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划过少年面颊,滴落如泪珠。他伸手揪紧前襟,似是有疼痛从里边传来,但他却无法遏止痛楚蔓延,因为少年从未学过自己消毒包扎。
家的大门一如他上课前乾净模样,门缝紧紧闭上、却从未锁过,彷佛等著什麽人归家。
母亲说,忍者村的家庭都不会锁起家门,也不会有人想进去偷取物品。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守护村子的忍者回家的方向。
他拉开家门,脱鞋走进室内,地板一尘不染,木质长廊难得冷的寒颤。他想,就算门永远不锁,没有家人等著的冰冷房屋,忍者也不会想回去。
褐色木板泼溅乾涸血迹,一滩一滩,恍若烟花凝固在绚烂时分;地上白线框出鉴识图形如同两人相拥,他想,他的父母就像相互依偎爱恋的情侣,永远凝结在最灿烂的年华盛世。
鼬站在少年身後,透过他的肩膀静看地面斑斑血迹,他能感受从少年身上传来浓烈而哀凄的悲伤,还有对自己的不解与怨怼。
他想伸手抱住那个孩子,却发现就算他们距离连五厘米都不到,他的手怎麽样也无法抬起来。
哽咽声从喉头传出,细密而断裂,一下一下,抽疼鼬左胸肋骨下方,那块柔软境地。他跟在少年身後,拳头握得死紧,血腥味散布在只有自己闻得到的鼻间。
鲜血的豔、月读的殷、彼岸花开得浓烈。
梦,将鼬最心疼的人心中最痛的地方,血淋淋摊给他瞧,路的尽头一片鲜血淋漓。
梦,未央。
§
沸水冒出锅外惊醒沉思中的鼬,他赶紧转身关起瓦斯,打开锅盖瞧了眼里边食物。然後他走出门朝外头喊了一声,把正坐著发楞的佐助给唤进来。
“佐助。”鼬坐在餐桌这边,叫唤对面人的名字。佐助听见他的声音,放下汤匙抬头看著他,墨玉似的瞳仁黯淡得彷佛蒙上层灰。
鼬知道,佐助不会记得他现在说了什麽,但他就是这麽自私的不想让他记得。
所以他移开眼神,朝著漆黑一片的窗外淡淡开口,“对不起,佐助。”
对不起,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改变任何初衷。
而现在,就让他在佐助被他背叛後、独立成长的记忆片段中,沈沦迷醉。
§
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青龙。
黄发青年站在潺潺水溪之畔,缺了一只手臂的袖口随风恣意飘荡。他微抬起头,似是睥睨地瞪著鼬,又彷佛没有入眼任何东西。
鼬皱起眉头,看著那只没有任何支撑的袖子,视线一转,到了对方背上背著、被仔细包裹起来的物品。
“你在看这个?”迪达拉注意到鼬怀疑警戒的目光,笑著指指背上巨大包裹,“这是我从砂隐村的小鬼手中抢来的。不过是个没用的上忍,竟敢从我晓之青龙手中抢东西?”他低声轻笑,从喉头传出古怪低鸣,扭曲原本平静话语。
鼬有点诧异,对於青龙诡异的行径倍感不解。
离开晓已有一段时日,为了专心照顾佐助,有些消息他特意向外屏蔽,因此遗漏这段时期晓略微的活跃状况。
“你不知道?也是,你在放假嘛!”迪达拉像是看到什麽好笑事情似地瞪大眼睛,面容扭曲。顺手扯下背後包裹,巨大帆布在空中散开,里头包裹的东西四散一地。鼬後退两步,神情诡异,他扫了一眼地面散落的残破物品,抬头快速打量青龙面色。只见对方双眼盯著那些散落木块,眼神迷离忧伤。
“一尾夺取任务,是我和大叔做的,我的手臂被木叶的九尾人柱力和拷贝忍者扯了下来。而大叔输给了纲手的徒弟和砂之千代。”迪达拉机械述说简略的前因後果,“没想到,那个笨蛋大叔竟然在最後一刻放手了?因为那个女人?因为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的亲人,他竟敢丢下我一个!”迪达拉并没有向鼬解释事件始末的意思,他只是需要一个出口、一个供他发泄的出口,而宇智波鼬,正好出现在他眼前。
