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狂喜之中,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一迭声答道:“那是当然!你不会死的!因为……就算豁出这条命去,我也绝不会让你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失控地俯下脸去,在她面颊上急促地亲吻起来。少年的初吻,细细碎碎,如同少女方才那由于对失而复得的生命难以置信而细细碎碎的话语。他一点一滴地扫过她小小一张脸上的每一个角落,一分一毫也不肯漏过,最后,他的嘴停在了她的唇上,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轻轻舐过这双原本娇红水嫩、此时却灰白暗淡的唇瓣。
然后,略微地犹豫了一小忽儿,他的舌毅然拨开她的双唇,向她冰凉的口腔里暖润进去。
沐冰蓝觉得自己是一块坚封的寒冰,却突然被放在了温煦的暖阳之下,正在一寸一寸地生动活络,融化开来。她每一块僵冷的皮肉都渐渐放松,眼皮开始慢慢变轻。她不再被沉重的疼痛压迫得紧闭双眼,便柔柔地放开了两隙如丝的娇媚。
而在这两线濛白的光晕里,那从什么时候开始令她牵肠挂肚到心口会时时胀痛的人,他的眉眼正半翕半阖,漾动在呼吸之间。她能感到自己脸上温温热热一片湿漉,而这湿意是从他的眼睛里一直连过来的——
他……他哭了,这是他的眼泪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江湖第一白衣侠,今科武状元,他为了她而……哭了……
沐冰蓝感到他的泪水在自己冰凉的脸上滚烫如炽,两个人的鼻息交融纠缠,在清晓的林间,仿佛蒸出了一团氤氲的水雾。
沐冰蓝的脑子空荡荡的,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愿去想。
他们在做什么呢?应不应该呢?能不能够呢?
这些问题,她都没有办法去想,因为此时此刻,正有太多太多轻飘飘合拢而来的幸福,像厚厚软软的云朵一样,要把她托到天上去。
“胜雪……”她轻声说,因为气短,听起来更像是一声无比满足的叹息。
“止宁!”他立即回答,而且不是“嗯?”,而是她的名字。她叫了他的名字,所以他也要叫她的,好像假若不是这样,就会觉得亏欠了她,或是亏欠了自己。
“止宁,你好些了吗?我可不可以移动你?快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你这……你这被恶鬼抓中的伤,应该怎么治?”见她终于能够说话,江胜雪激动得声音都发起抖来。
见他这样担忧急切,沐冰蓝心中不忍,想要赶紧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她一句话急涌到喉头,顿时就有一注闷恶透胸扎来。
她心知不妙,连忙勉力沉一沉气息,抓住脑海里疾闪而过的一丝清明,顾不得再说别的,连忙交待他道:“我的、我的怀里有……有回暖汤的方……子和、和疗伤之法,你……你去找一家、一家药铺,别的药材都、都很好找,只有……只有阴绝草,在、在我的……包裹里……”
她挣扎着说完这句话,江胜雪发了半夜的功给她续来的一点神志便几欲用尽。她脖子一软,便又歪倒在他胸前晕了过去。
江胜雪连忙将她的前襟松开,探进去摸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来。他将上面的文字迅速读了一遍,把大略的步骤默记在心,便抱起沐冰蓝,回到他们前半夜休憩的地方,取了包裹什物,运起轻功,直往山下赶去。
大约疾走了小半日,终于找到了一座小城。江胜雪寻了一家上等的客店,要了店中最好的一个房间,将沐冰蓝抱到榻上躺下,随即吩咐店中小二拿着方子,到药铺把各种药材都买了回来,加上阴绝草,熬出回暖汤,送进房来给沐冰蓝服下。
