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了足有半刻种,帘子猛地卷起。
“好。”
这边,金银花是出师大捷,可是另一边,沈世豪却是出师不利——他之所以忍不住跟云翔坦白了,也是不想要在云翔跟前也做个阴险小人,说了明白,就是要告诉云翔,他就是对他抱了这个心思,并非靠着其他来接近他或者如何,只是……不想他将来后悔……只是,现在,后悔的却是自己了。
“云翔……”站在他门口,伸出手去,想要敲门,又把这手握成了拳,松开来,摊开手掌,举起,放下,放下,举起,如此再三,终于还是拍了拍,“云翔……是我。”
门,应声而开。
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白色长衫,不过满是褶皱,略略抬起的眼帘里布满了血丝,甚至看得出眼角下的一丝丝青色,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哪里还有“展夜枭”的张扬,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猫一样,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云翔……你……昨晚没睡?”明知道自己问的是傻话,可是却还是这么问了。
“哦。”算是回答了他的问话,云翔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云翔!”急忙拉住他,“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没……没什么好谈的了。”云翔撇撇嘴,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挣开——显然,他的力气还真是不行。
“云翔,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不想你带着误会就这么跟我耗!”说着,还真就把他推进房中,自己也跟着挤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好,你要谈,有什么好谈?”云翔却不挣扎了,反而十分平静,“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还想要说什么?”眼睛一直不去看他,“不过,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放心,我这个人最讲信用,不管你怎么样,跟你签了契约,我就会履行到底,这生意,不会出错——而且,既然你对我志在必得,我也跟你赌一把——赌注就是我自己——我赢了,你跟徽商会馆的生意,都要交给我;你赢了,我跟你走——怎么样?”
“不怎么样!”盯着他的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展云翔,你以为你是谁,不要觉得我对你存了那种心思,就会把你当女人——我没把你当女人,你也不能自己作践自己!你把自己当赌注,你好样的!”真不知道这小脑袋瓜子里想的什么,沈世豪恨不得把它敲开仔细看看,“你要是觉得难以接受,就当我昨晚是在发酒疯——但是,我要你知道,跟你说清楚,是因为我不能对你耍手段——不然,你以为你的这点阅历能在我眼前安安稳稳的晃上几天?!”眼睛渐渐眯起,看进他的眼里,“何况,你跟我赌,赌注太大,而且,你的胜算几乎没有——对你来说也太不公平了,是不是?”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给他躲开,手也只能停在半空中,“云翔……我只是希望,至少,我能有一个机会……”
☆、四十、溪口
四十、溪口
展云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门。二十年来,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脱离了正轨的时候,而此刻,他的生命,就如同一只制作粗糙的羽箭,离弦到了一半,翎羽却断了,于是,也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连他自己,都说不准这支箭将要射到什么地方,落到哪个角落。
换了一身的天蓝衣衫。天如明镜,只可惜,人在红尘,永无清明之日。
云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晃,不知不觉,,走到了溪口……抬眼一看,一股无名怒火自胸口窜了上来——这块地,竟然有人在此施工?!
“谁让你们在这儿动工的?!”云翔怒气冲天,抓住工头上来就是一记耳光,“都给我停下来!”
“二……二少爷……”工头自然是认识云翔的,在他展家做了多少年的帮工,当然是免不了要接触到这个历来是飞扬跋扈的展夜枭了,“是大少爷下的命令……”捂着脸,火辣辣的刺痛让这工头心中很是不满——尽管往下面派钱的是二少爷,可是他这动辄就打人的性子,任谁也受不了——明明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怎么偏偏是这个火爆脾气——工头咽下这口气,寻思的却是如何才能讨将回来。
“展云飞?!”云翔冷冷哼了一声,甩开工头,“妈的,这块地什么时候归他展云飞了?!”冲过去一脚踹开身边的一个帮工,“停手!都给我停下来!”
“这……”工人们是左右为难,动作不是,不动,也不是。
“二少爷,这块地……大少爷说是他的……你……你看……这不是为难咱们这些下人嘛?!”工头矮了身子,显得谦卑得很。
“凭什么?!他展云飞凭什么?!”云翔气得面红耳赤,“都给我住手!谁再动一下——谁敢动一下?!”抢过一把铲子,狠狠掼在地上,“展云飞——我跟你势不两立!”
此时,他一门心思的只想要抢回这块地——倒也不是这块地有多好,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他哪儿能这样就算了?抢了一匹马,也不管主人是谁,一路飞奔回了展家,刚进门,就把迎面而来的小莲丫头撞了一个跟头。
“让开!”人在气头上,云翔一脚踹开小莲丫头,也不管是谁拦着挡着,径直往大堂而去——带着一脸的怒气:“展云飞!你给我滚出来!”喊着,人也进了大堂。
“云翔?!”一见是他,云飞急忙迎了过去,“你回来啦!”一见是云翔,他脸上不由得透出些许兴奋来,“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呢……”
“你给我滚!”甩开云飞,他四下环顾,“爹呢?爹呢?!”
