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所作所为看不入眼。只是这女人与他非亲非故,他才不会在乎她的意见。他想对李寻欢怎么样,谁也管不了,除非他娘还在世。
李寻欢见龙小云进来,并未因昨日之事有芥蒂之色,只是神情平静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只是那一双眼睛因为高烧的缘故异常的亮。
他生病时从不抱怨,总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他是这么一个不给人添麻烦的病人,龙小云还是很讨厌见到他病着的样子。他一直不喜欢病人房间中那种感觉。
于是他开门见山道:“李寻欢,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聚贤山庄的司马超群要和王怜花决斗。我准备明日动身去京城,你也一起来。”
听了龙小云的话,李寻欢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惊讶,却反而是一旁的梅思影听到王怜花三个字,浑身颤了一下。
“好……“李寻欢毫不犹豫道。
“他不能去!”然而他的话却被梅思影骤然打断。
“小云,你要让他怎么去?你李叔叔连床都下不了!”梅思影语气中可以听出极力压制的愠意。
“他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比你清楚他,”龙小云对梅思影道,“我们坐马车去。”
“他怎么可能经得住马车的颠簸?你根本就是……要他的命……”梅思影突然语声呜咽。
“小云是担心,关兄不在,他也走了,江怜月对我不利……”李寻欢却安慰梅思影道,“太原到京城,用不了太多,时日……无妨的……”
“不行……”梅思影握住李寻欢的手,摇头道。
龙小云不耐地叹了口气,“梅大夫,你要是怕我半路把李寻欢害了,你也可以一起去。”
梅思影顿了一下,仿佛听进了这句话。
李寻欢抬起头望着龙小云,目光依然是温存的。
龙小云拂袖离开了房间。
马车行在官道上,一路驶向京城。早晨出发时又下了一阵雨,秋意愈发分明。龙小云撩着帘子望着窗外,山西多丘陵,高高低低的坡路两旁木叶萧萧。出了城,满目都是郊野景致,若是天黑还到不了镇子,只怕得露宿荒野了。龙小云转过头叫车把式加快些。
车把式一扬鞭子,一阵颠簸,马车果然行得快多了。
龙小云已经看着窗外,仿佛没有听到李寻欢那一声低吟。
李寻欢整个人浑浑噩噩,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撞击在车篷上。汗水淋淋漓漓地往下淌,耳边嗡嗡作响。秋风夹杂着潮气从龙小云撩开帘子的车窗中灌进来,吹到他汗湿的衣服上,冻得他身子一阵阵发紧。或许是过于寒冷了,他本能地向温暖的地方靠去。
梅思影见他昏迷中靠了过来,便为他拉严斗篷,把他抱在怀中。
龙小云早已无心看风景,此刻索性拉上帘子,看着这二人道:“梅大夫,我劝你不要和李寻欢走得太近。你难道不知道,他身边的女人,全都没什么好结果。”
梅思影却道:“小云,你想多了。我对李寻欢只是……”
“何必解释。”龙小云打断道,“我看得出,你已经爱上他了。”
龙小云无心的一句话,却点明了梅思影一直紊乱的情绪。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已经明显的连小云都看得出了吗,那她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梅大夫,你喜欢李寻欢,关天翔却喜欢你。你可知道我娘和他的事?呵,保不准,他要把你也像我娘一样让给他兄弟。他一直就有这种癖好。”龙小云冷笑道。
他仍旧是无心的,然而,这话却正戳到林诗音的痛处。简直字字锥心。
她紧紧抱住李寻欢的手松了松,望着枕在她肩头的男人,眼神多了几分悲痛和陌生。你还会不会再将我送给别人,表哥?她心里悲凉地问。
天色渐暗,马车依旧在丘峦间颠簸。两侧渐渐显出峡谷的风貌,路也窄了许多。这一段路,最是山贼出没地方,龙小云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炷香功夫,马车剧烈的一震,车把式哭叫起来。
梅思影怀中的李寻欢皱着眉头呻吟了一声。车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车上的可是小李飞刀?”
“你们是何人?”龙小云作为车上唯一能说话的男人,自然得撑台面。
“淮左五义。”苍老的声音回答。
梅思影发起抖来,她想起听关天翔说过,这淮左五义似乎是李寻欢的仇家。
“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一个高昂的女声命令道。她话音刚落,梅思影就觉眼前一亮,车帘子被人掀起,一个穿短衫的年轻人一把把龙小云拉了下去,紧接着她感到自己也被人拽下了马车。
“寻欢……”她刚惊呼一声,就见一个脸上有道巨大刀疤的大汉把昏昏沉沉的李寻欢架了下来。
李寻欢的头无力地垂在大汉肩膀,虚弱地睁开眼睛。
“李寻欢,淮左五义奉夔玄阁阁主之命,请你上京。”穿蓝褂子的拐子这时道,他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苍老的声音。
“我们本就要去京城。”龙小云道。
“哼,就凭你们?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妇人?一个病鬼?”拐子扫了他们一眼大笑道,“怕是你们还未到京城,就已经成了别人刀下鬼!”
拐子说的不错,这一路上去京城的的人鱼龙混杂,大都是奔着王怜花和怜花宝鉴去的。一旦知道和王怜花颇有渊源的小李飞刀也在,怕是他们要变成众矢之的。
梅思影是这么想的,龙小云也希望她这么想。这一路离京城越近就越危险,他是故令淮左五义演了这出戏,以挟持李寻欢借口护送他们入京,且还不必暴露他夔玄阁阁主的身份。
梅思影果然悄悄递给他一个眼色。
龙小云便道:“几位大侠,既然夔玄阁阁主想的如此周全,小侄也不好推脱。”
拐子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他们上车!”
