我从小醉心剑道,先父从无阻拦。他曾说用心才是要义,无论何事。所以宁儿只要用心,学什么都可以。而万梅山庄,足够护他一生无虞,无论功夫如何。”
说完便起身离去。
凌云望向床顶,半晌,笑意慢慢漾开,西门庄主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俺锄草来了……
一更。
☆、要案
早晨,客栈里人来人往很热闹。
忽然外头冲进一伙人,揪住坐在口头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锦衣公子嚷起来:"好小子,你以为那日使计脱身就算完了?这回被我们找着,你要没个交代……"
锦衣公子挣扎着喊道:"你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推搡声,打斗声,碗筷叮当落地之声……稀里哗啦,好不热闹。但伙计们都很淡定,像没看见似的。直到那个公子被人拖出大门,一个小二才喊了声:"赵公子,打坏的东西还是给您记账上啊。"
……
喧闹声惹得靠里头中间的一桌人都皱了眉。
陆小凤摸摸胡子对来添茶水的小二说:"诶,这是……"
小二见怪不怪的模样:"咳,客官您见笑,这是镇上赵员外家公子,整日在外闲晃,斗鸡走狗,拈花惹草,风流债着实不少。时不时有人找上门来,唉,一件件一桩桩,不提也罢。碰上要债的人来了,他正在哪家逛哪家倒霉。不过赵员外一直在小店挂账都会如数赔偿,也就罢了。"
"富家公子哥儿没一个好东西……"
"诶,你可别这么说。我觉着吧这跟富不富没关系,难道说穷人里就没负心郎?上次见着那公子不是很痴情?你还感慨了好一阵哪。"邻桌收拾碗筷的小二笑道。
"那是,少见我才感慨的好吧。"小二瞟了他一眼,对陆小凤一躬:"爷,您要的东西都上齐了,您有事再吩咐小的。"
陆小凤一大早上心情好,好奇心也盛:“你说的痴情公子是谁,也是镇上的富户?”
"咳,客官,那是个路过的客人,我可不知道是谁。"小二摇摇头。这位爷看上去最好说话,边上两位雪白的爷看着就挺可怕。还有一个似乎起床气还没消也不好惹。
"客官,要说那个客人可是个少见的情种。"邻桌小二笑呵呵地接着往下讲:"他抱着他夫人冲进来的时候,那个焦急深情的模样,啧啧,真是……"
小二白了他一眼:"他夫人病得很重,当然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