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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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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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嫣然一笑,目光中流转出甜甜的幸福来:“怎能不知?他的一点一滴都在我心上,须臾不曾忘怀……”

江沐二人都被她这句话震动了。沐冰蓝心下暗自叹息一番,便念着蘅芜说给她的生辰八字,指上掐一个唤灵诀,嘴里开始喃喃念咒召唤,片刻之后,开始收到回应。

他们运气很好,南甫泓的魂魄,此时正是生魂,且身在梦中,正可悠然前来,不致令他身边人知道。

而且生魂都能够口出人言,也可以免去江胜雪听不懂三人对话的烦恼。

江胜雪和蘅芜屏着气息,丝毫不敢轻动,默默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沐冰蓝嘴里的咒语声,从刚开始寻常说话的音量,慢慢降低,待降到如耳语一般时,只听不远处仿佛一阵风动,回头望去,便看见一抹人影,幽幽飘来。

第44章 摧心真言

“泓哥!”一见到那幽幽飘来的人影,蘅芜失声轻唤出来,同时珠泪迸洒,哀泣切切,令人不忍卒睹。

江胜雪循声望去,见那人形果然是男子样貌,看上去三十多岁,长身玉立,干干净净的书卷气中,又有几分傲视天下的英气,果然是南甫泓应有的模样。

正自打量间,却听见沐冰蓝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已解了南甫泓那一世的记忆封印。魂魄虽然有定,人的形貌却无常,他这副模样,便是蘅芜心里的样子,也是她最想见到的样子。”

江胜雪感到她口中清清暖暖的兰气直吹到自己的耳廓里去,而她声音的震鸣在他的耳道上弹出一脉搔痒,直挠到心窝里,不禁腿下都有些软了,痴痴然回眼望去,正自忘了一切,只想将目光粘连在她脸上逡巡不绝之时,却感到她的小手稍稍用力,捏了他一下。

他心里一紧,重又聚回神来,见她并未看自己,而是抬一抬小巧的下巴,示意他留神眼前正在发生的要紧事。

他这才又想起南甫蘅芜二人来,回过头去,看见蘅芜仍自饮泣不尽,而南甫泓低着头站在她面前,默不作声。

蘅芜哭了半晌,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捡拾了散落一地的泣诉,勉强聚拢成完整的语句:“泓哥,你、你可还记得你的小阿蘅么?”

南甫泓像是等待判决已等得麻木的犯人,待到事情果真发生,反而没有了仓皇失措的余地。

他抬起头来,直面着蘅芜,声音闷闷地答道:“当然,阿蘅,我怎会不记得你?”

这个答案令蘅芜悲喜交加。她浑身颤抖,明明想要纵身飞扑过来,又苦于魂魄缠在树中,无法动弹,只得勉力捺住这股激动,又问道:“那你当年拿下了天厉皇宫,为何不接我出来?你不是说过一旦打下江山,就要娶我的么?咱们的山盟海誓,你打算在哪里实现?为什么要任他们把我同其他人拴在一起,像牲口一样被抽打着牵到北疆边陲去?”

她这一串责问,如同一组左右开弓的耳光,扇得南甫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变成越来越深的红。

见他总不答话,蘅芜急怒癫狂,忍不住喝问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倒是说话呀!”

南甫泓自知沉默也不能令自己永远躲下去,只好咬一咬牙,痛声道:“阿蘅,我对不起你,你……请见谅吧!”