于是龙小云他们又重新被推上了车,拐子,女人,和刀疤大汉也坐进车里,霹雳弹和斩人剑一左一右坐在车把式身旁。
天色已暗淡的辨不清人脸,一盏天灯高高悬起,无尽苍凉。
一行人没能在天黑前入城,拐子遥遥望见远处有一处灯火,便令车把式把车赶了过去。这处有灯火的地方原来是个小村子,庄稼人睡得早,也就只有这一户人家不知还为谁在留着灯。
村子里怕是没有驿馆客栈之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户人家上。淮左五义中的短衫年轻人先跳下了车,敲开了门。不一会儿,一个少年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跟着他走了出来。
少年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就道:“不行不行,你们人太多了,我姐姐今晚还回来呢,不够地方!”说着就想把老太太扶回去。
那老人家却道:“小乙,你怎么这样说话,谁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娘平日怎么教你的?”
那小乙别别扭扭地不肯答应。
或许是帘子掀开的太大,夜风袭了进来,马车里传出了痛苦的咳嗽声。
“啊呀,你们这还有个病人呢。”老太太道。
龙小云一看有希望,便接道:“是啊,老人家,我叔叔病得不轻,求您行个方便吧。只要一间屋子,我们这些人挤一挤过一夜就行。”
“小乙,你快让人家进来。”老太太道。
那少年仍是十分不满,气呼呼地领着一行人进屋去。
进了最大的那件屋,众人面前亮堂了许多。老太太刚一想说话,突然看到李寻欢,就“啊”了一声。
“快快,小乙你扶一把,让他坐下来!”老太太慌张道,“你看他脸色这么差。”
刀疤大汉把李寻欢放在了屋子里唯一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上。灯光下他的脸色确实十分难看,蜡黄蜡黄的,嘴唇又干又白。梅思影蹲下来,忧虑地握着他冰冷的手。
“老婆婆,可以让他躺一躺吗?”梅思影问。
老太太道:“对对,小乙,你去里屋把你姐姐要用的东西拿出来,让他们睡里屋吧,那儿床大。”
“那是姐姐的屋。”小乙争辩了一句,但看李寻欢实在病得厉害,只好道:“跟我来吧。”
里屋的床也并不怎么大。梅思影把李寻欢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昏迷中他无法克制自己,一直都在咳嗽。
淮左五义中的最小的霹雳弹和年轻的斩人剑去外面抱了些干草回来,扑在地面上。龙小云坐在凳子上不吭声,旅途让他也十分疲惫。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咳嗽声。
梅思影转过身,看着拐子道:“我们能不能拖一天再启程……”
“梅姑娘,你恐怕没有和夔玄阁阁主讨价还价的资格。”拐子张道。
梅思影冷笑一声,“我知道,但你们也不能无视他的命令吧。他要得是小李飞刀,而不是一具尸体吧。”
拐子张似乎无意中看了龙小云一眼,龙小云却低着头。拐子张沉默不语。
霹雳弹挠了挠头,左右看看这些大人,又回过身继续铺自己睡觉的草。
“他不能走了?”许久,龙小云才抬起头,依旧有些疲惫地问。
“伤口都裂开了,你觉得他还能再被颠上一天?你可以给自己一剑再坐马车试试看,试试看痛不痛!”突然间关于王怜花回到中原的传闻,痛苦的旅程,淮左五义的劫持,梅思影也失去了耐性,几乎是挑衅地说。
霹雳弹坐在干草上听他们说话,斩人剑已经翻身睡了。刀疤大汉和拐子都不接话,流星钩冷笑了一声。
一片沉默中,突然间响起了推门声。
所有人都俱时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长得很妖冶的年轻女孩。
女孩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嬉笑道:“你们就是我弟说得客人?我叫苏小花,我来拿我的衣服的。”她扭着腰肢走到床边,看到床上躺着个男人,小声惊讶了一下。
她越过李寻欢,取了他身边叠着的几件衣物。一双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李寻欢的脸。
直到察觉到梅思影的目光,她才收敛地一笑,小步跑了出去。
出门一拐和苏小乙装了个满怀。
“姐你傻乐什么呀?”苏小乙道。
“小乙你真讨厌,你干嘛叫人家老病鬼,那男人明明是个病弱的书生嘛。”苏小花娇声嗔道。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这一型的。”苏小乙哼了一声,掉头走了。
李寻欢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他梦见满脸腐烂的林诗音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怎么也挣扎不出。后来有人把他唤醒了,原来是小云。他们那时还呆在关外小酒馆二楼的房间。李寻欢松了口气,说小云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小云说,什么样的噩梦,是不是像这样……他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血肉模糊的骷髅。李寻欢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天旋地转,头痛欲裂,李寻欢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想要起身,却浑身毫无力气。他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用肘一点点支撑着坐起了身。
这是一间小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地上还铺着许多干草。
突然干草丛动了动,李寻欢一惊,心道难不成还能钻出只刺猬?
刺猬没有,却冒出了一个小孩子的头。霹雳弹把自己从草堆里挖出来,朦胧睡眼正对上一双惊讶的眸子,整个人一怔。见是李寻欢,又放下心,蹦起来啪啦啪啦掸小花裤上沾着的草。
他只顾掸身上的草,头发上的草秆子却兀自旁逸斜出。
李寻欢伸出手,为他拨掉了头发里的草秆。霹雳弹一下子跳出了两步远,瞪圆了眼睛盯着他,“小李飞刀,我知道你最狡猾,我才不会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