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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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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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忱的脸上立时熠熠地放出光彩来:“那……我们可把握住了么?”

苜蕤微笑颔首:“西子在这一世当中,诛除恶灵,降伏厉鬼,不但解了紫渊之祸,免去一场群鬼作乱为害人间的无妄之灾,还助许多人渡化情劫,她立下的功德,已足可抵消掉自己第一世的孽债了。

前些日子,阎罗还特意上了一趟天庭,请天帝奖赏于她,天帝拿过她的命帖一看,似乎最大的奖赏,莫过于解了你二人身上的情咒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衍忱满脸喜不自禁的神情,倒把容色肃了肃:“不过,历来情劫得渡,也是要从下一世起方能尽如人意。如今西子的命运已由你父皇完全交在了你的手上,我再问你,你是要把她纳入宫中,还是会让她情归自由呢?”

这个问题让衍忱颇为不悦。他脸上立时便现出不服的神色来:“上神,您方才已说过,她醒来之后,谁也不会认得了,那么她自然也不会记得江胜雪,不是吗?既如此,我要娶她,有何不可?”

苜蕤闭上眼睛,将刚才的一句话,原封不动地用一种沉吟的语气又说了一遍:“历来情劫得渡,也是要从下一世起方能尽如人意。”

衍忱明白了——从下一世起……也就是说,今生今世,西子——亦即冰蓝,仍然不会爱上他。

心里像是有一浪原本高入云天的狂潮,下面的一整片海水却在忽然之间被一抽而空,那浪潮霎时一落千丈,碎若尘烟。

衍忱只觉得世界忽然灰蒙蒙的失去了颜色。万籁无光之中,只听苜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乐怀,天帝虽已允了你俩情劫可破,最终究竟能不能破,却还在你二人自己身上。你可还记得西子的情劫是什么吗?”

西子的情劫是什么?他怎会不记得……

衍忱喃喃地将那句已折磨了他两世的话说了出来:“她生生世世,注定无法获得真爱,即便曾经擦肩,也终将失去。”

苜蕤点点头:“所以,若她今生终能获得真爱,她的劫便破了,你的劫,便也随之而解。”

衍忱看着苜蕤,目光有些发飘。

仿佛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思索,他的眼睛里才重新燃起光彩来:“那……若我今生成全了她,下一世,我们便可在一起了,是不是?”

苜蕤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俩劫破,她便不会再无论如何都无法爱上你,至于她会不会真的爱上你么——

乐怀,用你们那一时空里的话来说,被爱并不是一种权利,你不能向任何人要求它。所以下一世,你俩不过是普通男女,能不能幸福美满,这全看你们自己了。哦,对了——”

苜蕤抬手敲敲额角,看样子是险些忘了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你的情劫除了总会爱上西子却不会为她所爱之外,还在于你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你俩之间经历过的种种。所以若你俩今生情劫得破,到下一世,你便不会再记得她,不需要再守着这些沉重的回忆了。”

说到这里,苜蕤背过身去,徐步踱开:“你俩的情劫本是永劫,如今天帝肯给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慈悲了,万物有道亦有则啊。你俩今后如何,就全在你了。

当然,这一世你是皇帝,你若非要她做你的女人,你们俩今生便可团聚,只是幸福与否,便惟有自知了。此番何去何从,你自行选择吧!”

她的步子看起来慢悠悠的,可是倏忽之间,就已经不见踪影,那隐隐含笑的声音,也渐飘渐远,说到最后,依稀恍若游丝一般,教衍忱几乎疑心是自己从心里听到的幻觉了。

第144章 金口允亲

这天到了约莫申时过半,舒灵慧谴人来报,沐冰蓝醒过来了!

衍忱携同江氏兄弟及鹿子骁,另有舒灵慧及焕炀二人,急急地往骛灵崖畔赶去。先前服侍沐冰蓝的宫女回禀说,郡主醒来后懵然不知身在何处,宫女们也遵照衍忱的旨意,先不回答她关于自己是谁的疑问,故而她草草吃了些东西,就散着步往崖畔走去了,看那神态,像是觉得一切熟悉,想要努力想起那些自己不再记得的事情来。

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然而就在距崖畔十几步开外,所有人都同时收住脚步,屏住了呼吸——

只见沐冰蓝穿着一身素白的布质衣裙,抱着双膝坐在崖畔的小石台上,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睛,不知如此已过了多久。

这四位男子都已是许久许久没再见过她了。只见她侧脸原就柔美的线条似乎又更清晰了些,大约是沉睡日久,消瘦了少许的缘故。久在屋内不见阳光的脸色一白如雪,然而她终究还是那个青春健美的女孩,如今被西斜的暖晖一照,便明亮莹洁,熠熠生辉。

时辰已近黄昏,她却一如春日清晨的阳光那般清新纯净,盈盈然宛若含香带露。

那一行人虽然都不再动弹,也无声无息,沐冰蓝眼角的余光却已经感觉到了有人走至近旁。她转过脸来,一下子睁大的眼睛里盛着些许惊讶,以及更多的好奇。

她站起身,向他们走了过来。因为有些迟疑,她的脚步略嫌徐缓,而她的目光,在这六个人的身上轻俏娇柔地,从一边扫到了另一边,然后再转回来。

这一回,没有转到底,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长久长久地,不再移开,长久到足以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怕是她从此以后,都再也不愿把目光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了。

随着目光胶着在那个人的眼睛里,沐冰蓝的脚步也定在了原地。两个人的目光像是变成了一条柔韧的绳索,拉着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直到停在她的面前。

他为什么会流泪?

