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圣听才是。”
衍忱挥挥手道:“这倒无妨。诚如冰蓝方才所言,就算是无旁证相佐,又焉知它不才是事实的真相?”
江启源也摇头捻须而笑:“此事若真,那这蘅芜也真算得上一位奇女子了,心机重尚在其次,更难得的是还有时运。若非不久之后羌狄便来求婚,阜清又哪里还能想得起她来?恐怕她要继续在冷宫里苦守,舒弼和南甫泓也只有另辟蹊径了。”
这件往事聊到这里,才第一次有人提及南甫泓,沐冰蓝不由抬起眼来,便又看见江胜雪也正将目光投了过来。
关于此事,只有他们俩心照不宣:哪里是蘅芜心机重呢?即便真有此事,她也只不过是为了她的泓哥,拼尽全力也要成全他的一番抱负罢了。
人说女子在为情所困时最是愚昧,又岂知女子最大的智慧也极可能是为情所启。为了所爱的人,她们可以不顾一切,亦可以诚至灵开。
几个男人说得热闹,一直很少开口的江夫人也随兴说了一句:“臣妾倒是可怜那位画匠。他一片情痴,终于落空,这蘅芜的心里,或有阜清,或有舒弼南甫泓,总是这几个叱咤风云的男子罢了,她眼中哪里容得下这小小一个平头画匠?”
江夫人的这个说法又有她的新鲜之处,一时便又引来了一片感叹。
沐冰蓝刚刚笑着也陪了两句闲话,便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不对。
她连忙敛神静心,仔细一听,发现是有一种近似于蜜蜂振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极其微弱,她快速扫视了众人一圈,发现并无异状,看来声源离她最近。
但她回头望去,莫说蜜蜂,连别的昆虫也没见到一只。
然而也就是这一回头,她忽然明白是什么东西在震响了——
她的玄幽罡剑!
她登时跳了起来,一边回身拔剑一边高声叫道:“胜雪保护皇上!”
江胜雪立即起身拔剑,护在衍忱身边。
沐冰蓝这边玄幽罡剑一出,登时就感到剑尖似有一股力道牵引,她便顺着这股引力跃至凉亭之外,目光锁住了一叶正在岛旁飘荡的扁舟。
这回来的就是那可在天龙紫气中支撑一整日的冥罗玄煞了!
沐冰蓝从未见过冥罗玄煞,但是《云阙素心誌》中有记载,通常不同层级的鬼灵,功力越高者鬼气越重,直至冥罗玄煞以下的幽泉尸魔。
到了最厉害的冥罗玄煞,则反而毫无鬼气,十分适合用它来骗过伏魔人而突发袭击。
好在玄幽罡剑是克制冥罗玄煞的圣品,它能预先感知冥罗玄煞,所以只要伏魔人有此剑在手,便仍然能够掌握制敌先机。
只不过因为冥罗玄煞还从未出现过,这又是玄幽罡剑初次震响示警,故而沐冰蓝毫无经验,找了片刻才知道是玄幽罡剑有异。
她刚刚站稳,就见前面慢慢显出一个人形来。它的身量十分高大,沐冰蓝只及到它的胸膛以下,又纤细得只有它身子一半粗,看起来大落下风,娇弱不敌。
而抬头望去,这只鬼灵的脸上竟是纯白无物,一件五官都没有,看起来诡异至极,十分可怖。
也许是沐冰蓝的玄幽罡剑吓着了它,也许是驭鬼人尚未发功,这只冥罗玄煞此时只是取一个守势站在那里。然而光是它这副模样就已经煞是耍灞堵砩暇吞砗蟠雌牌诺氖饨幸约肮徒性瓢参克纳簦歉缸恿┨鹄匆惨延行┦Э氐厣⒍丁�
沐冰蓝沉了口气,运一口丰沛有力的丹田之息,冷笑道:“大师兄,你还真大方啊!炼出一只冥罗玄煞来不容易,你就舍得这么来把它白白浪费掉?”
她话音刚落,就见之前注意到的那条小船上,渔翁忽地把头上的斗笠连同身上披着的蓑衣一并掀落,纵身一跃就跳上岛来,正是一脸阴寒的鹿子骁!
