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福身一一应了,珊瑚亲手捧上来一盏热茶给坐在那里笑看热闹的贾环,而后才又给史墨上来一盏。
史墨暗自点头,日久见人心,大半年看来这珊瑚是个聪明人,知道贾母既然把她给了侄孙,那就不可能再要回去,日后是好是坏,造化全系在他这主子身上,就连戚夫人也没可能插手。他又打听过,知道这珊瑚在贾母身边时也是个不受宠的,受鸳鸯琥珀等压制出不了头,能在上房侍候,还是沾了她娘原先是贾母跟前大丫头的光儿,只是她娘半瞎了,不能在荣府当差,她又早没了老子和兄弟,人走茶凉,她的处境才又尴尬又不讨好。到自己身边来,占着个“长者赐”的名头,未必不是好机遇。
史墨看她是个沉得住气的,嘴巴也紧,只有个半瞎的娘也好拿捏,待日后慢慢笼络,不怕不忠心。
到这时,贾环才出声儿,似真似假的劝了两句。
史墨冷哼,这小孩越来越坏了,都知道他借题发挥是要打发这一黄一白两个耳报神了,偏还看戏看的乐呵的很。
不耐烦听黄鹂和白鹭啼哭,让婆子给堵了嘴拉出去,珊瑚极有眼力价的告退,末了还把史墨拎回来的糕点从匣子里端出来,一盘一盘搁在贾环身侧的小几上。
贾环眉开眼笑,拈起精致细腻的糕点就往嘴里送,腮帮儿一鼓一鼓就像花园子里圈养的小松鼠一般喜人。
史墨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大度的决定不与贾环计较看戏之‘仇’了,今儿把两个眼中钉从屋里撵出去,他高兴的很。
摸摸下巴,史墨觉得心情十分舒畅,现在是阳春三月,正是野外踏青的好时候,也正是去往城外巧庄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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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车,行行停停,一群半大小子打闹欢笑,热闹的很,史墨坐在车里,力持镇定。贾环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眯着眼睛看车外明媚春光,惬意的很。
史墨叹气,他几宿都没睡好,就为了不引人注意的去往巧庄,方方面面的都算计到了,临了却脱不下这牛皮糖包子!
学里贾代儒年老积弱,又病了。史墨便带着人大大方方的逃了学,为了这他还特意拘了身边小厮好几天不让出去疯,今儿他带头出外踏青游逛,可把他身边的小幺儿乐坏了。
可不想贾环和贾兰也硬是要跟,幸而贾兰身边跟着李纨的心腹,李纨虽然考较了课业后不反对贾兰与他们两个一处上学,可这逃了学出去玩耍的事情却是万万容不得的,那人是贾兰身边最得力的长随,三两句话就把贾兰留下了,可贾环身边的下人却早跑光了,史墨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起了。
“大爷,咱们出来大半天了,前头有一个小庄子,看着绿盈盈的,景色却好,咱们去里面歇息游耍一通可好?”小幺儿把头伸进车里笑嘻嘻的问。
史墨小指微微一动,心里大笑“成了!”,面上却不在意的点头允了。
贾环斜眼过来,瞅瞅他的手指,又瞅瞅他的脸,从鼻子里哼哼笑了几声儿。
史墨激动的很,也不理他意味不明的笑声,眼睛看着车外,只觉得那个连名字都不大记得的小幺儿忒顺眼了。
这半年来他断断续续的与巧庄的人传了几回信,只是他常在深宅大院里,身边又没有信得过的心腹,每每都是巧庄里的老仆镇日徘徊在街上,他偶尔出去了,乱逛上老半天,找到人了才能趁机交换些信息。十分不方便,让史墨总有一种地下党接头的诡异感。
半月前薛家还未进京时他就把要去巧庄的事传去了,想来那边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茂林修竹,山还水旋,这小庄子倒是好景,庄内田地农舍,分布的十分清爽秀丽,就是小庄子里的农人,粗布衣裳也拾掇的干干净净的。
庄头见来人衣着不俗,殷勤请了进来。庄头夫人是个有三分颜色的妇人,言语爽利,招呼客人热情周到。
几句话间他们就知道这小庄子的主家姓“阮”,是南方江浙的豪商,置了这庄子作南北往来暂住之用,只不过主家的基业大多在南边儿,几年都不来这里一回。庄头家是主家几辈子的老人,得了恩典,全家除了籍,在这里替主子看管庄子之外,还时常寻买些听话伶俐的丫头小厮,管教好了孝敬主家。