沐冰蓝这一遭受伤,与当年萧清绝所遭受的恶灵反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当时萧清绝只是同恶鬼近身相触而已,而这番沐冰蓝却是被恶鬼抓开皮肉,更别说伤了她的这两只恶鬼比伤到萧清绝的地煞幽魂功力高了好几个等级,她的伤要治起来可比当年萧清绝的自救麻烦多了。
第一碗回暖汤熬出来的时候,沐冰蓝的牙关都已经锁住了,江胜雪不忍下大力,却因此而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她的嘴,只得自己含一口回暖汤,俯身紧紧贴在她的唇缝上,将汤水丝丝缕缕地哺出来,再从她的齿隙间一点一点渗下去。
如此这般,直到半碗回暖汤喂完,沐冰蓝的颌骨才渐渐松了,喉关也完全打开,只要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便可以令她微微张开嘴来,将汤水自己咽下去。
江胜雪大大松了口气。此时的他已是满身大汗,本来一路上就赶得急,再加上心急如焚,心火旺盛,而他以口哺药,也难免自己喝了些下去。这回暖汤本是至阳大热之物,他身体康健,血气方刚,这么一来,更是燥热难当。
他忍不住解开衣服,赤…裸着上身,让沐冰蓝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一身寒如冰玉,隔着几层衣物,也沁凉入骨。江胜雪心里一阵疼,又一阵痒,真恨不能将她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从此血肉相融,就算是挫骨扬灰,也再无法分开!
这么想着,他整个人都卧到了床上去,让她完完全全躺在自己怀里。他原本就生得骨骼壮硕,更因为自幼习武而长得高大魁伟,要将娇小玲珑的她尽皆包严,并非难事。他从她的背后,将两人叠合成一个四肢交缠的姿势,把自己热烘烘的手脚覆在她小巧的腿臂之上,开始轻轻摩挲。
她吩咐他找到的那个疗伤之法上,写着每日服用回暖汤后,须在榻下烧起炭火三盆,将被褥熏热。疗伤者在榻上为伤者推宫过气,也就是先前江胜雪已经做过了半夜的那样。
此时尚值秋季,这座南方小城里的人们都还未备起过冬的木炭,因而在得了江胜雪的吩咐之后,店家才临时吩咐了杂工去采买,不知几时才能买得回来。
也是因为这样,江胜雪才想着用自己的体温暂代炭火,就算对于疗伤本身是徒劳无功,或许也能让昏睡中的沐冰蓝舒服些吧。
他捉住她的两只小手,缓缓地摩擦,略为带上一点阳暖的内力。他的大掌从她的指尖滑下来,越过手心,擦到腕臂上去。
在她的左腕上,他触到了一个圆润的突起,不禁心里一动。他抬起她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捋起一些,一点殷红的朱砂痣便清清楚楚呈在眼前了。
那天在隐仙谷,果然没有看错,正是守宫砂!
这枚守宫砂所蕴含的意味,当即在江胜雪的胸口猎猎地点起了一团火焰。他呼吸发紧,口干舌燥,那团火焰四下蔓延,上至头脑,下达小腹。一注山崩海啸般的酥麻之感迅速掠至大腿根部,一柄昂扬的鼓胀登时顶得他发起疼来。
他的脑子里支离破碎地滚过一片岩浆般的熔流:方子里虽没有写,可是、可是这鬼爪之伤是至阴恶寒对不对?那么、那么我的纯阳之身,会不会就是最好的疗伤之药?……
第70章 寒梦惊情
一想到用自己的纯阳之身为心爱的女子疗伤的可能,江胜雪更加觉得闷热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只得紧咬牙关,竭尽全力地死死定住自己,再也不敢乱动。
——止宁、止宁……我真的、真的很想……而且,自打遇见你,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是非你不娶了的,所以……
可是,不行!你现下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我怎能如此卑鄙,乘人之危?若然我真的做下这等禽兽之事,那便再也配不上你了!