“云翔……爹出去了……”云飞不甘心被他甩开,又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先听我说——溪口那块地……我跟爹求了来……现在正在建房子呢……有空我带你去看看——我知道你也不想看着萧家姐妹流离失所……所以就……”
“你行了吧!”云翔反手捏住他,狠命地用力,恨不得捏碎了他展云飞的手腕,“那块地是我的——我说过你能用了?!展云飞,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一拳头,狠狠打在云飞胸口上,咚地一声,让云翔心里一阵舒爽,又一次举起手,还没等他抬到高度,只听得一声:“住手!”阿超冲了出来,死死抓住了云翔举起的手腕!
“死阿超——你给我放开——没上没下的狗东西!”云翔狠命狠命挣扎着,往回扯自己的手臂,可是却摆脱不了那死死的钳制,“展云飞,你个缩头乌龟!只会支使打手的卑鄙小人!”
“云翔,你冷静下听我说……”生怕他再受伤,可又不敢让阿超放开他,云飞甚至不敢靠近他——他那双长腿,踢人也是很疼的,“萧家姐妹真是太可怜了……那块地承载了她们美好的回忆……所以……我想还是还给她们的好……云翔,你说呢?”
“你闭嘴!”这几句话听的恶心,云翔一脚踢出,却没有踹到云飞身上,于是越发的憋气了,“我可不是开善堂的白痴!你他娘的要做散财童子是你自己的事儿——别碰我的一毫一厘!!”这个“厘”字岔了音——阿超竟然伸出手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双手,铁钳子似的,只稍稍一用力就让云翔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煞白——呼吸困难,气息不匀,那手正好掐在颈项间,完全把握了云翔的命脉!自然,也暂时克制住了云翔的反抗。
“云翔……你……你没事儿吧?”云飞见他双腿乱蹬,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异常痛苦,不由得性能力一阵抽痛,但又不想让阿超就这么放了他,“阿超……你轻点儿……”这时,方才敢靠了过去,伸手给云翔整了整乱蓬蓬的头发,“云翔,冷静点儿,你冷静点儿……溪口那块地是爹答应了给我的……所以我才……我不知道它对你那么重要……”略略有些扎手的短发,摸着,却偏偏特别舒服,“要不……我跟爹再要一块地把与你?”
云翔心里冷笑,可是现在却只能努力地呼吸——他是想要活下去的,要是就在这儿给个阿超勒死了,可真就是顺了他展云飞的心意了!
可笑的是,方才在阿超狠命下黑手的时候,自己脑海里,竟然闪过了沈世豪的脸!
真他妈的见鬼了!
斜着眼睛瞪着云飞,他刻意忽略了心里的疑惑,现在,脱身是最重要的。
突然,脚步声响起,阿超迅速放开云翔,退到云飞身后去,却把云翔一个人扔到了地上——云翔刚一得了自由,空气得以补充到了肺里,不由得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哪里是吃亏的性子,可是现在手脚无力,也只能狠狠瞪着云飞主仆:“迟早有一天,我要你们好好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任务完成。
☆、四十一、转机
四十一、转机
“云翔!”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下一瞬,云翔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人也被扶了起来,“怎么样了?阿超又对你动手了?”来人——正是沈世豪,他身边,还跟着满面笑意的展祖望——当然,见了云翔此刻的模样还有阿超一旁的愤愤不平,他的笑容是僵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展祖望看了一眼云飞,再看看一旁站立不稳的云翔,就算他再傻也看得出来二儿子刚刚给人好好修理过,“云飞,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翔怎么了?”
“爹……刚才云翔生气了……阿超就帮着我抓住他……您知道云翔一生气就……可能阿超下手重了些……”云飞倒不是想要替阿超开脱,他只是自安替自己找借口罢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难免捂住心口——那里,云翔刚刚打过一拳头,一开口,顺带着又咳嗽了两声。
“云飞,你怎么了?”急忙过去扶住咳嗽着的云飞,这两个儿子只见的亲疏,如今,一眼就看了出来,还说什么不管是嫡出庶出?!
“爹……我……”云飞摇摇头,“您还是看看云翔吧……”
“唉!云翔是云翔,你是你!我现在问你怎么样了?!”展祖望伸手拍了拍云飞的后背,给他顺顺气,“你从来都是没有云翔身子骨硬朗的,怎么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是不是……云翔打的?”
“对!是我打的!”云翔一边挣开世豪的手,“我打他就是罪大恶极,就是罪不可恕,就是十恶不赦——他支使下人打我,就是应该应份对不对?!”头一次云翔把心底的怨气吼了出来,“你可真是个不偏不倚的爹!”
“不肖子!”这句话,正好戳在展祖望的痛处,一时间,要发作,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嘴上骂骂云翔,“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双眼赤红,这副模样,三分好似鬼,七分不像人。
“展老爷,云翔是来跟你说纺织厂的相关事宜的,怎么……他回家来,被下人打了,还要受您这当父亲的一顿闲气?”沈世豪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们兄弟俩打来打去,谁也管不了,谁家兄弟之间还没个动手的时候,只是,沈某人我是从来没见到过这兄弟俩打架,还有下人跟着上手的时候——还是您这展家的规矩就是下人打主子?”平日里,他是断然不会这般说话的,可是……云翔颤抖的手臂,让他把这一顿话全都吐了出来。
“这……”说是跟他有大笔生意,展祖望也不敢乱开口,可是……被个小辈儿一顿排遣,心里也是不好受——尽管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