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云翔赶回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了看,还好,世豪还在睡着……若不然知道他是跑去给他出气……是不是会说他自作主张?毕竟……温良玉跟世豪之间……并非是友也非是敌……世豪说过亏欠了温良玉的,但是又说有恩于温良玉,这样的错综复杂,是他不愿意去多动脑子的——可以让他去算账,可以让他去拆字猜谜,可以让他去吟诗作对,就是不能让他去想这人跟人的关系——复杂,太复杂,他的脑袋里,装不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床上,一声□,倒是把门口的云翔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了门。
☆、五十三、称呼
五十三、称呼
伸手探了探世豪的额头,并没有方才湿漉漉的感觉,云翔这才放下心来,替他掖了掖被子,顺势坐到了一边。
“云……云翔……”一声轻唤,人却尚未清醒,挂着吊瓶的手动了动,似乎在摸索着什么,声音也骤然急促起来,“云翔……不要走……不要走!”手动得越发厉害,扯着架子上的输液跟着一阵晃动,叮当声万分刺耳。
“我在这!我在这!”忙过去按住他乱动的手,“我在这儿,世豪哥……我在这!”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一手按住他乱动的手,另一只手却在他被按住的手臂上轻轻揉搓着——冰凉的液体打进血管,怨不得他睡不安稳——在他耳边喃喃着,生怕他再乱动一下弄弯了针头,若是扎破了血管可怎么是好?!
终于安静了下来,沈世豪的呼吸又回复了平缓,只是手却抓住了云翔的,抓得死紧。
手被攥着,云翔似乎并没有想到过抽出来,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甚至被抓到有些痛,可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此刻,吾心安”的感受,他似乎……也能体味到其中一二,只是……眉间蹙起,眼神也渐渐纠结了起来,云翔不知道,他的脸上此刻几乎是写满了“为难”二字的,不由得闭上了眼,似乎……想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云翔……”这句唤,满是化不开的情义。
“唉……世……世豪……”声音很轻,云翔这句叫,却如同一声擂鼓,震颤了一个人的心。
忽然,手上一轻。
云翔只觉得眉间上一点轻柔,忙睁开眼,确实世豪的一只手抚在他眉头。
“啊!你……醒了!”云翔反射地要躲开,头却被他另一只手稳住,本想要挣开,可刚刚一用力,就瞥到他手背上的针管,于是便不敢再乱动了,只由着他用指尖一点点碾平自己蹙起的眉头。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跟我擦肩而过,却如同陌路,根本不看我一眼……你背对着我越走越远,无论我怎么唤你都没有用……”终于,抚平了他的眉间,这才把手放下,“云翔……我是不是很可笑?”苦笑一下,用自由的左手在他鬓边轻轻摩挲,“别皱眉,你不适合一脸愁容……有什么烦恼尽可以抛给我,云翔……你要无忧无虑的大展拳脚,而不是满心顾忌的畏首畏尾。”
“我又不是谁家大姑娘,有不顺心,自己会解决。”故作潇洒地一笑,脸上略略带了红晕,说话时偏偏故意将他方才暧昧的言语避了过去,只是不再如往日那么明显而已——但仅仅是这一笑,就让沈世豪心底雀跃不已。
云翔的发丝很软,触手的手感很柔,在掌心扎得他有些痒,这种痒,一直从手掌传到了心头,让一颗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大夫说你要注意饮食,少喝酒。”云翔终于还是受不了他带着热度的手,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敢拼命喝酒——你真是……比起梓康还不让人省心。”
“是,是是是。”沈世豪笑了笑,“帮忙扶我起来——胃里空空的,人也没劲儿了。”伸手摇了摇,昭示着自己此刻的无害。
他这一副无害的模样让云翔上了当,这小野猫果然过去扶着他坐了起来,又垫了个枕头在他身后,“我去叫大夫,这药快要没有了。”
“不用。”急忙伸手拉住他,难得的独处,来个一身白的局外人算怎么回事儿,“我自己拔掉就好,”露出一个笑容来,“云翔……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云翔愣了愣,就站在他身旁,半天没动,或者……就是忘了动。突然,眼前的透明管子中的液体明显落了下来,这才惊觉,“你别乱动!我去叫大夫!”就算不明白这西医的东西,可是也听说过这管子若是没有了液体人也是会出错的——不敢大意,几乎是奔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大夫!大夫——”
“来了!”
云翔的名气很大,在桐城,他的名气大得很,就算是外来的西医大夫也是认得他的,所以,一听是展夜枭的声音,这大夫急忙奔了过来——迟了一点,恐怕惹祸上身:“展二少爷,您吩咐。”
“进来,拔针!”闪身让大夫进门,云翔一脸的严肃,这可把大夫盯得冷汗直冒——迅速把针拔掉,收拾好药瓶针管之类,这大夫逃也似的奔出病房——这展夜枭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只是冷下脸来就让人不寒而栗,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切,好像我会吃人似的。”云翔翻了个白眼,顺手带上门,“你说,我有那么吓人么?”
