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轻笑,像靖北王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为自己着想?只要不惹他生气,平平安安呆在王府就够了。至于宁灏那边,他生气也好,能理解自己也罢,都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
昨日故人今又见
裕亲王的丫头回去后,并没有敢把闵言熙的话转述一遍,这种话说了,除了看主子一顿坏脸色再没别的。不过宁灏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一看丫头战战兢兢的神色,就猜到肯定是在靖北王府挨了骂,但他面上从来少有发脾气,只做不知,颔首道:“东西送到了就好,下去罢。”
宁灏出身皇族,其生母当初也曾有过风光的时候,不过却很短暂,…………因为专宠后宫数十年的柳贵妃入宫了。那时宁灏年仅四岁,随着母妃得的圣眷减少,渐渐淡出了武隆帝的视线,间接导致童年幸福度跟着下降。最后那次惨烈争斗,宁灏生母惨败,被剥夺了一切封号位分,半年后病重郁郁而终。
宁灏之所以能平安长大,还是得力于另外一位权高位重的妃子,贤妃姜氏一直没有生育,很自然的将年幼皇子接管过来。尽管柳贵妃独占了皇帝的宠爱,可惜皇后和贤妃都出身于世家大族,身后势力非同一般,斗了十来年也没有将二人拉下水。而对于武隆帝来说,也犯不着拿自己的江山去博美人欢心,宫中一直风波不断,每次都被他和稀泥带了过去。
如今虽说姜氏已经亡故,但是宁灏毕竟已经成年封王,加上他本人善于周旋、应对得当,柳贵妃也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因此相处还算比较融洽。而且近几年来,宁灏和靖北王来往颇多,加上又替皇帝办了几份漂亮的差事,更加没有人敢轻视于他。
宁灏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好脾气,且乐于帮忙,时常跟一些富家公子听歌赏舞,在京中人缘亦是极好。即便是面对王府里的下人,也很少有过厉色,比如今日明知丫头的差事没办好,也只是假装没有看出来。
“来人,磨几色彩墨。”
一个小厮飞快跑了进来,手脚利索铺好纸笔,拿出上等香墨加水不断研磨着,笑眯眯问道:“王爷,是要画美人吧?等奴才多磨几样颜色,画个最美的美人儿出来。”
“是啊,难得心情好。”宁灏笑了笑,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有着不快,待到墨汁研好,朝那小厮挥手道:“好了,下去吧。”
宁灏提笔凝思半晌,才轻轻的落下了第一笔,随之墨汁细线左右移动,一个美人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他在书画方面甚为擅长,兴致好的时候,也曾替外面的歌姬舞姬画过画像,京中风尘女子莫不以此为荣。
…………美人如画,画如美人。画上的美人身姿纤细柔软,禾眉微蹙、眼角含情,只披一件烟粉色的素纹薄纱绢衣,似乎笼了一层淡淡的忧伤。美人合目仰面向天,像是在默默的祈祷着什么,仅用一点碧绿莹透的细珠长钗,就把似颦非颦的风韵勾勒出来。
“王爷,今儿这么好雅兴?”一群文士嘻嘻哈哈说笑着,从院子口走了进来,这些人都是裕亲王府养的清客,平时陪着附庸附庸风雅。
“哟,好一个绝色的女子。”有人抢先称赞,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此时画上墨汁还没有干,宁灏也不便收起来,微笑敷衍道:“呵,众位就不要再寒碜本王了。”他一面笑,一面放下笔往外让,“今天的日头不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难得大家来得齐全,不如一起到湖面上喝酒去。”
有位青灰色中年文士走近书案,仔细瞧了瞧,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却被身旁同伴用力一拉,“走吧,王爷都出去了。”
宁灏在门口回头,笑道:“冯延鹤,磨磨蹭蹭等下要罚酒的。”
“好,好好。”冯延鹤笑着答应,跟着同伴走了出来,临出门,还不忘往画上再看了一眼。出门追上宁灏,笑问:“王爷,这画的是哪家楼馆的姑娘?”
宁灏淡淡道:“谁也不是,随手画画而已。”
“哦。”冯延鹤陪了个笑脸,没有再多问。
宁灏的作风一向颇为洁身自好,虽然经常跟歌姬舞姬打交道,也只是听个小曲、看个歌舞,从来不会留宿楼馆过夜,更加不会和良家女子有瓜葛,顶多算是有些风流倜傥罢了。冯延鹤依照记忆临摹了那副画像,再到京中楼馆挨家打听,很快查到了素素,得知人已成为靖北王的侍妾。
靖北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冯延鹤费了不少银子,才买通一个二门小厮,答应让里面认识的丫头送信。素素收到信笺颇为惊讶,因为冯延鹤和父亲有结拜之谊,十来年前不知什么缘故,在边境的军队里消失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父亲也不再提起,论起辈分来,自己还得管他叫一声“冯叔叔。”
这么多年来,素素以为世上再没有人认识自己,想不到如今,居然能够见到多年前故交长辈,冯延鹤信上约了时间,定于下午申时在一家酒楼见面。
素素带了面纱,领着小鹊出去,只说是去庙里烧香,很快乘轿来到约定的酒楼。上了雅间,里面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等着,辨了辨,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惊喜,脱口喊道:“冯叔叔!真的是你?!”
“是啊。”冯延鹤站起身相让,神色也颇为激动,“我还怕自己认错了人,要不是听说你叫素素,也不敢写信,没想到……”语声有些哽咽,“唉,这些年苦了你了。”
“也没什么。”素素淡笑,嘱咐小鹊到门口侯着。
“你现在嫁给了靖北王?”
