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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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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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玉姐抢道:“我真个有个主意,只待与我爹议定了才好显出来。”申氏便不问。

玉姐又说:“往年往佛前许愿来,又与佛有缘,如今有了金子,好与菩萨重塑一回金身。婶子……可好贴我些儿?算作,两家一处……”这塑金身也非是拿金子铸来,却是与佛像外头贴金,将金子碾成箔,细细贴上,花费却少了许多,玉姐拿出五十金来,申氏却会意,更许五十金,算作九哥份子。

玉姐又分出百金,却是要与苏夫人送去:“辛苦这些年,先生也清廉,夫人又病,好与夫人压惊。”却要亲自送上门去。申氏见她颇有计较,真个当是洪谦有谋,便也信了。从来女子聪慧,也不免想依男子之计,申氏亦不例外,略放放心走了:“我那里备了金子,明早咱们一处往大相国寺里去。”玉姐亲送她出门。

待洪谦来,玉姐如是这般一说,要建个书院。洪谦以后加额:“得之矣!”玉姐请洪谦一道往苏先生府上去。却于那处遇着了清静道人,原来清静道人修的是丹鼎,却不敢在宫中炼丹药,然有好歧黄之术,听闻苏夫人病,又好些个御医看了皆不管用,便毛遂自荐了来。

苏先生虽是大丈夫,却也觉对苏夫人不起,纵他是个出入慈寿殿的道人,苏先生也容了他来。却说苏夫人既是劳累,实则有心病。苏先生围着她打转儿,她却也不说。直至洪氏父女来,清静道人见苏先生与夫人皆有客,便先辞出,免得碍事。恰与玉姐打了个照面儿。

洪谦与苏先生说,玉姐却陪着苏夫人,如此这般三言两语间说完,苏夫人忽觉身上轻了许多——她实是不放心苏先生的脾气,恐他再对上皇太后又受搓磨。却知苏先生为人,是拦不住的,只好自家担心。如今玉姐这是与苏先生备一退路,苏夫人心病一消,自然轻快。

苏先生听洪谦说这般那般,便说玉姐:“胡闹!皇太后的手段,她哪里知道得?这一回不过是她运气好,下一回,不定怎样哩。”洪谦笑道:“她敢,叫她再吃一亏来。她不过占着个名份儿,我却要拿着‘大义’,看谁干得过谁。先生可愿护玉姐一回?好与她扬个尊师重道知恩图报的名儿?”

苏先生道:“竟是谁护着谁呢?”却也心动,非要自身,亦是想传道,多收几个学生,好弘人间正气。洪谦笑道:“我这便去筹谋着买地、买砖瓦木石。至于学生,须得早些人告诉人,才好有学生来。”苏先生便允了。

不消几日,京中便传出事情始末来。洪谦父女之名更好,苏先生名气更大。洪谦买地也顺利,买材料也顺利,书院未建成,已有无数学生与学生的爹投了帖上门,求来读书。

秀英于家中却说:“那金哥岂不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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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听了消息,真个老羞成怒。她此番弄这些个妇人手段,并非因自目光短浅,虽则困在深宫,能扶个非己出的儿子上位,将两个侄女儿弄来一为后一为妃,又令官家孙子都有了且不敢当面说一个不字,皇太后绝非易与之辈。她这也是几十年顺心日子过下来,不免懈怠,也是叫这些日子的事情闹得心里不痛快。这其中洪谦是最叫她不痛快的人。

太后要见玉姐,只为给个小教训,也不罚她跪,也不罚她站,也不打也不骂。不过一处玩,要显她局促不安,弄她有苦难言。洪谦既钟爱此女,她便借此敲打洪谦,好叫他收敛。哪想整日打雁的叫只雏儿啄瞎了眼!

