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出那“黄梅调”会怎么样……到时候,可真就是没人救得了她们了啊……这个恶少,却是无心做坏事,偏让人自己走了歪路。
东方泛白,沈世豪这才昏昏睡去。
☆、五、待月
五、待月
“拿着你的臭钱,滚,滚——”女人的尖叫穿透了整个桐城。
“我滚不滚不要紧。只是……这钱可不是给你萧雨鹃一个人的——不过你这丫头有性格,二爷我倒是很中意。”云翔不怒反笑,直接从天尧手上接过装满了银元的钱袋,“一百块大洋,不算是借,就算是我二爷赏你们的小曲儿钱。”
“不需要。”雨凤盯着云翔的双眼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可是她知道,只要动手,必然是自己要吃亏的——展夜枭,先不说他本就是心狠手辣,但说他手下那些穷凶极恶的打手,只要一个人便可以要了她们姐妹五个的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需要?”云翔笑得十分玩味,“你们那个整天只知道呼救买醉的爹一去……你们几个丫头,可有一文钱葬他?”
“不许你说我爹坏话!”雨鹃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瞪得老大,几乎要在他身上烧穿个洞来。
“我说他坏话?”云翔笑得好似偷了腥的猫,“我劝你们还是拿了这钱,找个地方好好安身——能嫁就赶紧嫁了,也好离开待月楼,免得日后惹上麻烦。”直接把钱拍到雨凤手上,“拿好了,还有,给你们家那个小丫头片子好好看看,额头上受伤么,有刘海挡着倒是不太明显,对吧?”
“滚!”雨鹃抓起雨凤手中的钱,用力狠狠砸到他身上。
真疼。
接住钱,云翔撇撇嘴,却不再坚持,更也不想多说,多说了,便彻底把那个镇日买醉的萧老头一直所建立的慈父形象在这几个丫头心中抹得黑了。然而,虽然不再多说萧老头这些日子来断断续续从他这儿借钱买酒的事儿,可是一想到这老家伙自己的孩子也是不顾,他就有些憋气,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好,有骨气。”把钱放好,“只是不知道,待月楼里唱曲儿的姑娘,身上的个骨头到底能有几两重!”
“你!”萧雨鹃听他话中有话,而晚上唱曲儿的时候也的确遇到了不规矩的人,幸好有位好人见义勇为,出手相救,可是她们姐妹却给金老板一顿好骂,心里自然也就十分不痛快,现在见了云翔,又给他一顿奚落,更是满腹的怒气便也不顾得雨凤与她说得什么“十年不晚”的话,抬起手就往他脸上掴——还没落下,就给一只手狠狠抓住,动手的人并不是展云翔,而是他的跟班——那个总替他做事的狗腿子!
“放开我!”雨鹃挣了挣,可力气上的确不是那跟班儿的对手,只能由着他抓着。
“啧啧,”云翔笑得满脸坏意,“放开你?放开你,我的脸可不就给你打了?啧啧,到时候啊,把你往巡捕房一送,怎么样?是公了还是私了?公了啊,你这细皮嫩肉的,二爷还真是舍不得——私了?你能拿什么私了?大洋?票子?不,你们什么都没有——二爷我可等你把你这纤纤玉手放下来呢,就这张脸,你只要动一下……啧啧……”说着,竟大胆地给天尧使眼色,让他把手放开,天尧自然是听话的——云翔的意思,他很少违拗,放开了手,可人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仍是紧紧盯着雨鹃。
“雨鹃!”雨凤未待她再有动作,已经抓住她的手,“咱们斗不过他的……雨鹃!”
雨凤眼里透露的一丝不甘,却让一边的天尧心头一颤,这种眼神,他纪天尧并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坚决的,不由得猛地转头去看身旁的云翔——还好,云翔没事儿……“还是这做姐姐的懂事儿啊,”云翔本也是看不透这些人的心思的,他的小脑袋瓜子里,除了装满了如何去赚钱之外,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可是完全没有丁点儿的概念——若是有些明白,又怎么会给云飞耍弄了那么久——所以,自然也是没有把她那满是仇恨的眼神放在心上,“你们家是月八分的利,这房契也是你爹亲手交给我的,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大可以来展家找我——二爷乐意给你们好好解释解释。”说完,手一挥,“上马!”
眼看着展夜枭的身影消失,雨凤这才放开雨鹃,冷冷的声音从她那十分漂亮的唇中吐出:“迟早,他会遭到报应——迟、早!”
“迟早?!”雨鹃脸上的泪水却已经模糊了红颜,“你总说迟早——可是他现在不还是过得多舒服?迟早——这个迟早要等到什么时候?!雨凤,你说啊,你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的不止是你一个人!”雨凤咬咬牙,“不会很久——我保证!”
“姐……姐姐……”雨鹃与雨凤的性子本也不同,雨凤是外柔内刚,只把自己的满腹心思都藏得深沉,而雨鹃却不肯认输不肯低头,但是,雨鹃却十分听雨凤的话——倒也不见得有听得多恭顺,这姐妹俩年龄相近,平日里也不是“姐姐”“妹妹”的叫着,可是,在这种时候——甚至她们娘去世的时候——雨鹃都是出头人,可真正出谋划策的偏偏是这个雨凤。
“雨鹃,听话。”握住她的手,雨凤抬起头,眼前,是待月楼,是她们这几日的容身之地,也是她们报仇的起点——只要在这里,只要等待,就一定会有机会报仇!
