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目力,可以清楚看出,这辆马车的奢华程度丝毫也不逊于君白衣和燕阳的马车,甚至可以说,比他们的马车还要华丽。
妖孽公子,要她服侍?!
妖孽公子,要她服侍?!
车夫勒住马,一只手掌从里面挑开了绣着大朵牡丹的大红车帘。
独孤月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公子模样,哪想马车内相继钻出两个人,却俱是女子。
这二位,不过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俱是锦衣华服,气质恍若大家闺秀。
两个人相续走下马车,那套着粉衣的女子身子一矮,便跪在了红毯上,手掌撑地,俯身在车辕一侧。
“公子,请下车!”
套着鹅黄衣掌的年轻女子恭敬地挑着车帘,另一只手掌就撑起了绘着大红牡丹,垂着晶莹珠串的布伞。
一只套着绣着金色刺绣火红靴子脚,慢慢从车厢内伸出来,毫不迟疑地踩上了那伏在地上的红衣女子的背。
马车上的正主,就那样踩着粉衣女子的背,走下了马车。
因为有布伞遮挡,独孤月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那火红靴子懒洋洋地踩过一尘不染的红毯,绣着金色牡丹的袍摆,随着脚步摇曳,反映着耀眼的光芒。
“小七,快把脸垂下!”站在小七身边的一位伙计轻声提醒。
依言垂下脸,猜测必然是这位公子爷的规矩太多,独孤月了不敢太过冒犯,这顺风船得来不易,她可不想被赶下船去。
到底还是心中好奇,她虽然垂着脸,目光却仍在悄悄地瞄向那渐渐靠近的一对红靴。
人未近,香已闻。
张扬地香气,馥郁却并不刺鼻。
红靴渐近,竟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谁?!”
懒洋洋地声音,仿佛对方刚刚从悠长的睡梦中醒过来,还未完全清醒,全身都透着软绵绵地感觉。
“公子……”水生亦已经奔过来,听他询问,便要开口回答。
“我没有问你!”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懒洋洋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回公子的话,小的名叫小七,是船上新来的伙计!”独孤月垂着脸,声音小心谨慎。
记得,上去之前先洗澡!
记得,上去之前先洗澡!
“这些家伙个个臭得要死,这一路上,二船所需之物,就由你来送吧!”
对方一语言罢,抬脚便走,迈了半步,又停下来,
“记得,上去之前洗澡洗脸换身干净衣服!”
迈步向前,红袍一路摇曳着上了通往船舱二楼的楼梯。
独孤月侧脸看去,只见一个慵懒的红色身影,慢慢消失在船舱二楼的通道内。
身边的水生明显地吁了一口气,
“大家快点,收舰板,开船!”
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独孤月转身也要去帮忙,水生大手一抬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周,带小七去洗澡换衣服!”
立刻,就有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答应着跑过来。
弯下腰,水生一脸郑重地盯住独孤月的脸,
“小七,记住,不要看那位公子的脸,不要多话,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不要你做什么,千万不要做什么!”
独孤月扬唇,安慰的笑,
“水生大叔,您放心吧,小七有分寸!”
长叹一声,水生无奈地松开手掌,向她挥了挥手。
那位公子,竟然会看上小七,这件事,实在出乎水生的意料。
虽然心中替小七担心,水生却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出发前,老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不想被炒,绝对不要招惹这位雇主。
他要如何,就如何!
甚至直到现在,水生都没有搞清楚,这位雇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从上船到现在,那位公子都不曾与他有过任何正面接触,刚才的那一句鄙夷地“没有问你”,却是公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和水生的担心不同,随在小周之后走进一楼的船舱,独孤月想得更多的,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位公子,会指明要她伺候。
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原因?!
洗澡!
洗澡!
满篮子的花瓣、装在精致水晶瓶里的精油、崭新的衣服……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穿着粉色绸裙的姑娘送过来的。
站在门外,她皱着眉,一脸厌恶地姿态。
“公子有话,不想看到你身上有半点污点!”
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独孤月脸上诚惶诚恐,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一个要跪在地上被人当凳子踩得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些靠力气赚钱的工人面前高傲?!
如果换作是在穿越前,她会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女人扔到河里喂鱼。
当然,现在,不能!
“多谢姑娘,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洗得干干净净!”
高大木桶,被仔细清洗得一染不染,水气将整间舱房都氤氲出一片雾气。
花瓣依旧装在篮子里,水晶瓶子独孤月碰都没有碰,她的习惯,从来不会让自己身上有多余的味道。
一一褪掉身上的旧衣,独孤月小心地取开束在腿上的短刃,这才抬腿迈进木桶,将自己泡入了那温热的洗澡水中。
缓缓将短刃拔出刀鞘,看着薄刃上映出的自己的眼睛,独孤月的眼前却闪过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白衣如雪,长剑如虹!
刷!
出刀回鞘,独孤月顺手将短刃塞到木架上的一堆放衣服里。
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浸入了水中。
许久,水面静止不动。
直到身体再也深受不住的时候,独孤月才重新钻出水面。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淡然冷静的样子。
迅速洗净自己,那短刃重新束到腿好,套好那套新衣,独孤月带着天真笑意走出了浴室。
听到她的脚步声,候在外面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粉衣侍女立刻便转脸过来。
本想漫骂两句,看到洗得干干净净的独孤月,张开的唇便僵在了原地。
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地方!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刚才那个脏兮兮毫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有着如此精致的一张脸。
“报歉姐姐,让您久等了!”