史墨等人都点头,都知道自今上继位之后,一改从前重农抑商,减了好几项经商的繁税重赋,又疏通运河,南来北往的商务十分繁华。南方自古就是繁华隆盛之地,豪商巨富尤其多,来北边儿尤其是京里采买下人的不少,一则是这边的人自小说的就是官话,不用再交;二来就是南商往来北地,身边跟着北方土生土长的下人,便利许多;其三就有些不登大雅之堂了,好比北方官宦豪富之家豢养姬妾喜欢江南水乡女子,尤眼热扬州瘦马姝色,南方重色的老爷却看多了娇柔妩媚的娇小女子,欢喜起北地爽快大方的明媚佳丽来了——不仅是高门大家会从京都周边的乡间穷苦人家采买小丫头,还有那有名头有后台的烟花之地也会来选些颜色好的小丫头带回去调︳教。
这样就有不少人做起了人牙子的买卖,低价买了人来,管教一通在高价买到南边去。
故而跟着史墨二人的众小厮听见这些,便互相挤眉弄眼,那一双眼睛更是乱扫,显然是把庄头夫妇当成了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人牙子了。
摆摆手,史墨品着香茗,看那一群小子抓耳挠腮静不下来的样子,好气又好笑的让他们自去玩耍。这可正中了小厮们的意了,霎时间一哄而散。
贾环睨了史墨一眼,悠悠然然的吃完一盏茶,才起身道:“小爷也去转转,不必跟着。”
待人都退尽了,庄头夫妻那两张谄媚的脸登时没了,噗通跪下来,朝着史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庄头妇人跪在地上仔细端详史墨的面孔,眼里浸出泪来:“大爷长相随了姑娘六七分,真像!”
史墨连忙起身拉起二人……
☆、有钱了
14、
巧庄一行让史墨收获颇丰,不仅与忠心的老仆搭上了联系,更是大大方方的带回来几个人。
被史墨撵去院子,俨然没了二等丫头体面的白鹭绞着帕子,妒忌的用眼睛剜史墨带回内院的两个丫头,两个丫头都是十五六岁正正好的年华,长得也是明艳大方,就连规矩行动都不必曾在贾母跟前调︳教过的珊瑚差。白鹭这边恨不得生撕了了这两个贱蹄子,那头被派到针线上的黄鹂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向跟着墨哥儿的小幺儿打听过了,知道这两个颜色不错的丫鬟是他们游玩时巧遇到做人牙子买卖的庄子,才买回来来的。
事实上小幺儿嘻皮笑脸的说了好大一通有的没的,无非就是小墨大爷动了其他爷们都懂的心思,还不干不净的编派史墨年纪挟见识’却有。黄鹂板着一张晚娘脸,心里头却很高兴,她是个最忠心不过的丫头,不过忠心的对象是戚夫人,她娘和姐姐都在戚夫人身边有几分体面,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太太打得什么主意,看到史墨“好色”买回来两个丫鬟不惊反喜,对史墨纨绔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没人对史墨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孩儿就有了男女意识表示怀疑,高门大户里的少爷知事都早,而且他们在保龄侯府见惯了桂二爷舌灿莲花的哄骗大小丫鬟,更不用提这段时间在荣府看到的男主子们从上到下的做派,再怎么样,还有个自小怜香惜玉喜欢女孩儿的贾宝玉‘珠玉在前’呢。
这次从巧庄史墨只带回来四个人,两个放在内院的丫鬟,一个替他母亲打理私产的管事,还有一个十七八岁得用的长随。
两个丫头分别叫落霞、秋水,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管事姓王,那个十七八岁的长随就是他的大儿子,原名王大,史墨给取了个“全”字,以后就叫王全了。
说起来毕竟过了这么些年,元氏当然费劲苦心留下的忠心的陪房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还有数位百病缠身,当不得差了。饶是如此,史墨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如今并不全心信任这些老仆,毕竟人是会变得,在巧庄当了这么多年的主,难说有些人就心大了,这也是他只挑了四人带回来的原因。