而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也想要流泪?

为什么我根本还不知道他是谁,就已经笃定他流泪是因为终于看见了我?

而为什么我现下连自己是谁都怎么也想不起来,却分明知道我想要流泪是因为终于找到了他?

沐冰蓝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无数个疑问从心底冒了出来,像是在一场春雨之后从新鲜的泥土里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蘑菇,而她则好似一个初次走入山林的采蘑菇的小姑娘,欣喜而茫然地转来转去,不知道先下手摘取哪一个才好,不知道该怎么去摘才不会伤到它们,使它们在自己手上也仍能保有那份水润鲜灵。

她只好一心一意地看着他,有一点痴迷,一点困惑,一点慌乱,一点无畏……仿佛世界上所有的情愫都汇集而来,在她水光轻颤的眼底一圈一圈地团绕,一寸一寸地纠缠。

“你……你是谁?”她终于喃喃地开了口,选出了最直接了当的那个问题。

白衣飘飘,翩然胜雪——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想起这八个字来?白衣胜雪——这就是你……可是,你是谁?为什么我觉得知你之深,无可比拟,反倒是最基本的问题,偏就想不起答案来?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尴尬地笑了笑,脸庞略微低了低,泄漏了些小女孩的娇羞无措:“我、我又是谁?你可知道么?”

“你姓苏,名芷凝。”留在原地的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原来是苏芷凝——她转一转脑袋,又可爱地掂了掂脚尖,从眼前男子的肩头上望了过去,看见说话的人是一个年岁稍长的英爽男子。

见她看过去,他对她柔和地笑了笑,又道:“他叫江胜雪,是你的丈夫。”

原来他是我的丈夫!怪不得……

沐冰蓝——不,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嫁给过江行云的幽蓝郡主沐冰蓝,只有嫁给了江胜雪的苏芷凝了——苏芷凝欣喜地收回目光,再度望向江胜雪,脸上迅速地飞起了两抹娇红。

江胜雪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娘子!”

苏芷凝羞不可抑,将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声若蚊蝇:“夫君……”

片刻之后,江胜雪忽然醒悟过来,揽着苏芷凝转过身去,跪地深拜:“臣——谢主隆恩!”

苏芷凝顺从地随他拜倒在地之后,直起上身,仍有些不明就里:“你是……”

刚才那说话的男子走上前来,伸手将她搀起:“我叫衍忱,我是你的兄长。”

苏芷凝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朵春暖花开的笑靥:“原来你是我哥哥!”

她一边欢声叫着,一边纵身一投,就圈住了他的腰身——这动作如此自然,这感觉如此熟稔,她原本就不曾怀疑,如今则更加信服:他一定就是自己的哥哥!

衍忱无限疼爱地拥着她,把身体转一转,让她看见不知何时已走到他们身旁的那对中年夫妇:“小妹,你看,这是爹和娘——爹爹叫焕炀,娘亲叫蕙珏,你们夫妇随同爹娘,就住在这里。”

焕炀与苏蕙珏对他们俩一脸温煦地笑,一左一右各自伸开一臂,将他俩接入怀中:“忱儿!凝儿!”

苏芷凝刚在父母兄长的怀抱里腻了一会儿,就感到身后又伸来了另一双手臂。她回过头去,看见江胜雪星光点点的双瞳,便柔顺地随他而去,让他将自己搂在胸前,如同守护一件全世界最贵重的珍宝。

衍忱看着他们俩,脸上凝着一朵微笑,心里暖暖的想要流泪。

这是夕阳坠落前的最后一刻,天地间洒满了阳光,很敞亮、很旷远地朗照着。多日的阴雨之后,这一切仿佛都是新的,新得很可爱。这绝不同于日到中天时那般眩目的晴朗,它是一种如清歌般,撩拨着教人从心底里微笑出来的柔暖。

沉静。

单纯到空旷的沉静中,衍忱仿佛听到有歌声远远地飘来。他的耳朵关闭起来,只听得见这段歌声,从一个连他自己都触摸不到的深深的地方飘出来,幽幽地向无边无涯的心海里融会进去——

假如来生不再是场戏,幸福不再是精彩的回忆,我愿陪你再生再世,感动今生无法改变的你……

乐音高高地升起来。他几乎可以看见,它扶摇直上,直幻入了另一重天——那一重又一重,秋天里催人落泪的碧蓝,冬天里阴云如絮的破败,夏天里光浪滔天的空落,春天里湿气氤氲的灰白——都在那里静静地永驻,默默地等待。

不知不觉间,西斜的圆日已将骛灵崖上幢幢绰绰的人形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缄默的天宇。

暮色,从七彩幻涌的天空里,一层一层地渗下来。

月亮,就要升起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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