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便便来个人是进不去书房的。
毛博语主动提出去书房,事态严重是一码,伸出欢迎之手也是一码,要不然他大可等到吴书记回来旁听汇报。
也许这也是吴书记的默许,胡杰轩站起身,“好,去书房谈谈,有些情况,我也想和毛秘书长沟通一下。”
等到保姆端上了茶,退出去关上了门,胡杰轩才开口,“市兴盛房地产公司的汪洪咬出了吕鑫洪。”
汪洪的大名,毛博语知道,那是个从流氓起家的企业家,趁九十年代中期池江加快城市建设的机会,汪洪纠集一批手下搞起了拆迁公司,垄断了池江的拆迁市场,原始积累完成后,涉足房地产,短短十年时间,身价过亿,还摇身一变成了政协委员,池江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原以为汪洪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光鲜的头衔背后他还是黑人一个,这次打黑没逃过,被当场从省企业家联谊会上揪了出去。
吕鑫洪更是一号人物,池江市委常委、高新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党工委书记、主任,他年纪很轻,才四十出头,学历在班子里算最高,京都大学博士学位,而且他这个博士学位还真是实打实来的,不像是一些领导干部花了公家钱镀层金的假货。
吕鑫洪是省委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也是中组部重点关注的后备干部,前途一片大好,至于和汪洪这样的人勾搭?
“胡书记,这个情况——”毛博语第一反应是惊讶,还有点不信。
胡杰轩摇摇头,“毛秘书长,别说你不信,我当时也不信呀,可证据摆在面前,不信也得信。四套房子,加上现金五百多万,涉案金额将近二千六百万了。”
467章 胡书记,公安局长你兼任吧
“这么多?”毛博语一惊而起,旋即坐下,“他昏头了?”又问,“会不会是诬告,我可听说兴盛公司在高新经济开发区的几次竞标都失败了,是不是汪洪狗急跳墙乱咬人?”
“毛秘书长,我也希望是诬告呀,市委班子成员出了这么大的事,要轰动全省了。”胡杰轩苦笑笑,“兴盛在开发区竞标失败的事我也详细了解了,那是汪洪和吕鑫洪两人搞得双簧,纯粹给旁人看看的。小工程竞标失败,大工程却基本落入了兴盛的手中,难得有几个大一点的工程是其他建筑公司承包的,也都是事先和兴盛商量好了利益分配的串标。”
“利令智昏啊。这事要被证实,那就是池江史上最大的贪腐案了。”
“毛秘书长,汪洪部分供述已经被证实了。”
毛博语身子往胡杰轩的位置移了移,“这事有没有向吴书记汇报过?”
“汪洪今天下午才供述,还没来得及向吴书记作汇报。”
“不能拖,久则生变。这个消息要是流失出去,谁也担不了责任。”
“毛秘书长,汪洪的关押点已经秘密转移了,参加审讯的工作人员也全部集中管理,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离开,更不得与外界有任何的联系。”
“胡书记考虑的很周到。”毛博语点点头,看看手表,“我们过去吧,吴书记应该快回家了。”
吴越家,钟书伟给各位领导端来茶后,很快就离开了书房,这次吴书记把谈话的地点放在了书房,那就表示池江将有大事发生了。
“胡书记,这几天情况怎么样?”吴越点上一支烟,然后把烟盒往桌上一拍,示意胡杰轩、毛博语两位自便。
“情况还好,审讯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就是干扰电话多了点,烦不胜烦。”胡杰轩从烟盒里摸了一支。
“胡书记,以后再有类此的电话,叫他们打给我,就说这事我在具体过问,我倒要看看有哪些同志耐不住寂寞了。”吴越笑了笑,“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和他们谈谈。”
尽管吴越只是说笑,他也不可能真照着对说情者如此说,但是吴越的支持态度摆出来,胡杰轩也放下了一些心事。
“吴书记,有一个情况我要向你汇报一下。”胡杰轩慎重地从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纸。
“抓到大鱼了?”吴越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慎重其事的胡杰轩。
“吴书记,确实是一条大鱼。”毛博语插上一句。
“哦,是吗?”吴越接过胡杰轩递上的材料,翻看起来,微笑的脸渐渐凝重了。
屋里一下变得很静,胡杰轩、毛博语两人盯着吴越的脸,呼吸也不由自主克制了,生怕一大声,就破坏这种气氛。
突然,吴越狠狠把手里的材料摔在桌子上,声音之响,让胡杰轩、毛博语差点惊起。
“胆子给狗吃了”吴越手指点在材料上,“涉案金额二千多万,他要这么多钱、这么多房子干什么?我看是贪着、贪着,就形成了惯性,不贪可能还不舒服呢。”
“吴书记,说起来这个同志还真是可惜了。”毛博语摇头道。
吴越摆摆手,“走到这一步,没人在强迫他,有何可惜的。”看着胡杰轩,“胡书记,把证据搞扎实点,就吕鑫洪的涉案情况,我要单独向省委主要领导同志做一次详细的汇报。”
“吴书记,外围进一步的侦查工作正在开展。”胡杰轩回答。
“好,尽快完善证据链。”吴越放下手中的烟,“事情既然出了,也客观存在,不用回避和掩饰,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今天请你们过来,是要谈另一桩事的。”
看到吴越对吕鑫洪的事轻描淡写,胡杰轩、毛博语相对望望,彼此都很疑惑:目前而言,池江还有比这更大的事?
