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球迷们打出了醒目的横幅标语:
“誓死保卫大鸟,不成功便成仁。”
“大鸟折戢沉沙,教练下课回家。”
……
球迷方阵交替齐声高歌,有的方阵齐唱的是重新填词后的“军民大生产”:
“大鸟队吆么吼嘿,拼一场吆么吼嘿,打他呀一个稀哩哩哩哗啦啦啦嗦嗦啰啰嘿!屁滚尿流么吼嘿!”
有的方阵甚至将义勇军进行曲的词也改了,他们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改成了“大鸟足球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歌声一停鼓号又起。高亢凄厉的小喇叭仿佛像即要冲锋陷阵的战马在嘶鸣;沉闷的鼓声震心撼肺,令人倍感紧张压抑,全场充满了悲壮的情绪。
大鸟与银帆队的比赛就在这样一种气氛下开始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已输到最后一名的大鸟队,一开场就先声夺人,猛打猛冲。队员按照马炳宽教练的布署,两名体能好的年轻队员轮流死盯住银帆队的中锋,因为这个中锋是名老队员,体力较弱,只要把他逼垮了跑不动了,他就没法向本队的外援前锋输送“炮弹”了,银帆队那名对大鸟队威胁极大的外援拿不到球,本事再大也英雄无用武之地了。马炳宽的这着果然奏效,那位年龄大的中锋很快就垮了下来,银帆队那位极有威胁的外援前锋,的确也因得不到球而无法发挥作用。大鸟在防守压力减小的情况下,攻势更加猛烈了。上半场战至41分钟时,大鸟队的外援鲁卡,接到传球后,从左路快进,银帆队员紧追不舍,鲁卡一个急停变向,甩掉了对手,接着又带球向禁区内横插进去,两名银帆队的队员赶紧上堵,鲁卡见进路被堵,便提脚一蹴,把球吊给了跟进插上的“扁担头”,“扁担头”顺势一顶,足球应声入网,全场观众的齐声喝彩。
然而,银帆队毕竟是一支经验老到的球队,上半时被大鸟队的出新打法乱了方寸,下半时他们也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派上一名队员死盯住大鸟队的中锋,切断他给鲁卡的供球路线,这样一来,鲁卡几次极佳的跑位都因为没得到球气得哇哇大叫,很快鲁卡便没了情绪。鲁卡一消积,大鸟队的进攻就打了折扣,而银帆队则乘机反扑,把整个队形压向大鸟队的后场。
马炳宽见状顿感不妙,大呼队员顶住,不要后撤。可踢球如同打仗一样,一旦被动退却就会兵败如山倒,拦也拦不住。边退边防的大鸟队开始陷入顾此失彼、被动挨打的境地。屋漏偏逢连阴雨,此时的裁判员不但不关照大鸟,反而偏向了银帆队。裁判的反常表现,引起了观众的不满,看台上不断发出“换裁判”的喊声。观众一方面嘘喊裁判,一方面也为大鸟队拼命地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然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足球比赛,真的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打到距比赛结束前的几十秒,裁判员突然石破天惊地吹响了一声哨,并随即跑向罚球点,示意大鸟队的一名队员在禁区内对银帆队的无球队员犯规。由于球一直在禁区外面移动,因此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有球的方向上,谁也没有想到在禁区内大鸟队员会犯规。裁判这一莫名其妙的判罚,把观众和大鸟队员弄得晕头转向,看台上一时偃旗息鼓沉寂下来,不知所措。但场内的大鸟队员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围向裁判,质问是怎么回事?紧接着看台上的观众也明白过来,愤怒的火山一下子爆发了,随着一片嘘声叫声,矿泉水瓶雨点般地飞向场内,扔完了矿泉水瓶的球迷,开始有节奏地高喊:黑哨!黑哨! 黑哨!……围上去的队员,先是七嘴八舌地质问裁判,一个大鸟队员从裁判手里抢过球飞起一脚将球踢出了场外。紧接着,又一个情绪激愤的大鸟队员上去要打裁判,这一下可把裁判惹火了,掏出了红牌去罚那个队员,却被冲进来保护他的警察围在了中间,这倒使那个推倒裁判的队员躲过了红牌之劫。有了警察护身,裁判的胆气壮了起来,更要坚持罚点球。技术代表和巡边裁判来劝,他也不松口。并宣布大鸟队如果15分钟不接受判罚,就以大鸟队罢赛论处。