鹿子骁站在那只冥罗玄煞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沐冰蓝:“呵!一年多不见,小师妹还是这么大的口气!如此说来,我倒要看看小师妹有没有本事让我把它白白浪费掉了!”
他最后的几个字是暴喝出来的,因为同时已经在顿起发功。那只冥罗玄煞霎时变成了他的傀儡,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出拳踢腿,打出《紫阳天经》中最厉害的一套功夫来。
沐冰蓝紧抿双唇,沉着应战。只见她一柄玄幽罡剑挽出一片蒙蒙的剑光,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她身后几人除了江胜雪之外,无一人有足够眼力能瞧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而她身前的鹿子骁,一见她这应招,脸色当即一变,像是完全意想不到的样子。他看得真切,她是把一路剑招化在了冥文符诀里,此时她实际上是在用剑划空写字,而制敌的招数就隐藏在一笔一画之间。
那冥罗玄煞受不了沐冰蓝不断写出来的伏魔咒诀,应战中不得不别过脸去,因为它脸上并无五官,也不知它是从哪里发出了一道绵长刺耳的惨叫。这声音自然不是人声,也非兽嚎,听起来骇人至极。
沐冰蓝自己都被这声音蜇得有些胸闷欲呕,更记挂着后面几个人,连忙回剑往自己左腕上迅疾一挑,然后就手一挥——
只见一片血雾弥漫开来。沐冰蓝眼疾手快,旁人眼中的一片淡红,在她看来却是一粒一粒细小的血珠。她凝神盯住这些血珠,剑尖准确地刺了过去,剑剑都不落空,便有如以笔蘸墨,写出来的东西越发清晰有力,不容这鬼物不见。
须臾之间,她剑招再变,笔画反写。刚才她写的还是正常的冥文,是从自己的方向着手,在冥罗玄煞看来就是反字;现在她变成雕刻印章的手法,让冥罗玄煞看见正字,迫它更加胆战心惊。虽然冥罗玄煞看似没有眼睛,但沐冰蓝知道它这也相当于全身都是眼睛,它方才别过脸去并非为了不看,而是因为它的要害在头脑处,它本能地要护住命根罢了。
沐冰蓝这两招一变,冥罗玄煞果然噤了声,喊都已经喊不出来。但它手中的招式也越发狠辣,早早就摆出了拼死一搏的架势。
冥罗玄煞这一示弱,鹿子骁就大大地吃力起来。他更为强猛地催发自身阳气,逼冥罗玄煞慑于他的威势而不得不听他号令,为他卖命。阳气的发作和体力的透支使得他面色赤红,一口丹田之气憋在胸间,他连呼喝都省掉了,更遑论还出言说话。
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鹿子骁操控的冥罗玄煞已经和沐冰蓝交手了上百招,后面几个观战的人直看得心惊肉跳,动弹不得。
衍忱和江胜雪都记挂着沐冰蓝的安危,自然不会要求先自撤离,而沐冰蓝是江行云的妻子,江启源夫妇的儿媳,他们也不便提出撇下她自行逃开。倒是守在桥头的骁卫终于远远地发现了这边有人行刺,赶紧拨了几个人前来护驾,跪在地上请皇上先行离开。
衍忱头也不回,只狠狠地往后一挥手,将这个提议击得粉碎。
第106章 守宫之秘
凉亭里的这些人虽然都知道沐冰蓝有伏魔之术在身,却基本上谁也没见过她现场拼斗的情形。江胜雪上次见她独破鬼阵的时候,她已经战至最后;衍忱虽曾见她操练骁卫宫女亲身示范,却由于那些人境界尚浅,她亮出来的身手极为有限。
如今看她与冥罗玄煞生死相搏,看家的本领都拿了出来,一招一式都拼尽全力,腰身腿臂的动作却如同拂花摆柳,说不出的婀娜柔曼,娉婷娇美,竟让人一时之间忘了身处险境,几乎看得陶陶然将欲醉去。
鹿子骁本是稳操胜券而来,却不想沐冰蓝功夫似乎仍然略居己上,他久攻不下,心中越来越没把握,也越来越焦躁不安。又过了一会儿,他再也僵持不下去,索性分…身一错,变成和冥罗玄煞并肩作战,此时他再出手,就不止是操纵傀儡,更实打实地招呼到沐冰蓝身上来。
正如沐冰蓝早已告诉过衍忱的那样,冥罗玄煞难炼,所以鹿子骁虽已拿出自己所能做得到的最快的进度,也仍是只有这一只冥罗玄煞可用,所以他不可能再调出多的冥罗玄煞来组成鬼阵。
而冥罗玄煞不但难炼,操纵起来更需要驭鬼人竭尽全力,至少以鹿子骁目前的功力,在操纵冥罗玄煞之余已经无力再调出哪怕是层级最低的另一只小鬼来了,故而不可能再给冥罗玄煞加一个帮手。
他在走投无路之际,忽然想到,自己不就是现成的帮手么?
