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下去,转个台,是个看起来油腻的女孩子在介绍地方美食。她大口地吃,并伴随夸张的语言和表情,让胃里翻腾着速食面的我恶心。
关掉电视,觉得还是出去走走好些。
喜欢图书馆里那股潮湿的霉味,还有厚玻璃后面那个喜欢戴白色发卡的女孩子。
“借什么?”第一次看到我时她问。
“什么也不借,只是看看。”我端详着她五官紧凑的小脸。上面虚浮的疲倦证明她累了,我有些心疼,以为自己若有这样一位女友一定好好疼她。
“那就??站后面一点,让借书的向前来。”她撩一下溜到眼前的头发,细长的眼睛好看地眯起来。我退到一边,仍旧隔着厚重的玻璃张望她,觉得她令我着迷。
“还不借吗?”没有人时她又问我。
“不借。”我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
“不借书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嘘一口气,将小嘴微微咧开一点,露出里面整齐的白牙齿。
“来看你。”她惊怔,略歪一下嘴角,是个嘲讽的表情。
“可这里是借书的,不是看人的。”她端起杯子,转过身喝一口,转回来时嘴边细细的绒毛上沾着几颗小小的水珠。她不经意地用手背抹一下,不好意思地微微笑着,美丽的样子让我感觉心好像被掏空了似的,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我们下班了。”她啪地关掉棚顶的日光灯,让自己在我的眼睛里只剩下衬着从后面窗中照入的半暗日光的线条流畅的轮廓,象衬着白背景的黑色剪纸。
走过大厅时,我看到她贴在岗位表上的照片,知道她叫丹。
曾经仔细地看她在玻璃窗后面忙碌的身影,并幻想着她藏在衣服下面的丰满挺立的乳、苗条的腰、紧翘的臀和美丽的私处自慰。之后胡乱地想着她该有怎样的生活,和什么样的人交往,喜欢吃什么,会让谁爱她,做爱时要发出怎样美妙的叫声??这样想得久了,感觉更加空虚和无聊,但仍乐此不疲。
丹在读大学时爱上一个和她一样大的男孩子,是在她父亲装裱书画的店里遇到的,那一年她十八岁。
那个男孩子是典型的感情无赖,用盲目的热情掩盖内心的贪婪那种。虽然穿普通的衣服,但眼神里有轻视一切的冷淡,像百世轮回的谁早已厌倦尘世却又不得不活在里面的无奈。
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他一见钟情,而且那么死心塌地的,到不论父母如何劝解也不肯放弃的程度。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听话的乖乖女,从不曾有过如此激进的反抗。父母因此无奈,只好听任由之。
周边的很多人都不看好这段恋爱,以为不会长久。丹却用她全部的温柔小心地经营着她努力创造的世界,一直支撑到现在,已经八年多,回想起来像赤手空拳建起胡佛大金字塔一般,是个奇迹。
也曾有过甜蜜的浪漫值得一再地想起,是最初时丹以为找到永远的安然,独自坐在那间小小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奔波在落雪的天空下的人们,和他们对比之后感觉到的温暖,还有他从后面抱紧自己的手。丹以为那是爱,或者至少很像爱。
也要吵架,然后相互以孩子气的沉默对垒。但至少那时的空气是清新的,还闻不到腐烂的味道。因为肉体的新鲜吗?也许吧。除去这个别无其他,在那么青涩的年纪里。
那个男孩子并不曾为她改变什么,一直坚持着活在一个表面看起来好像有趣,其实骨子里却一无所有的百无聊赖状态里。
丹也早看清他的本性。但因为已经坚持如此久,她知道身后走过的路早一段段碎裂掉,只剩万丈深渊黑黝黝地耸立在脚下,若退半步也只能是掉落下去摔个粉碎这唯一的结局,所以只好拼命向前。
但丹常常迷惑,因为找不到两个人能够共同站立的那个点。如今,或者说一直以来两个人的交流都一直停留在体液这个最低级的动物的层面上。其他的就很少,少到丹不确定他知道自己前几日流掉的是第几个胎儿的程度,以为与擦肩而过的路人没什么区别。
和几个正在恋爱的或者已经结婚的朋友说起这个,却得到惊人一致的认同,让丹得出令她迷惑的结论:如今已经太少人在了解对方上努力。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大家都宁可活在自以为良好的壳子里孤独地欺骗着自己,寂寞地腐烂着而尽量相安无事。
这情景就像生长在一个包裹下的两粒核桃仁,看似彼此联系,其实毫不相干。这样惊悚的现象让心地纯净如水的丹大惊失色,想不明白每个人嘴里都在说着的爱情是否真的存在过?抑或每个人也都在寻找?