江胜雪的口里,牙齿已被咬得咯咯直响。他的脑袋越来越昏沉,越来越混沌,直到仿佛有两道暖热粘稠的小溪流,划过他模糊不清的意识,仿佛厚厚的窗纸被撕开了缝隙,有清凉的空气透了进来。
他伸手一摸,从鼻子下擦了一手鲜血。与此同时,房门上响起了均匀有礼的三声扣击——
“客官,您的炭火备好了,请开开门,小的给您端进来!”
江胜雪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床上翻身下来。他把已被自己的一身热气烘得暖意熏人的棉被在沐冰蓝身上小心翼翼地盖严,才走去开门。
端着火盆的店小二一见他这模样,顿时殷勤关切地连声说道:“哟,客官这是……流鼻血啦!怪小店太过干燥,错待客官了!客官您先坐着,小的这就给您取毛巾去,再给您泡杯凉茶,立刻送来、立刻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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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冰蓝一直在做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那年,她年方八岁,刚刚被圣上送到紫渊门。门中的大师兄鹿子骁恨她不受欺凌,将她锁进靖忠祠内……
师父萧清绝将她救出来之后,她躺在床上,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不过,那一次,她的那些梦,各不相同。而这一回,她只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长到好像再也不会醒来的梦。
她梦见她和江胜雪两个人,不知如何来到了一个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所在。他们身上还只穿着原本的秋装,单薄得毫无御寒之功。
她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地冷过!寒气如同无数条尖细如针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爬满了她全身,并且迅速地钻进她的皮肤,向血脉骨髓里扎进去。明明是利如钢针,可它们偏偏又还是虫子,会蜷曲会蠕动,而每动一下,就会在她的筋肉里再扎一下。
疼……疼痛向她的喉咙迅速扼来,她快要窒息,就是想要哭喊也无法出声。
更糟糕的是,那些虫子般钻到了她身体里的寒冷,还会向外倒涌出来。如同她的骨子里也正有一个隆冬在绽放盛开,阴厉的冰冷从她自己的灵魂深处反噬而出,将这荒漠的极地烘逼得更加凛冽。
而外面还持续不断地有更多的小虫子啃噬进来,她这整个人,都已经快要被寒冷销蚀支解了!
就是冷到这样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心中更加挂念的,却还是:胜雪呢?他冷不冷?
她担心地扭头去看他,然而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是不是也冷。
是严寒把空气都晕糊了吧?她想要张口问他,却冷得牙齿打架,吭吭吃吃不能成声。
她真想,真想到他的怀里去……不管他冷不冷,两个人紧紧拥抱,互相取暖,总也会好一些吧?
可是,不行……他是、他是我的小叔啊,将来,我是要嫁给他大哥的,我会变成他的嫂子。
就像岳映泉对沈寂涯那样。
我会不会也有一天,积郁成疾,忧伤而死呢?
沐冰蓝忽然觉得心痛漫天铺卷,而这伤情之痛,竟比那恶寒噬骨还要深刻几分。
她用力眨了眨眼,害怕一不小心倾决而出的泪水,会被江胜雪看见。
他会问原因,而她会解释不清。
但她立刻就发现,这个担忧其实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她的泪水刚一冒到眼眶,就涩涩地凝结成冰。
沐冰蓝突然为了这一发现而雀跃起来——都到了这一步了,将来如何,还是问题吗?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分明就是死路绝境,我们俩,哪里还回得去?
即便还有路可走,也许下一刻,我们就已经冻死了吧?
为了一个有生之年都不再可能出现的顾忌,我还犹豫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巨大的欣喜化作无限的勇气,将一股难以想象的生命之力注入了她的四肢。
——原来这世上竟然有人,会为了知道自己即将死去而狂喜感恩啊!
她乘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紧走几步,挨到了江胜雪的身边去。
“胜雪!”她叫他。四下里狂风呼啸,雪片纷乱,她不得不放声大喊,才能让咫尺之间的他能够听见。
“止宁!”他听见了,转过头来,也大声叫她。他们俩不约而同,就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