她如今不心疼金子了,彼时只觉这洪氏奸狡,哄她钱去。今日始知洪氏已非奸狡二字可形容,简直就是只修成精的九尾狐了!有这等好名声,又有两侯府护着,如何动得她?苏长贞开山立宗,她纵是女子,读书人也要认她做个护法,如何再动得?连同洪谦,也不好轻易动了。

苏长贞等于立储事上又是暧昧不清,皇太后一时也是手足无措了。经过先帝时手足相争之事,她是不信齐、鲁二王能和睦相处的。太子在时,两个能合作一股力,如今,不当面打起来已是好的了。

皇太后原以为便是糟心,哪料洪谦又具本,参奏十余年前,段祐“截杀百姓,伪做流寇,以充军功”,又彼时段祐的顶头上司乃是皇后的弟弟陈奇,连同陈奇也一道参了。

这已是近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北定府灾荒,灾民里便有些人做起不法勾当,朝廷又剿又抚,于文官是苦差,于武官却是比御外敌轻省得多的优差。有门路的无不趁此之时多冒些功劳。皇后的哥哥有个朝廷颁与外戚的侯爵,这弟弟便只好自己挣一份功劳。又遇着在外历练的段祐,真是天叫结下一段冤孽了。

☆、72忆昔

洪谦自中了进士以来;一举一动;便每每引人注目。自做了御史;头一个便拿皇太后祭旗;这份胆量,已是令人侧目。偏他还不肯收手,这又开了一炮。原本御史参个武官滥杀平民以邀功;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是武人里难免有人会有这等恶习;二也是文官地位总高于武官;想参便参。

可这回被参两个人,身份不一样啊!陈奇乃是皇后的弟弟,再正经不过的国舅;段祐没阿奇那等好出身,却是……段氏的弟弟。而洪谦在前番流言里;却又是朱震之子,段氏乃是朱沛继母。这里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真个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陈奇与段祐两个实不曾想到十余年前的旧事也叫洪谦给翻了出来,阿奇看洪谦的眼神,简直将这位新科进士当做疯狗一般。段祐眼中却是流着惧意与不甘,自这个洪谦不知从哪里冒将出来,他便开始担惊受怕起来。最后他姐姐竟真个因这个洪谦,失了三十年的经营。朱家将董氏嫁妆还与义安侯家,义安侯家转眼便将个姐儿与洪谦的儿子订了娃娃亲,那嫁妆的去处,不言自明,他姐姐偏是一个不字也说不得。

次后,朱家开祠堂,将朱雷一个嫡孙朱珏过继与失了踪的朱沛做继子。朱震之嫡长子便算不得无后,这朱珏也是朱雷千挑万选一个人,本身算不得太好,也算不得太次,然他的母亲却是兵部尚书的掌珠,亲外祖父捏着段祐一家武官的命脉。且这朱珏今年已十五岁了,早经成长,想叫他出个意外也不能够。

朱震更早早往宗族里将家产分割妥当,留朱洁一分嫁资、朱润留一份聘礼,其余家财,因怜朱珏年幼,且是承嗣之孙,独得一半,余者三子均分,往衙里备了案。

原本朱震因段氏之故,也是为他筹谋过的,只不幸次后有了莺儿之事,朱震后来虽叫段氏又笼络了,却终再不肯与他出力。此时再想指望朱震捞他,几乎已是不能。

人便是如此,早先没有期望,便也无从生怨,因有了欲念,生了“这早晚/应该是我的”之心,最终求而不得,心下便要滋生怨念来。哪怕他希图的,原本凭他自己也是不应该得到的。段祐不甘到了极点。

然再愤恨,只要叫御史参了,他两个便须即时出列请罪。非止干系文武地位之别,更因御史清流,便是参了丞相,丞相也须暂请罪,若参的事件过于重大,丞相也须暂停职。且御史有“风闻言事”之权,旁人告状须得讲求个证据,否则便是诬构,重的要反坐,御史却可捕风捉影,管你有证据没证据,参了再说。当然,为声名计,御史敢参权贵,却不好总用“风闻言事”之权,总要留作关键时刻来用。孙尚书与洪姻亲这个职位,端的是大大的一个人情。