而丹和男友的情景亦相差无几。就像放在冷藏室里被保鲜的蔬菜,表面看起来还是一片翠绿,其实心里早就腐烂不堪,孕育的恶臭只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罢了。一旦到撕破脸皮,赤裸相见那一天,恐怕都会被对方的感情只剩一副骷髅的狰狞模样吓到,才知夜夜安眠的原来只是一个冰冷的墓室而已。
昔日的一切都已蜕变成沙,任凭如何紧攥都改写不了流逝成空的结尾,也才知‘爱情’这滴被浓缩的精华一旦溶入尘世的浊液里便会散尽所有雅芬芳,纤毫不剩。
但被幻想出的假象那么可信地蒙蔽着那么多的人,就像某部电影里制造的某个桥段那么感人地真实。
丹知道一切,却不敢说破。不仅如此,还需要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可怜的宁静,就像没有任何保护的人在走钢丝,不敢有一点歪斜,还要担心吹来的风不要大,因为她这颗软弱的卵一旦跌落恐怕敌不过现实这块石头的坚硬。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像我这样活着呢?”每当感觉孤单时,丹就这样自慰地想。
她知道不会少,所以稍微放下一些心。继续没有安全感的生活,盲目得像五官闭塞的一块死肉,却又痛苦得像感觉灵敏的婴孩。
这样的矛盾没有人懂得,只有身处其中的自知冷暖。
“你怎么又来了?”今天丹这样问候我,脸上是我习惯的不耐烦表情。
她穿一件淡粉色的小衫,胸前印着一只深粉色的蝴蝶。张开的两只翅膀边缘参差,分别覆盖着两个饱满的乳,让我幻想是我的手。小衫和牛仔裤之间是一小条粉嫩的肚皮,圆溜溜的肚脐只是个朦胧的阴影。
“来看你。”我面无表情地说。她蹙起细小的眉峰,愠怒的样子正是我最爱的。
“那你??向后站吧,别影响别人借书。”她无奈地挥挥手,好像我是只讨厌的苍蝇。
“你??喜欢我?”没有人时她俯身在玻璃后面的大理石台子上小声问我。
“嗯。”我喝一口果汁,又指一指放在她面前的那瓶。她摇摇头,推回来。
“为什么?我哪里吸引你?”我注意到她的嘴角下面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痦子,并觉得好看。
“哪里都吸引。”我凝视她。她低下眼光,摇摇头。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给我写信吧。”她抬起眼睛,里面是温柔的光芒。
“写信?写??什么?”我觉得有些意外。
“随便,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然后交给我就好??只是??不要再来这里看我了,好吗?”她歉意地笑着,让我闻到根本不存在的芬芳。
“好。”我应一声。
我知道我不可能给她写信,就像我知道今天过去了就是明天一样确定。并决定再也不来图书馆了。
“当初怎会爱上他?”近来丹常常这样问自己。
但没有答案。或者说不敢给出答案,以为承担不起自以为正确的坚持被自己完全否定这样不堪的错误,是八年多的青春时光和全部的感情付出让自己几乎一穷二白的代价突然没有换回任何存在的消失无踪。
“若真如此,我还有什么?”丹这样和自己纠缠不清。但也仅只纠缠不清,别无其他,让丹觉得更加可悲。
丹其实也早隐约地觉察分手是早晚的事,因为两个人那么冷淡的面对时谁都不肯退让的无情已经把未来映照得清晰可见到纤毫毕现的程度。
但丹仍旧抱紧身体可怜地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先走出那一步。好像只要是由他提出来就该由他承担全部责任,与自己无关,自己就能给自己一个完整的交代而不需要面对必须将自己的什么割裂开这么难堪而可耻的选择似的。
丹不知道,其实他该承担的责任里已经空无一物,所以她也承担的起。
丹也不知道,如果人生的一切真的就是一局局赌博的话,最可悲的就是‘输不起’这样难堪的心态,因为无法面对输掉后‘后悔’时这样漫长持续的折磨。
第十七章 对一切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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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慢慢黑下来,让我觉得好像有些冷,于是买一盒最便宜的冰激淋一边走一边吃。
身边过往的人们都行色匆匆,脸上坚定的表情让我怀疑好像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心里涌起凄凉的滋味。
在马路边的电话亭给杰打电话,银行里的人说他下班了;又打到他的家里,一个男人粗暴地说他死了,我知道是他的父亲在发泄对儿子的不满;又打到他的手机上,被告知不在服务区。发一会呆,摸口袋只剩一枚五角的硬币。想一想,投入电话里,拨权的号码,接通,立刻有人听,让我的心跳加快。
“喂,你活过来了?才打给我?”是权的声音伴在嘈杂的吵闹里清晰地传过来。
“在哪呢?”我深呼吸一下。
“老地方,过来吧,我刚要了两瓶波尔多干邑,正愁没人陪我喝。”我感觉血液在耳朵里奔流,像个在外流浪多年的孤儿找到家一样激动。
其实权和五个人在一起,我赶到时波尔多干邑只剩瓶子。但这并不妨碍我有酒喝,因为已经没有人分得清谁在喝谁的酒,,每个人都投入地假装认识所有的人,所以都逼着对方喝酒,都被对方逼得喝醉。
我因为很少机会能把握到酒瓶子,所以喝得少些,醉得不太厉害。转头见卢米正靠在吧台上和起子很认真地说着什么,眼光不时飘过来,躲躲闪闪地像只小老鼠。我想走过去打招呼,但卢米看到我就和起子快速地说过什么后转身出门去了。我不甘心,端着酒杯跟随,见她果然手插裤袋站在石头堆前面。
“醉了吗?”我这样问候她。她摇摇头,友好地笑一下。
“你呢?”我也摇头,和她坐在上次坐的地方,一点不差的地方,连姿势都没变。我掏出烟给她,她不客气地抽一支夹在指间,就着我的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然后像每次一样剧烈地咳嗽,好像要把肺之类的什么都咳出来是她吸烟的目的。
“还不习惯?”我将杯子递给她。她接过喝干,但还是咳,不管用。
“不会??习惯了。”卢米递回杯子,抹着眼睛里被烟挤出来的泪水。
“那就别吸了??何苦?”我也点一支,吸一口,有些猛,没想到也咳起来,程度和卢米不相上下。卢米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不习惯?”她好玩儿地问。
“和你一样,不会??习惯了。”我也笑。
“那就别吸了??何苦?”她学着我的口气。
“嗯??死掉也要吸。”我又一大口,然后咳嗽,但好些。
“你说的那个,什么对自我的复印,我懂一些了。”卢米忽然很认真地说。
“哦?”我却糊涂起来。
“是不是就是说我们每一天过的生活都是前一天的重复,没有新鲜的内容在里面,所以很无聊?”我忽然发现卢米的瞳孔黑得可怕,像能将什么吞没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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