抬脸看开,独孤月笑得透明而无邪。
粉衣侍女的气势在这一僵一笑中,瞬间消弭大半,再想要骂,却如何也开不了口,只得冷哼一声,道声跟我来,便大步走向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独孤月紧步相随,踩着铺了红毯的楼梯走上去。
“公子,小七来了!”停在厅外,粉衣女子恭敬通报。
依旧是那个懒洋洋地声音,“让他进来!”
退到一边,粉衣女子轻轻向独孤月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进去。
公子说的是“让他进来”,而她自然就没有进去的权力。
抬腿,迈过过膝地门槛,独孤月轻轻走进了厅门。
厅很大,色调除了红便是金色,所有的装饰都透着张扬和华丽。
厅内没有他人,正中的金色软榻后,红衣公子伏在窗子上,似乎是在看风景。
他的姿态很慵懒,如丝如墨的发披散在肩上,被窗外扑过来的风微微飘起来,越显飘逸。
“你喜欢西京吗?!”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突然问道。
独孤月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故事,却没有想到,他什么也没有问,问得却是她喜不喜欢西京。
愣了愣,她这才答,“不喜欢!”
“为什么?!”他懒洋洋地追问,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关心她会给出什么答案。
“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地方!”独孤月淡淡地答。
抬脸,从他头上的空隙看出去,西京城远远可望。
依如她初来时那般威严、繁华,当然,那只是表象,事实上,这座城市的支柱已经倾斜,大厦将倾。
“别人的地方?!”红衣男子慢慢地直起身,转过身,身子却依旧软软地倚在窗框上,“那哪里是你的地方呢?!”
妖一般的男子!
妖一般的男子!
虽然独孤月早已经有了准备,在看到对方脸的一瞬,仍是控制不住地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与君白衣相仿的年纪,长眉入鬓,眉挺如削,一对桃花眼,顾盼间分外妖娆。
论精致,此人绝不逊于燕阳和君白衣,眉俏眼角透了几分邪魅之气,与这二人的气质又迥然不同。
如果说燕阳是不分人间烟火的仙,君白衣是霸行天下的神,那么他绝对是诡行莫测的妖!
大红的衣袍上,朵朵金色牡丹盛开。
那样的衣服,本应该是十分夺目的,可是套在他身上,却只能是他的陪衬。
这个人,似曾相识!
当然,独孤月不用想也知道,她绝对没有见过他。
便是一个普通的人,只要她见过,都会记在心里,更何况这样一个夺目耀眼的男人呢!
或者,是这个身体之前曾经见过他也说不定。
心中暗忖,独孤月迅速垂下了眼睛。
懒洋洋地勾起唇角,红衣男子的眼底却也同样有惊艳掠过。
站在大红地毯上的那个小人,一身墨绿的袍子,眉目精致如画,就如同一枝笔挺的荷叶。
之前,在甲板上远远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虽然垂着脸,却挺直着腰背,一点也没有其他人的阿谀之意,他就有些好奇,所以才会停下来驻足。
让独孤月负责送东西上来,正是因为他讨厌那些粗气粗气的汉子。
却没有想到,这个小东西洗干净之后,竟然让这般地讨喜。
尤其是刚才她突兀与他对视的那一眼,那对琥珀一般的眸子里,竟然没有半点惧意。
难得,实在是难得!
缓步走到榻边,寻个最舒服的姿势侧躺下去,他抬手捏起一串葡萄,“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略沉吟,独孤月轻轻开口,“小的觉得,只有小人的家才是自己的地方!”
你的味道我喜欢!
你的味道我喜欢!
“家?!”红衣公子抬起手,将那串葡萄向她送了送,“你的家在哪儿?!”
走上前来,将葡萄从他手中拿过去,独孤月小心地摘下一颗,剥开一半皮子送到他的唇边,这才陪着笑道,“小人的家在离国!”
张唇,毫不客气地将那葡萄吃到嘴里,红衣公子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你没有用香料?!”
独孤月又扯下一只葡萄,“小人贱命贱身子,不配用那些!”
红衣公子突然抬起右手,独孤月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右脚抬起终于还是又落回了原处,任他抓了她的腕。
拉了她的手到鼻端嗅了嗅,红衣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的味道我喜欢,以后可以不用香料!”
“是!”
独孤月轻声答应着,便要缩回自己的手掌,哪想对方突然张开唇,舌头一滑,便舔去了她指上的葡萄汁水。
翻过手指看看她的掌心,红衣公子轻轻松开手指。
“揽月!”
“奴婢在!”
厅外,粉衣女子垂着脸走进来,停在地毯上。
“一应的脏活粗活都不要再让他做,另外每天帮他保养手掌,下船之前,我要他手掌没有半点茧子和死皮,像婴儿一样滑嫩,他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按我的标准!
”颐指气使地开口,红衣公子的语气,琚傲如帝王。
“是!”
被称为揽月的粉衣女子恭敬答应,眼中却闪过一抹鄙夷和嫉妒。
“公子,小的不过就是一个伙计,哪有资格和您一样!”
独孤月退后一步,急声拒绝。
这个男子,莫测地让她看不透。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小七,以后,你就随我姓楚,至于名字吗,就叫可儿吧!”
侧脸看她,红衣公子似乎很为这个名字得意,
“明眸浩齿,楚楚可人,可儿,这名字你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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