南甫泓的歉意,仿佛是最重的一击,揉碎了蘅芜最后一缕希望。她开始缓缓地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南甫泓。她或许是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可是,大约是纵贯三百年的等待令她不甘,又大约是巨大的伤痛令她不能,总之,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南甫泓转开目光,不敢直视她,讷讷地开了口:“我、我是不能娶你的,新朝的任何人,都不能再收下你。皇上他、他不愿意世人落实了你是我们使出的美人计这个名头,毕竟……这太难听,有损天子威仪。

而且,当时路人皆知,你是红颜祸水,若把你留下,无论是在我府上,还是在新皇宫中,都有再度乱国之嫌。当时新朝初立,根基不稳,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虽是他人旧事,这样一番告白,也还是令听者不忍入耳。沐冰蓝难过地望向蘅芜,看见她一双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定定看着南甫泓,每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一个字,就有一颗泪水从她眼中砰然落下,在她的香腮之上,划下一道一道斑斓狼藉的水痕。

而她的身体——若还有身体的话,也因丧失了太多的水份而迅速干涸,沐冰蓝几乎错觉到她已经缩小了一圈。或许是她的灵体,在爱人如此的否定之下,自觉渺小,整副灵魂都痉挛着抽紧,想要遁隐而去。

她那两片曾经丰盈美艳的唇,此时也已干枯得粘连在一起。她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它们撕裂开来,吐出了一句嘶哑的追问:“这些,听起来,都像是宰相的谏言呢……所以,不要我,把我和别人一起,像垃圾一样地赶走,都是你的意思,对不对?”

她死死地盯住他,像是要把这个灵魂看穿看透:“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对不对?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么想的,就算是跟我、跟我亲热的时候,你也是揣着这门心思的,对不对?所以,你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许下的那些誓言,都是假的,都是谎言,都是为了骗我心甘情愿为你们卖身,做另外一个男人的娼妓,对不对!”

她这一连四个对不对,一个比一个撕心裂肺。沐冰蓝和江胜雪都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本来是不忍卒听,却苦于不便掩上耳朵,只好用一个不忍卒睹的动作来稍加替代缓解。

而南甫泓并没有出声,他的沉默应该就是承认的意思吧,因为每一条都已经被她说中,他既不能、也不该再补充什么了。

但是蘅芜却不肯罢休,爆发地嘶喊了一句:“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说呀,对不对!”

南甫泓被逼得急了,也几乎是喊了出来:“阿蘅,别再逼我,也别再逼你自己了!”

蘅芜怔怔地看着他,刚才那满脸疯狂的痛苦突然之间柔软了下来。也许是南甫泓的这句“别再逼你自己了”,令她觉得他毕竟还是对自己有一点点怜爱之心,因而颇觉安慰。

沉默了半晌,她又轻轻地问了一句:“可是,泓哥,你既然无心于我,那么,把我送进宫之后,你不就已经摆脱我了吗?为什么你还要甘冒奇险去同我频频私会?你那又究竟是何苦呢?”

她的这个问题也道出了江沐二人心中最大的疑惑,他俩目光如炬,豁亮亮地向南甫泓照了过去。

南甫泓一脸难以启齿的狼狈,却终于耐不过三个人无声的追逼,把心一横,答了出来:“因为……皇宫当中毕竟锦衣玉食,而且阜清又对你万般宠爱,我们……我们怕你女人之心,敌不过绕指情柔,终于对阜清生出真情来,坏了我们的大事……”

江沐二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而蘅芜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所有的情感都仿佛被震惊吞噬,因为不能相信,反而生不出些须的愤怒或悲伤来。

“所以,你……你其实是对我……用了美男计?只为、只为了要我对你们死心塌地,终身效忠?”

南甫泓难堪又无奈地点了点头。蘅芜却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问了一句:“所以,你那么委屈自己,就是为了让一个对你早已经至死不渝的女人,对你死心塌地?”

她的这句话,震动得三个人都猛然转过眼来,正对上她一脸疼惜的表情:“泓哥,你真傻呀!你我朝夕厮守整三年,后来又……你竟看不出我早已经万劫不复了么?倒还要费上那许多功夫,你真是多此一举,多此一举了!”

这句话听在人的耳中,一下子把好几颗心都酸蚀得千疮百孔,只消一根指头轻轻一拨,就会碎裂开来。

沐冰蓝恨恨地瞪着南甫泓,想要狠狠骂上他几句,却发现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谴责他的负情薄幸。

她噎了噎,才转向蘅芜,心疼地说:“娘娘,就是这个人,你见也见到了,问也问清楚了,还想再看着他么?”