“嗯,是王爷替我赎的身。”素素心里自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哪里谈得上什么嫁不嫁的?不想多提此事,又道:“冯叔叔,你这些年都去哪里?我问过爹爹,结果他也说不知道,我想着,你或许是回乡下养老去了。”
“呵,算是吧。”冯延鹤的目光闪了一下,低头端起酒杯。
“冯叔叔现在哪里安身?”
“哦…………”冯延鹤抬起头来,笑回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漂泊了好些年,才在裕亲王府找到一点差事,也就混点饭吃。”
难怪他会找到自己,大概是从宁灏嘴里得知的吧。素素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事情也算挺巧的,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故人,心里还是高兴的,“那冯叔叔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啊,一个人。”冯延鹤淡淡带过,“算了,先不说我了。”连着喝了好几杯酒,才问:“素素,靖北王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
“你和他是在媚春楼认识的?”
“嗯。”素素点头,奇怪道:“冯叔叔,你问这些做什么?”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冯延鹤沉默良久,方道:“照理说你现在的容貌,与你爹爹十分相似,靖北王不可能一点都认不出你,他没跟你提过吗?”
“啊……”素素一惊,“虽然爹爹在军营做事的时候,也算是靖北王的手下,但是官职并不高,那么多人,他能一一记得住吗?”
冯延鹤道:“你那时候还小,大概不大清楚军营里的事,你父亲的官职是不高,不过却是在靖北王身边做事的。每天不知道要打多少照面,也算是老熟人了,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即便隔了这么些年,靖北王也不会完全没有印象的。”
“你是说…………”素素觉得害怕,“靖北王知道我是宋溢的女儿,但是一直没有说?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再说,他对我也还算不错。”…………除了脾气坏一点,总归也是给自己赎身了,好吃好喝供着,还真的是说不上很糟糕。
冯延鹤冷笑,“他这么做,当然是有他的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素素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介罪臣遗孤,除了一身年轻皮囊以外,还有什么可盘算的呢?靖北王在国中只手遮、呼风唤雨,有什么地方,还能需要自己帮忙不成?胡思乱想半天,也没有想出半个可信的理由。
“因为一个宝藏!”冯延鹤说出了答案,“我和你爹爹有生死之交,当年我一起发现了一张藏宝图,据说有价值连城的珠宝银两,只要获得便富可敌国。靖北王手握重兵多年,早就有不轨之心,得知消息后,就劝说我们把藏宝图交出来。”
“……”素素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冯延鹤继续道:“你爹爹一向对朝廷忠直刚正,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于是就将藏宝图一分为二,让我偷偷带走了一份。这样一来,靖北王拿着半分藏宝图也无用,为了得知我的消息,也不敢把你爹爹怎么样。”说着叹气,“哪知道,回朝后你爹爹还是遭了暗算,真是让人痛心!”
…………难道说自己一直都错了,宋家的灭门不是因为柳贵妃,而是因为靖北王?因为那一份莫名其妙的藏宝图?素素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往下再想。
“我猜啊,靖北王多半是认出你的。”冯延鹤连连叹息,皱眉道:“他之所以将你留在王府,多半就是为了那份藏宝图吧。”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素素觉得实在难以接受,心中一片慌乱,喃喃道:“可是,我从来都没听爹爹说起过。”
“你爹爹去的时候,你还小,想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或许…………”冯延鹤拧着眉头深思了片刻,“你爹爹给你留下了什么?再不然,有没有什么暗示?”
“没有,都没有。”素素不断摇头,努力想要摆脱这种恐惧的感觉,“爹爹从不曾提起过什么宝藏,我逃出家门的时候,爹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待,我真的不知道!”
真假难辨
素素回去后,很快就发热病倒了。
闵言熙原本还在生着她的气,一见人病倒了,立马就忘了前面的茬,赶紧传了大夫过来诊脉。谁知道汤药吃了好几碗,一直挨到第二天下午,素素的病情仍然没有半点起色,还是不断咳嗽发热。
闵言熙忍不住大为光火,怒道:“白养你们了,连个小毛病都看不好!”
那大夫吓得哆哆嗦嗦不敢说话,倒是小鹊给他解了围,“王爷,我们姑娘恐怕是旧疾犯了。”
“什么旧疾?”
小鹊为难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以前姑娘也有像这样光景的时候,找大夫吃药都不中用,都是用土法子给治好的。”
“还愣着做什么?!”闵言熙朝下人大吼,喝道:“去媚春楼,让秦媚儿把会治病的人带来!”
素素的身份不比从前,秦媚儿很快亲自领着一个嬷嬷过来,用的是熏香的法子,折腾片刻果然渐渐退了烧。闵言熙摸了摸素素的额头,觉得效果还不错,于是道:“人先留下,等素素的病好了再回去。”
“是是是。”秦媚儿替嬷嬷应承下来,刚从大管家手里收了一个金元宝,正喜得眉开眼笑,讨好道:“素素的身子要紧,反正我们那里也不缺人,王爷尽管使唤就是。”
正在此时,迎面进来一个小丫头,怯怯道:“给王爷请安。”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小鹊,“我们主子听说尤姑娘病了,让送点补品过来。”
“嗯。”闵言熙挥了挥手,没有兴趣多加啰嗦。
那小丫头扭脸瞥见了秦媚儿,突然“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赶忙低下了头,结结巴巴道:“奴……奴婢告退。”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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