深吸一口气,迪达拉强迫自己冷静,现在蝎不在了,许多冲动他必须靠自己控制。他蹲下来,慢慢捡回蝎的人偶,火红色发丝如同当年初见,永恒停滞在最美好的瞬间 ,与蝎锺爱的艺术一样,再不变幻。
迪达拉捡完傀儡後,意识到还在一旁戒备的鼬,歪著头开口,“你,为什麽不试著命令你弟弟主动拥抱你?”他弟弟的事情,晓的成员七有八九都知晓一二,角都更开了赌局,打赌佐助醒来後是谁先抛弃谁。
“他是我弟弟,不是玩偶。”鼬脸一黑,绛红色写轮眼闪烁凶光,危险瞪视著迪达拉。
“是吗?那你最好别後悔。”迪达拉耸耸肩,背起装著蝎的包裹,语气冷淡,“我还不知道得练几年的傀儡术,才能与大叔相互拥抱。”
“对了,再奉送你一点,我抢回大叔时引来砂隐和木叶的暗部,你们如果想在这附近晃,最好小心一点。”他转正身体,正对著鼬,下一秒、狂风骤起,巨大粘土鸟儿掀动翅膀,载著迪达拉消失在鼬的视线当中。
松下紧戒神经,鼬望向天空。粘土大鸟在蓝天划下一道刻痕,朝砂隐村的方向疾驶而去。
“果然,牵扯到感情,人类就只能是个傻瓜。”鼬喃喃握住手心,原本坚定下来的决心,竟因为蝎的逝去、迪达拉离去,而开始悄悄动摇。
但,就像迪达拉只想要蝎再一次拥抱他;鼬想要的是佐助走回他期待的方向。
所以,梦还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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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鼬佐吧同人合集XDD
☆、第十章§
第十章§宇智波佐助:从此之後,我便不再主动拥抱从外头回来的鼬。
鼬躺在草地上,双手交叠置於後脑勺之下,天空碧蓝清澈、透亮满心清净。但佐助只能看见怨气化作实体的块状乌云压在眼前、风雨欲来。
青青绿草散发清新香气,草坡下湖蓝色河水随风涟漪。雀鸟在鼬身旁欢快跳跃、丝毫没有被身旁庞然大物散发出浓厚的低沈氛围影响。鼬侧过身,看向这些无忧无虑小生物 ,眼神有些艳羡。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它们生命目标只有努力活著,努力为自己活下去。
使力撑起身来,鼬望向河畔,沉吟思索刚刚从上级那会儿接下的任务。一直以来坚定不屈的意志,在此时受到极大考验。
双面间谍,对象,自己父亲。
身为暗部一员,鼬知道他理应为村子奉献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包括意识。
但身为宇智波这个姓氏底下的传承,他却不得不为血缘所牵绊。
更何况,这里头他最重要的弟弟。
佐助看鼬随手把地上石子抛下河水。平静无波的水面溅起白色水花,一旁专心觅食的麻雀们被突如其来的骚乱惊扰,叽叽喳喳地鼓噪飞去。
一如既往的神情,安静无愠,但佐助很清楚鼬的心情比平常焦躁许多,或许更掺杂一丝徬徨。
那个从不畏怯的哥哥,曾在无人所知的角落,犹豫挣扎。
思自此,佐助突然想起鼬初进暗部时的模样。一个人不被认同地走在街头,身後是背过身的同伴低声窃窃私语,不屑加羡慕的言语中,嫉妒天赐而来的天赋、怀疑能力与经验的差距。
“这是一个牵系村子千百人性命的工作,你确定自己有那个能力?”暗部队长透过花狐面具,上下审视这半大孩子,他并非不信任宇智波天才名号。但暗部,暗夜刑部,身处其中背负的责任与血腥,是不会因为年纪、经验而有所区别。
在和平年代底下,暗部队长根本不想接受这种年龄的忍者──就算对方拥有天才之名 。