蘅芜的目光已经从南甫泓的脸上飘开,此时正虚虚地悬在某个缥缈的所在。她听见沐冰蓝的问话,又呆了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送他回去吧……”

沐冰蓝点点头,重新施咒念诀。南甫泓的影子慢慢飘远,渐渐淡了,终于隐没在深沉的夜气里。

回过头来,沐冰蓝又问蘅芜:“娘娘,如今你心愿已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不如让在下送你入冥府,饮过了孟婆汤,这些伤心事也就都散如云烟,岂不是好?”

这句话把蘅芜眼中散乱的目光重新聚起焦来。她看着沐冰蓝,哀哀地问道:“若是我不欲再生为人,他们……也肯让我喝那孟婆汤么?”

沐冰蓝一听这话,知道她自觉做人太苦,万念俱灰,心中更觉悲戚,答道:“这个……娘娘可以同他们商议,想来,那又有何不可呢?”

蘅芜听见这个回答,颇觉有理,更感安慰,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多谢你了……”

沐冰蓝忍着鼻端酸痛,强笑道:“娘娘不必客气,你……一路走好吧!”

她说着,便依着方才心中思量,开始作法。

蘅芜的魂魄并不易送,因为她已被树灵缠住,必须将她的魂魄完全解出来,才能送入地府。

而树灵之所以能缠住蘅芜的魂魄,是因为它在世千年,已经妖气深重;而蘅芜修炼三百年,也是半灵半妖之体。要解开这个扣,恐怕得先削弱它们的功力,待树灵恢复到寻常等级,应该就不能再困住蘅芜的魂魄,而蘅芜以普通死灵之体去往阴间,也能免去一番炼狱之苦。

既然蘅芜决心归去,沐冰蓝便事先实话相告,这番送灵,恐怕会有一番痛苦。

蘅芜听罢,凄然一笑道:“这世间还有什么痛苦是我没有受过的?又还有什么痛苦,能敌得过他给的呢?”

沐冰蓝一听,果然如此,不由心下惨然,也不忍再说什么,便抛出一个阴煞牢域,销蚀绞缠二魄的灵力去了。

树灵受到至阴煞气的消磨,痛苦难耐,尖叫出声,令听者亦觉肝肠寸断。然而向蘅芜望去,却见她漠然枯坐,无动于衷,阴寒侵身之苦,于她竟真的如若无物。

江沐二人交视一眼,各自明了,也只得在心中暗暗叹息。

阴煞牢域运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蘅芜的魂魄终于从树灵的缠绕中松动出来。沐冰蓝便收了阴煞牢域,用魇玉搭起引魂渠,将蘅芜送下了地府。

第45章 结伴同行

待一切作法结束,各式光亮都暗了下去,这一片林地也变成如其他地方那般黑魖魖浓夜压面。

江胜雪忽然问:“止宁,这棵食人树该当如何处置?”

沐冰蓝沉吟片刻,答道:“罢了,由它去吧。虽然它曾作恶多端,如今我已废了它千年功力,它从此便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棵树木而已了。

天地生万物,我们食肉,它亦食肉,我们也没理由容不下它。它长在这密林深处,将来也是吃不到人了,至于林间的飞禽走兽,即便没有这棵树,也会弱肉强食,需怪不到它身上去。”

江胜雪见她居心既善,又看得通透,心中更是佩服,当下连连称是。

俩人说着话,这便转身向来路上走去。

往林外走时,江胜雪的手还牢牢握住沐冰蓝不放,沐冰蓝轻轻一挣,笑道:“江大哥,可还看得见路么?”

她并不知道江胜雪一见之下已对自己有情,他握她的手,她始终只道是他没见过妖魔鬼怪的阵仗,心中害怕,便顾念着他的面子,故意曲解成他要牵她的手是因为看不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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