“池江社会治安之所以混乱,究其原因我想同志们都很清楚,是该有人为此负责了。一支队伍有没有战斗力,看的就是领导者,领导者自身不过硬,心思不在工作中,队伍必然一盘散沙,工作必然千疮百孔。搞独立王国,搞任人唯亲,如果不出漏子,能确保一方平安,那我可以忍受,现在这种局面,再不加以调整,那我,我们这一届市委领导班子就是对省委、对池江群众的严重不负责任。”
领导者是谁,不言而喻,自然是指康凌东。不过吴书记这个时候动康凌东是不是会给他人造成一种误解?出发点即便是公心,也会被他人认为原因在于康凌东对吴越的不尊重。
胡杰轩没有说话,虽然心里是极赞成吴越的意见,可他一开口就有借力打力之嫌,谁都知道他和康凌东一向不和,要说不同意吧,连他自己也觉得太过违心。
“吴书记,是不是缓一缓?”毛博语不需要顾忌,他的着眼点基于上述的考虑,也担心康凌东的潜在势力或许会对吴越形成一定的不利。
“不能缓。”吴越摇摇手,“要保证整顿的成果,有人必须挪位置。我给了他机会,就想看看他是否会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能不能把其他心思暂时丢一边,但是他做了些什么?上蹿下跳,省里闹到部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他的部门是龙之逆鳞,没人可以碰。”
“康局长居然这么干?”话说到这份上,毛博语索性点出了康凌东的名字。
那怪,这几天公安局的同志也私下说,局里几乎看不到康局长的影子,原来他去做背后工作了。胡杰轩吃惊地看着吴越。
“哼。”吴越冷笑笑,看了看面前的两位,“你们都是可信任的同志,康局长动静不小呀,只差到京都去击鼓喊冤了。他这个同志,自身的问题看不到,眼睛全盯在其他的方面,本末倒置,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适合继续待在公安部门?有点理智,懂得廉耻的人,到这个时候应该主动请辞了。他倒好,还以为自己捏住了有理票子,恬不知耻,简直不可理喻。”
一句可以信任,胡杰轩的腰杆就挺直了几分,他和康凌东之间的竞争,既不可避免,也不会和平收场,现在吴书记表明态度要拿下康凌东,又向他伸出了手,他当然的摆出明确相应的姿态。
“吴书记,康凌东同志确实需要冷静思考反省反省,尽管他个人没有涉及任何黑恶势力,也不存在贪腐,但是他的用人是明显失误的,工作思路和方式也大有可推敲之处,对池江治安的现状,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胡杰轩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敞亮了许多。
吴越下定了决心,毛博语也就不再犹豫,想了想说,“请辞他是不愿意的,要不拿了局长的职务,就让他挂个副市长?”
“康凌东去市政府干什么,他能搞经济还是懂民生?平级调动去政协吧。”
康凌东算是池江的一号风云人物,论年纪还在当干之年,去政协那是养老等退休,比坐冷板凳还难受,他会愿意,只怕又要发疯闹出乱子来?胡杰轩、毛博语面面相觑,都认为吴越的考虑太过理想化了,这样的处理不见的会在班子里得到通过。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这么说未免刻薄了些,可这一切恰恰是他自身造成的。”吴越抬起手点了点,“我给他两条路走,老老实实去市政协,那就算了,既往不咎。再折腾的话,给个处分,降职去区县政协当个副主席。”
“吴书记,这两条路——”毛博语话说了一半,言下之意,哪一条康凌东也不可能会接受。
“吴书记,处分、降职?”胡杰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处分、降职,严格来说康凌东也够得上,不过真要这么处理,反对声肯定大过赞成声,毕竟部门的失误全算在部门负责人头上,其他人难免感同身受要提出异议。这是华夏官场的弊病,板子要打先落在小角色屁股上。
吴越靠在椅背上,吸了几口烟,“由不得他选择,路给他指定了,怎么走,主动权不在他手里。”
这个解释等于没有解释,胡杰轩、毛博语更迷糊了。
“一个礼拜之内,中央政法委楚书记要来池江,并听取我对池江春季打黑的成果汇报。不过,我考虑之后——”吴越转过脸看着胡杰轩,“还是请胡书记代表市委、代表我来作这个汇报。”
能当面向中央政法委楚天舒书记汇报工作,那是个千金难求的好机会,更何况池江打黑取得的成果也有目共睹,谁去汇报谁就有可能得到楚书记的赏识。饶是毛博语这样的资深副厅,也不由心生羡慕。
胡杰轩内心的激动更不用提,这等于凭空一件大好事掉下来,端端正正砸中了自己。
“吴书记,对这次汇报,你有啥具体指示?”胡杰轩按捺住心潮涌动,竭力用平静的声音问。
“打黑成果是一方面,公安队伍建设和队伍中存在的问题也是一方面,尤其后一个方面,要全面公正、不偏不倚,既不要包庇也不要人为夸大。”吴越微微一笑,“汇报结束后,我请楚书记对班子里的同志作指示,让同志们都来听听。”
这个情况一反映上去,康凌东别说处分、降职,撤职查处也有可能呀,这么一来事态还能控制住?这要引发池江官场剧震,以徽山官场的风气,吴书记只怕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胡杰轩的担忧写在了脸上,望了望毛博语,意思你跟吴书记熟络,你说几句吧。
毛博语自然领会,笑笑,“吴书记,中央首长的要求相比地方领导肯定严格,我看康凌东去区县也不行了吧?一旦楚书记下了定论,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吴越继续抽烟,没有接话茬。
“吴书记,牵一发动千钧,徽山的情况和其他省市有些不同。康凌东一个人倒无所谓——”见吴越不表态,胡杰轩也只得往明里说。
“地方传统要尊重,大环境也不可能通过一两件事就会改变,这个我有清醒认识。板子肯定要打的,楚书记的性格我略有所知,轻重嘛我或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