一想到这一点,他便当机立断,扑上来与沐冰蓝短兵相接。
当下,这一人一鬼齐心协力,生生将沐冰蓝逼退了几步。
鹿子骁一加入进来,沐冰蓝就不得不变招,因为她先前用的那将剑式化在冥文咒诀当中的功夫是只能用来对付鬼灵的,若对鹿子骁这个大活人,则未免吃力不讨好:他并不怕咒诀,沐冰蓝再以剑写字不但事倍而功半,那些多余的闲笔还等于拖慢了剑招,平白予了他许多喘息的机会。
她只好换成单纯的剑术,同时口出殄语,以声念诀,虽然效力弱于以剑写诀,终究还是不会让这冥罗玄煞好过。
但是沐冰蓝这么一被迫换招,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她剑术上的压力小了,可以腾出空来加入其他的法子以为己助阵。
她不敢延误时机,当下一手仍旧舞剑防护,另一手则迅速运功做法,圆转出一个阴幻牢域,就向鹿子骁直打过去。
她这一招擒贼先擒王端的厉害!因为时间仓促,她的功力又有一大半都集中在剑招之上,只能祭出一个刚好够圈住一人或一鬼的阴幻牢域,无法将两个对手同时歼诛。在这种情形之下,换一个心思转得没她这么快的,怕是要一根筋地先用阴幻牢域去打冥罗玄煞了,但是阴幻牢域本来要消耗一般鬼灵的阴气都颇费时间,更何况层级最高的冥罗玄煞?
而鹿子骁是活人,他就不一样了,阴幻牢域一上身便等同于恶灵反噬,这个风险他是万万担不起的。
事出突然,鹿子骁发现沐冰蓝在做什么的时候,再要打出炽焰墙来化解已经来不及。他大惊失色,一声怒喝,连忙骗身一躲,同时双手如同挪移重物那样地把冥罗玄煞往自己身前一挡,阴幻牢域就圈住了冥罗玄煞,这厉鬼顿时重又长声惨叫起来。
然而这毕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炼出来的鬼灵至尊,鹿子骁当然舍不得让冥罗玄煞就这么被阴幻牢域活活困死。他恨恨地一咬钢牙,急急收功,那冥罗玄煞顿时隐匿不见,看在旁人眼里便是散如云烟一般。
这场恶斗到了这时,沐冰蓝也已经到了极限。她一见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便也立即收起阴幻牢域,总不能把自己最后一丝元气都熬到干涸。
阴幻牢域一去,鹿子骁竟又突然欺身上前。沐冰蓝不防他如此大胆,连忙举臂一格,只听“嘶啦”一声,鹿子骁出手如电,扯下了她的一片衣袖,同时把她纤细的左臂牢牢握住,高高举在空中。
沐冰蓝大吃一惊,心里的一个念头还来不及长熟,就听见他阴阳怪气的一声冷笑,而后声若洪钟地说道:“小师妹,原来如此呀!我道你怎么成婚后非但不减当年,进境倒似还越发神速了,哼!这是什么?
小师妹,你嫁为人妇已足半载,却仍是童女之身,想不到堂堂钦封的幽蓝郡主,年方八岁便将一朝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代美人,竟会在夫郎面前失宠至此,真是好笑至极、好笑至极呀!”
在鹿子骁戾风裂帛般的怪笑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愣愣地打在了沐冰蓝的左腕之上——
那里,一粒鲜红的朱砂痣淤血犹在,触目惊心!
沐冰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震鸣,天地万物都仿佛被一口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