“我会尽力以对。”面对众人的流言蜚语,鼬只有这样一句话,冷漠而寂静。剩下如初做忍者的信仰深藏心底在他心底,从未开口,也无人理解。
不过,他用实力说明一切。最短时间之内,鼬从暗部资历最浅的成员、爬到暗部分队副队长。
曾经一次机会,佐助有幸听见联队出任务的卡卡西问鼬,“你想爬到多高?”那时不良上忍还没用护额遮掩左眼狰狞伤疤,自然也还未沾染一身痞气,冷冽如刀锋锐利的眼神在死亡浸润下,蒙上一层血雾。
“我只想成为能坚持忍道的忍者。”鼬站在树枝桠上,清冷声线没带进任何感情。他低下视线,枝桠下的土壤乾涸龟裂,皱摺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鼬觉得这就像他的生命,踏入政治权力斗争的风暴之中,就逐渐失了水份、只待风化乾枯。
佐助见到这样的哥哥,心里有些个失落。
作为普通忍者时,鼬的冷漠是习以为常的标志,但那仅仅只向著外人。面对幼小的佐助,鼬依然会付出足够的耐心温柔;回到家中,也会挂回恬静安纯的微笑。然而自从他进入暗部以後,那份温柔因著残酷血腥、渐渐隐藏到连弟弟也无法分享的地步。
佐助记得很清楚,鼬第一次完成暗部任务的那天,正是哥哥第一次拒绝在家门前拥抱自己的那天。那时,被拒绝的他一个人躲在被窝哭了整个下午,连母亲来唤他吃晚餐,也没办法让他走出被窝。
後来还是满身疲累、洗净尘埃的哥哥走进房间,将手掌放在蜷曲凸起的棉被上头,低声说,“佐助,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那天最後,佐助钻出沾满泪痕的小脸,难过地瞥了哥哥一眼,乖乖跟著鼬去吃饭。
不过从此之後,他便不再主动拥抱从外头回来的鼬。
一直一直到灭族那天都不曾有过。
跟随鼬看尽暗部隐瞒的残酷现实,佐助这次终於明白对方日渐冷淡的原因是什麽。
──没有人,就连那个总是笑弯眉眼的不良上忍也一样,没有人能在暗部的黑暗漩涡中,保持灿如骄阳的笑容。
在见到鼬因为双手沾染血迹,拒绝拥抱小小的自己时,佐助感觉自己心脏犹如刀割。他怨鼬的自负自担,他恨自己一无所知的无理取闹。
§
“嗨!鼬,没想到最後一次见面,我竟然弄的这麽狼狈。”止水踉跄地扶住七水桥木制栏杆,鲜血从右眼紧闭的缝隙泊泊而下、渐染桥下清澈溪水。
鼬站在止水对面,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走上前去想帮止水处理那只被外力破坏、严重受伤的眼睛。
止水拦住鼬伸过来的手,摇摇头,“我不能再待在木叶,伤我的是‘根’的团藏,只要我还在的一天,他便不会善罢甘休。”他拉过睁大双眼的鼬,在他耳边悄声说,“我的万花筒写轮眼已经完全开启了,幻术是‘别天神’。鼬你听好,我现在把写轮眼交付给你。”右手覆上鼬的左眼,止水催动查克拉,一股暖意从他手掌中注入鼬的眼瞳,露在外头黑玉般的右眼忽然睁大,鼬抬手握紧止水手腕。接收到瞳术不堪记忆的悲愤,他眼底泛起一层几乎不清不明的隐忍痛恨。
止水温柔弯起嘴角,没有解释,只是语重心长的对鼬说,“宇智波一族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但我真心希望这个村子能一直一直,这样的和平下去。无论最终你走向哪条道路,记得,只有和平的世代,才能消弭一切仇恨。”他拍拍鼬的肩膀,对那个难得流露出来的不舍眼神觉得好笑。止水将食指靠在嘴唇,嘘了一声,突然板起面孔、严正告诫鼬,“不准承认任何事。好了,快走吧!根已经来了。”
鼬看著止水,想说声道别,但苍白无力的话语在口中转了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