朱雷一听了洪谦当朝的参奏,暗自咋舌,他原本是要胡乱寻个错处往段氏父子身上一推,叫他们滚蛋的。洪谦这一参,陈奇定是无事、顶多赋闲在家,为息洪谦之怒,段祐只好做只替罪羊,去死上一死了——陈氏许还道陈奇受了段祐牵累哩。段祐也是想到这一条儿,方畏惧已极。

那头朱震听了,简直是头上炸了个响雷,单北定府三字,便可引他心神。洪谦原籍在北定府,随流民南下,段祐去北定府,残杀饥民以冒功。朱震昔年因这小舅子在外,还曾托他寻过儿子哩!朱震眼睛便似要滴出血来,狠狠看着段祐,只恨段祐是武官,审判须经枢密,否则早出来请旨将段祐拿下大理寺去拷问了。

陈奇的履历还有人能记得,段祐原是无名小辈无人理会的,经不得他姐姐前阵儿大出一阵风头,连带着他也出了回名,许多人便也知晓了些儿他的事儿。洪谦更是个风头盛的,更因其“身世之谜”原籍、经历等早叫人说烂了!这等微妙联想,朱震能想得到,众人皆能想得到。

纵是此时爆出洪谦是朱沛,众人也要同情他,非但要同情他,还要赞扬他。何谓孝?小受大走为孝。谓不陷父母于不慈也。虽然现在揭出段祐来有些儿算账的意思,连上个陈奇,又显得正义了许多。陈氏外戚,自太子薨后,忽尔变得不得人心了起来。

上头官家也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许久,也不问丞相,也不问旁人,便使枢密院查理此案,陈奇、段祐暂解职。梁宿听了,不免心中感叹:这等君臣相得,实乃天授了。无论洪谦是否是朱沛,能使官家硬气些,也是社稷之福。

朱震心头盘算着,两位太夫人既已出面说这洪谦不是自家子孙,家中又做主立了嗣子,实是无法反复的。他心中对段氏姐弟的怒意又上了一层,暗想必要与枢府那里递个话儿,纵枢府想草率结案,他私下里也要查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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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谦朝上又捅一个马蜂窝,逼得原侯不得不与族中兄弟商议,又求见皇太后。原侯的意思:“休要再与洪谦纠缠了,不理会他,他不定会生事,你一理会他,他必要往死里与你纠缠。”

皇太后心中恼怒,道:“我何曾惹他了?分明是他先惹我来!前番他那个闺女……”

原侯也顾不得打断皇太后了,连摆手道:“此话说不得,”他是淑妃兄弟,皇太后的亲侄儿,父亲去后,一族之长,说话行事倒有些分寸,“无论如何,眼下不宜生事。也是段氏行事不端!”

若将洪谦认做朱沛,板上钉钉,是陈奇受了段祐连累。若不是,此举便是与陈家有干系,考其出身,恐与苏正之意难分。苏正最是正直,太子之逝,众说纷纭,读书人未必肯信太子就是自己死了的。便是皇太后,也颇疑心皇后又或齐王是不是做了甚么。

若照原侯本心,齐王是他外甥,自然希冀齐王登基。皇后与鲁王虽也与自家有血亲,终不如齐王亲近。若能将事情推到皇后头上,牵连了鲁王,便不须自己阋墙,倒好使个借刀杀人之计。原侯悄悄将这盘算与皇太后说了,眼下情势分明,众人已将赵王看做了个死人,外患既消,内斗便起,也是人之常情。鲁王占着嫡子的大义名份,除非死了,抑或狂悖谋逆,终比齐王有胜算得多。

皇太后道:“洪氏父女着实气人。”

原侯笑道:“至多不过添一苏正耳,若事成,有何惧哉?”

皇太后静下心来一想,也对,苏正有天下名又如何,不过是在这需要遮羞的时候拿来用罢了。将洪谦炮制成苏正那样的人物,也是好的。至如洪氏,总要嫁予宗室,届时想出气也易,不想出气远远打发了也易。

是以原侯家竟不救陈奇,只恨枢府不能牵连上鲁王——鲁王延时年幼,无法说他指使。官家原还恐皇太后叫他平息事端,躲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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