“呵呵。”知道他是想要说个笑话,尽管不好笑,沈世豪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你要是吓人,旁个还怎么出门?不都被自己吓死了?”说着,伸出手去,“好冷……这针扎的,手也冰凉……”
方才按住他的手时,也发觉了他的手冰凉,这点上云翔也知道,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紧了一下——沈世豪从来都是不肯示弱的……现在这样说,就是真的很冷了……不由得坐到床边,拉过他的手缓缓揉搓起来:“世豪哥……你……这病多久了?”
“好多年了……小时候就没正经吃过饭,病根也就落下了……”沈世豪笑得风轻云淡,“云翔……方才……你似乎叫了我的名字……能不能就……单单叫我的名字?”
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叫了名字,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云翔……就叫我的名字就好……”声音,越发的低沉了。
☆、五十四、迁怒
五十四、迁怒
待月楼里,展云飞还是跟着跪了下来,现场人多,就算他爹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当众就给他太难看——何况……云翔的确是亏欠了她们萧家的,他这样……是否就是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好人的位置上?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云飞……你!”展祖望神色有些颓然,自己这样欣赏他,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就刻意培养他,总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他……可是……这个大儿子就这样的不争气——甚至……甚至比起自己当年来还要不争气!这种失落感,源自于自己,从内心升腾起来,再一点点撕扯着自己的心脏,似乎就要把自己完全的否定或者毁灭——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难受得很——曾以为云翔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可是……没想到,大儿子怎么也……唉!
举起的巴掌,高高在空中,半天不曾落下,只是颤抖着。
“爹,孩儿跟雨凤之间清白可鉴日月!”展云飞紧绷着脸,“爹!雨凤她们姐妹真的很苦——溪口那块地您又给了云翔,她们现在寄人篱下,过得很难——孩儿……孩儿只是要帮帮她们!”
“帮她们?”天尧冷笑一声,却不多说——这声冷笑要比他多说多少都让人心寒——展祖望也是这样,如若他只是说出个中所以然,还不会让人如何气恼,但是单单一声冷笑,这才让越发的升起满心无名怒火。
“云飞啊云飞,你……给我回家去!”终于还是没有打下去,高举的手重重落了下来,“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说着,一手拽起了云飞,“还不快给我起来!”长叹一声,突然瞧见身后站着一脸平静的阿超,这才找到出气的地方,“阿超,你是怎么看着少爷的你?!除了跟二少爷叫板,你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儿!”
“爹……不关阿超的事儿……”头一次跪了这么长时间,云飞几乎有点站不住了,幸好阿超及时扶了他一把——一想到平日里因为自己而让云翔罚跪,他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云翔跪在祖宗牌位前就那么能忍,倒是自己……还真有点大少爷的样子了,连这么一小会儿都要觉得难受。
“不关他的事?”展祖望冷冷道,“什么关他的事?莫非你娶了个戏子回家这才能关他的事了?整天除了对付云翔,你说说你养这个二愣子到底为了什么?他能赚钱?能收账?什么都不能——还没有你那个整天晃晃悠悠的弟弟会收账——这个阿超,除了会对付自己家里,对付外人,一点儿用没有!”
“爹……”还想要辩解什么,可是展祖望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
“天尧,找几个人把大少爷带走——这个阿超么……把他先关起来再说。”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天尧,身后还有几个夜枭队的人。
“呵呵,大少爷,请吧。”天尧不是阿超,他也是受过教育的,读的书也比那阿超多了几本,所以对于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自然很在行,“阿超兄弟,别怪兄弟我对你不好——来来来,你自己走,我想……你也不用八抬大轿,对吧?”
“哼!”阿超冷冷瞪了天尧一眼,却不能反抗——若是只有纪天尧一个人或者就是展云翔一个人都没关系,他也不会这样狼狈——这可惜,这纪天尧不是展云翔,不会那么冲动,自然也不会给他一个反抗的机会——夜枭队的人大概每个单独拎出来都不如他的拳脚,可是……三五个壮汉一起,他也不是有那通天彻地真功夫的,自然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们,带大少爷回家好好休息——至于这位‘阿超少爷’嘛,呵呵,记得,小院的柴房里,多放点儿柴,免得冻坏了咱们这大少爷。”
夜枭队的人,倒是利索——尽管都是些乌合之众,但是本也都是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一个月三块大洋的活计,自然也都是十分卖力的——尽管,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并不是什么行善积德,可也算不得大奸大恶,至少,他们也算是有理有据的去“打家劫舍”,比起那些欠债不还的,倒是好太多。
回到展家,展云飞倒是没什么大碍,怎么的也有梦娴在那里帮衬着些。可是阿超就没那么幸运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股子邪火,却不冲着那挑起了火气的人发泄,反而发泄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而展祖望就是这样,把这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阿超的身上。
“来人,给我上家法!”对待儿子的家法跟对待下人的,自然不同——儿子,不管喜欢不喜欢,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且这个家法其实,也只是设给云翔一个人的而已——而今天,刚刚拿起来打一下云飞,梦娴整个人就扑了上来,哭嚷着不让他打——他也就顺水推走,放下了家法,但是……这股子火气没法发泄还是不行,于是,自然要换了家法对付阿超了。
换上来的家法不是简单的藤条,而是一根细藤鞭——这种东西,越是细就越是疼,尤其是上面还有一个个的倒刺,更是让人疼到骨头里。
“啊?!”云飞一看这东西,吓得不轻——方才挨了一下“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