不过幸好这些人的身契都在奶娘手里握着,史墨并不担心他们公然不忠,只防着私底下的手段就好。史墨特意把王管事父子带回来就是为此,王管事一向管着这些外务,这些年巧庄和母亲留下来的一些私产的账簿已经到了他手里,暂时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如果这两父子真是不错,那么日后这两父子就是他身边的左膀右臂了。还有管着巧庄内务和巧庄安置的老仆的庄头夫妇,实际上落霞和秋水就是庄头的女儿和甥女。
仅仅四个人,史墨就大致上把元氏给他留下私产的外务、内务抓在手里了,这等心智就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王管事都暗暗吃惊。
带着落霞、秋水,史墨在半月一次的休沐日‘趾高气扬’的回了史侯府,这回倒是见到了戚夫人,戚夫人对他身边两个好颜色的新婢子不仅没责怪还各赏了一对镯子,看的史墨冷笑连连。
其实么,人就是这样,若是史墨神神秘秘的弄来几个人搁在身边,戚夫人兴许会不安,可史墨光明正大的买了人来,戚夫人遣了个管事打听一下,就在带回个年轻貌美通房的管事寥寥数句话里,深信不疑,甚至心情大好,对史墨更看不上眼,同时戒备又低了许多。
杨氏高兴的紧,自己哭了一场,然后就把元夫人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八岁的史墨。她是离史墨最近的人,对史墨不寻常之处也知之最深,心里最清楚墨哥儿自从四岁一场大病之后就变了许多,但这个时代鬼神之说上起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是敬畏信仰的,再加上杨氏本身对史侯府上下凉薄无情心中深恨,她一个深闺妇人,自发的就把史墨身上所有不寻常之处当成了元家先祖有灵,元老大人有灵,自然史墨越早熟越聪慧越好。
杨氏都不说什么,指着史墨日后有大造化荫庇提携的巧庄旧仆就更不敢表现出什么了,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人精王管事,暗惊之余办差也愈发尽心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才有奔头!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不甘心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只能龟缩在巧庄,而且那些租出去的店铺和庄子越发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有后台的人家给并去强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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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墨心里有了底气,并不太着急,之后数月都只在休沐日才出府来,闲逛之余悄悄查看了他手中的店铺和小庄子,一则是为了查看身边这四人心性,尤其是王管事父子,二来也是最让他高兴的,保龄侯府里戚氏对他关注越发少了,他顺理成章的将黄鹂、白鹭拘在了荣府小院里,每次回去都只带落霞秋水,而他身边的小幺儿也被他揪出没法抵赖的错处,扮演跋扈大爷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换上了新采买的小厮——史墨并不打算身边人都用巧庄旧仆,在他看来新买来的有时候更好用,而且不得不忠心。
史墨母亲元夫人留下的庄子和店铺所在的位置都是不错的,只是巧庄的人并不是主子手里也没有地契,不能理直气壮的谈生意,这些年下来不免叫一些人看出什么来,租子是一压再压,一年不如一年,史墨看着上一年收得租子甚至都不够给房屋庄子修葺用,心里早就窝火。
等临近这年中元节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