大鸟队的领队教练看到裁判已经气急败坏地不管不顾了,真的宣判大鸟队罢赛,大鸟就要以0:3告负,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罚点球算了,因为罚点球最差也是平球。好汉不吃眼前亏,领队教练跑过去劝队员认罚,最后总算把队员劝到了禁区外。
可是,当裁判下令罚点球时,大鸟队的守门员却靠在一边的球门柱上不去守门。守门员的幽默,引起了观众的哄堂大笑。裁判知道这是对他的强烈不满和抗议。然而在这种场合下若是对大鸟队的守门员进行警告,必然会引起新一轮的公愤,还是息事宁人为好。于是他屈身下驾,跑过去劝守门员站到球门中间,给他一个面子。守门员在裁判的劝说下极不情愿地走到球门中间,当裁判再一次下令罚点球时,旋又见到守门员背对着场内,把屁股对着他和罚球队员。守门员的诙谐嘲弄,再一次逗得观众捧腹大笑。这回可把裁判气火了,他不能容忍对他的一再羞辱,把手伸进兜里去掏黄牌,要立刻对这个守门员进行警告。但就在这时,看台上几个小女生齐声呼喊起来:“守门员……我爱你!……守不住……也爱你!”几个大嗓门的球迷也接着高喊:“守一个给他狗日的看看!”守门员在这两句喊话的激励下,突然精神抖擞地转过身来做好了守门的准备。裁判见状,已经掏出兜的黄牌又放了回去,因为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判罚的最佳时机,此时的守门员正处在没有违例的状态。于是裁判也见好就收,赶紧鸣哨,银帆队员在全场观众的嘘叫声中起脚劲射,守门员按照自己判断的落点,向右下角直扑过去。真是歪打正着,一个饿虎扑食还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一下把球扑出了门外。
球迷们企盼的奇迹出现了,看台上一片欢腾。
可是,正当他们振臂欢呼的时候,他们不想看到的遗憾也在瞬间接着发生了。那个被守门员扑出去的球,竟弹到了银帆队员的脚下,银帆队员用脚迎球一推,球又立刻返向球门,还没等守门员爬起来,球已经落入了网内。
刚被守门员的壮举激动起来的球迷,转眼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遗憾激怒了。他们再一次有节奏地齐声高喊:“黑哨!黑哨!无效!无效!……”“打倒裁判!油炸黑哨!……”同时又一次把身边的矿泉水、拖鞋、卷纸等能扔的东西一股脑儿投向场内。在群情激愤的球迷当中,有相当多的是赌球者,他们的愤怒程度远在一般的球迷之上,他们误以为这场比赛一定是上一场“黑哨”的续集,深信在裁判的帮助下一定能稳操胜劵发一把横财,没想到裁判会如此反常,更没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蛋裁判胆敢反帮客队拿下了大鸟,简直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一个把娶媳妇的钱都压在大鸟胜球的赌徒,直气得怒火中烧,五内俱焚,他一边大骂裁判在光天化日下洗劫了他的钱财,一边怒不可遏地带头跳下看台向裁判冲去。在他的带领下,看台上的许多球迷也跟着跳进场内去追打裁判。这时看台上的一个球迷脱下上衣点起火来,其他球迷则把一些可燃物投向火种。对面看台上的球迷看到后也跟着效仿,顿时看台上狼烟四起,众多的球迷则赤膊乱舞,为跳进场内的球迷助威。更多的球迷则跑到体育场外,围住了银帆队乘坐的大客车。顷刻之间,大客车的玻璃全被砸碎,其中还有两个人掏出打火机准备烧毁汽车。就在把点燃起的一团棉纱要塞向汽车发动机的时刻,幸亏警察赶到了,当即抓捕了这两个肇事者,驱散了其他球迷。