待月楼是晚上的销金窟——尽管她们卖艺而已,可是,这种地方,说是茶馆酒店,可又有几个人真的是为了吃喝而来呢?不找几个姑娘,不赌几把手气,又哪里是个男人了?而她们姐妹……是卖艺不卖身的大家闺秀,也是最容易攀上高枝的麻雀——只要……只要……只要有个机会,她们只需要一个机会!
“哟,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待月楼的金老板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你们俩,还不进去——去惹展二爷,咱们待月楼可还靠他发财呢,你们现在,有什么本事去惹人家?”
☆、六、账目
六、账目
“天尧,一会儿跟我去钱庄。”云翔刚回到家,却见云飞去了账房支走足足二十块大洋——桐城这么小,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就是买文房四宝然后弄他那么一堆废纸也用不了两块大洋——这展云飞,可真是败家!
“你休息休息吧。”天尧摇摇头,“昨晚在待月楼听了一晚上的小曲儿,你还不累啊?”
“累?”他冷笑,转过身看着天尧叹了一声,“云飞一回来,我就不是身子上累,是心累——他是个散财童子,却不会把钱花在刀刃上——天尧,家里也只有你,这些话也只有给你说,可是……唉……如果将来爹要把展家给云飞,你……整天跟我鬼混,不如……”
“云翔!”天尧急了,“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没有。我没忘。”摸了摸鼻子,倒是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天尧,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嘛?可是……你也该知道展家的形势。我……就是个恶少,跟着我鬼混,将来你还能有立足之地么?不如现在就去跟云飞示好,免得日后落得一无所有——至于我……放心,我不会让天虹跟着我吃苦的。”拍了拍天尧的肩,“不过……也就委屈你了。”
天尧有点生气,拍开他的手:“云翔,你还当我是兄弟不是?”
“你当然是我兄弟!”本来就晶亮亮的眼睛又睁大了,“我展云翔的兄弟,只有你纪天尧一个!”
“那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天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们可是上阵亲兄弟——不管云飞怎么个两面三刀,都有我陪你。”说着,搭上他的肩头,“走,去钱庄,不过,回来之后,可真要好好睡一觉!”
“得了,你比老妈子还啰嗦!”跟天尧在一起,云翔才难得的放松,只是,心里,他也知道是对不起天尧的——从小纪叔就要天尧跟云飞一起玩,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天尧就跟定了自己,或许,是对云飞的作为看不过眼吧。
纪天尧当然知道他想什么,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云翔那丝毫不会掩饰的脸上就浮现出让人一眼明了的思绪来,只是,他并不说破。的确,他是讨厌云飞的两面三刀,可是讨厌归讨厌,却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来赌——他纪天尧却把人人当宝的云飞当作路旁的杂草,而人人当草的云翔,在他心里,偏是无可取代的好兄弟——最好的兄弟!
起因,大约云翔早就忘了,可是他纪天尧却记得——一直记得。那一年,云翔跟天虹才六岁,自己不过十岁,云飞却已经十二岁了,还有映华,八岁的映华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五个人出门,没有大人跟着,偏偏有野小子来闹事,十二岁的云飞竟然让他动手去打架,而自己拉着映华就跑,最后,是云翔跟他一起挨揍,回到家里,又给爹揍了一顿,那个时候的纪天尧,看着六岁的云翔被揍得可怜,又给展老爷关在房里反省,他也是担心,拿了馒头去给他,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天尧现在只是觉得好笑,可坚定了给云翔担一辈子黑锅的决心——
小院里,梦娴拉着云飞,声音很柔:“云飞,你有没有受伤?”
“娘,我当然没事儿啦!打架这种事,自然是给下人去做,我是展家大少爷,怎么能做那么失身份的事情呢!”
“云飞真懂事……”
天尧默默绕过这对很有身份的母子俩,来到云翔的房间,而再一次听到一对母子对话,却把他心里的委屈彻底瓦解。
“娘,您轻点!”六岁的小孩,还不知道什么叫自私。
“轻点儿?你就跟个下人的孩子一起打架,让你爹以后怎么看我啊?”品慧还是生气,“你生下来时,我怎么不直接掐死你!”
“哎呀!娘……天尧是我哥哥,不是下人!”
“你……气死老娘了!”
余下的话,他不想再听,可是那天起,云翔就是他纪天尧的兄弟——即便是亲妹妹,也比不得。然而这些他是不会跟云翔说的,毕竟,以云翔那大大咧咧的个性,若是说给他听便一定会被他嘲笑个半死。
钱庄的生意还算不错,账本在云翔的手里翻得飞快,这个时候的展云翔,一点没有个少年人的样子,可也是因为这样,天尧就越发觉得这个兄弟很有本事——自然也就把云飞比较起来,当下就更加讨厌云飞了。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的眼里,云飞会是个所谓“高尚”的人。
“天尧,这笔款子,你来看……”发现了账本不对,云翔招呼他过来看,“你看,这里,只是写了支出一百块,却没写是谁拿走的……”
“我去问我爹!”
“天尧!”抓住他,“你好好跟纪叔说!还有……要是……”
“明白!”纪天尧笑了,他哪里有他想得这么糟?若要是说到没事儿就不好好说话的,还真就他展云翔一个——都是用吼的,偏偏还会那这事儿来劝别人,真是……不知说这小子什么好。
刚打开门,纪管家拿了拜帖走了进来。
“爹?!”天尧一愣。
“二少爷,郑府送来的,请你明天去待月楼赴宴。”纪管家把拜帖递给儿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纪叔!”本打算让天尧去问,现在正好就直接问了,免得天尧跟他爹再有嫌隙。翔过去把门关上,“纪叔,账目不对,怎么有一百块的支出没有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