一切都乱了套。闹事的球迷恶意发泄,此消彼长。
此时,球迷们又聚集在体育场的正门,他们要等裁判出来算账。一个头系白色布条的球迷领袖站在人群的中间,双手高举起一个用硬纸板制成的黑色口哨模型,上面写着“黑哨”两个白色大字。他的两侧各打出一条白布黑字的横幅,一侧写着:“严惩黑哨!黑哨是他妈的阑尾炎!”另一侧写着:“改组足协!足协是骡子的生殖器!”球迷队伍中不时有人高喊:“打倒黑哨!黑哨滚出来!”“黑哨裁判老实交代,你拿了银帆多少钱?”……
其实,善良的球迷哪里知道,这位名叫林清茂的黑哨裁判还真没拿银帆队一分钱,真正送他钱的倒是大鸟队。为什么裁判收了大鸟队的钱反而偏袒银帆队呢?其原因就是刚刚取代“万盈”,悄悄进驻鱼盘街的“安同”赌球网站插进一杠子,骤使大鸟给的钱相形见拙了。赛前,“安同”经过调查分析,结论是倾向于押大鸟队赢球的比例稍多一点,因此“安同”故意把大鸟赢球的赔率开低,把大鸟输和打平的赔率开高,这样不管谁赢谁输“安同”都能坐享其成。但是到了比赛的当天上午,他们看到赌民几乎都把钱投注到大鸟队胜球上,这可把甫贵和欧阳茹美吓坏了,真要让大鸟赢了,赔率即使开的再低也得赔个底掉不可。于是他们立即行动,由一名部门经理化装成酒店的厨师,在午休时以球迷的名义悄悄溜进了林清茂的房间,要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鸟队赢球。一开始林清茂还不以为然,但当他看到这名经理把提来的30万元现金哗地一下倒在床上时,被惊呆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机会赚这么多的钱。要还是不要?他的脑子立刻膨涨起来,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林清茂认定机会难得,时不再来,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赌一把!
警察见球迷群情激愤,久围不散,只好悄悄地从后门把裁判送走。球迷见前门的警察突然撤了,方知上当,知道裁判肯定是从后门溜了,于是一帮球迷迅速向裁判住的饭店追去。球迷领袖则当场宣布,大鸟球迷将选出50名代表,明天上午就赶赴北京上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在大鸟队的休息室里,队员们情绪激动,个别队员竟失声痛哭。此时,只有马炳宽教练还算比较冷静,因为他经历这种挨裁判整的事已经有过几次了。待队员情绪稍见缓和后, 马炳宽讲话了:“我首先感谢大家在这场比赛中所做出的努力,你们虽平犹胜。关于裁判问题,我们一定要向中国足协申诉,但同时我也要提醒大家,比赛结果是不能更改的,我们总不能因为这场黑哨就不踢球了吧!我们该告的要告,但这是俱乐部的事;你们该怎么练还怎么练,不要受影响。裁判问题我讲过几次了,这是我们不能回避又必须正确对待的一个现实问题。正确的方法是要学会适应裁判,利用裁判,而不能跟他对着干。道理很简单,因为比赛场上他说了算。一个要想进步的球队和球员,首先要先从自身找原因。黑哨裁判是极个别的,多数裁判是好的。对裁判也要正确对待,足球赛场瞬息万变,裁判出错在所难免,你们在场上就不出错吗?说心里话,这场比赛没拿下来,挨了裁判的整,我心里也难受,而且我比你们更难受,因为吹这场比赛的裁判林清茂当过我的学生,还是我的同乡,他不帮我还整我,我能不生气吗?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将要开始的是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因此裁判的事不谈了,今晚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总结,下午正常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