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的艺术价值和品位,画家的风格和流派。因为掌握行情是他成功的秘诀,不会轻易示人,而他需要提高的是自己的鉴赏能力和对美术本身的理解,所以希望能在与人聊天中得到这方面的教益。而越是不入流的画商,越是把行情和价格放在嘴上,有意要卖弄卖弄,为自己提提份。
邓肯是一个喜欢谈论行情和价格的人,但他并非不入流,他的话也句句说在点子上,看得出在艺术品交易上是有丰富的经验和阅历的。我觉得他的弱点是对艺术的理解有严重的缺陷,除了经验和阅历之外,他缺乏对艺术品本身质量的把握,在这方面就经常说错话了。但我没有反驳他,我知道,我的话他听不懂,也听不进去。既然如此,又何必扫人家的兴呢?他好心请我吃饭,我干吗让他不舒服?所以我只是随声附和,由他去夸夸其谈。
这样耗了一个多钟头,餐桌上的每道菜都动过筷子,宴席该散了。出门之后邓肯要开车把我和梁莹送回家,我急忙拦阻,如此三番五次,最后他终于和那位刘小姐上了车。他还打开车窗对我说,有事多联系,并让我一定挑几幅画送到他的画廊去,我含糊地答应着,挥手把他送走了。
055
回家的路上我问梁莹:“刚才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多尴尬呀?”
“他只跟你一个人说,我说什么?”
“他不也问你来着,那天在美院教室的事,你不吭声。”
“他不问这个还好,问这个我更不想理他了。”
“为什么?还是为了江葭?”
“不是,你知道他带着的那个女孩是谁?”
“谁啊?”
“刘丹霞,也是美院的模特,和潘灯住一个宿舍,上下铺。”
“哦,”我明白了,“潘灯就是和她抢朱晨光?”
“对呀。”
我从没见过刘丹霞,只听梁莹说起过,而梁莹多次去过潘灯的宿舍,认识她。
“她在旁边呆着,我怎么说?她肯定跟这秃老头说过不少潘灯的坏话,我是潘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说?”
“这小妞怎么跟邓肯搞到一起去了?不会是给他当小情人吧?”
“肯定是。我一看他们两人的眼神就知道。”
我倒是没有仔细观察刘丹霞,更没注意她与邓肯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过想想也知道,像邓肯这样的有钱人,挂两个小妞再正常不过,而美院的模特本来就是他们这些画商最爱追逐的对象。画商们有这种心理,你画家不是画她们吗?我用她们,比你们更高一筹。再说邓肯也会画画,那次去回龙观的别墅不是就看见了满墙都挂着他的模仿画?
“这么说来,邓肯通过刘丹霞,肯定对美院里的模特很了解。潘灯跟江葭闹的别扭,他是一清二楚。”
“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想说,我挺烦他的,一看就知道,没文化。”
我又问梁莹,这次去金卓如家,印象如何。梁莹说,没想到这么一位大画家,住得却很寒酸。我说,真正搞艺术的人都这样,不计较生活条件,不追求享受,活着只是为了心中的艺术。梁莹反问我,你呢,是真搞艺术的吗?我笑道,我要是还给他写这破传记吗?
回到家之后,我们都很疲乏,于是倒头睡去。等我被电话铃声吵醒,已是夕阳西下,梁莹已经去酒吧上班了。
056
电话是老洞打来的,他又约我出去吃饭,我问还有谁参加,他说,有臭鱼和老乐,在航天桥的九头鸟酒家,时间是晚八点。我答应下来。一看表,才六点半,又给朱晨光打电话,告诉他晚八点以后去航天桥九头鸟酒家,到大堂之后就给我打电话,不要带什么凶器,以免把事情闹大,光拳打脚踢就可以了。朱晨光兴奋地答应下来。我告诉他臭鱼也去,臭鱼是他的顶头上司,让他化妆一下,不要被认出来了,他一口应承。
晚上八点我准时赶到九头鸟,其他三位还没到,因老洞没告诉我订的哪个包间,我就在大堂里等着。五分钟之后朱晨光来了,戴一顶遮檐帽,还有劣质墨镜。他上来跟我打招呼,我领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告诉他在大堂里不要跟我交谈,以免那三位来了撞见。要相机行事,最好是在洗手间里下手,这样影响比较小。
朱晨光问:“那他要不上厕所怎么办?”
“我给他灌啤酒,保证让他五分钟去一趟,他一出包间我就给你发短信息,你就去洗手间下手,要不现在你就在洗手间里躲着?”
朱晨光很听话,到洗手间去了。
等我再回到大堂,老洞和臭鱼已经来了,还带了一个外地来的女画家,我们去了楼上的15号包间。我给朱晨光发信息,让他去楼上的洗手间。
我已经听瘦猴说过,老洞新泡上了外地来的一个女画家,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位。这位中年妇女个子很高,脸也很长,戴个粉红色的眼镜,抹着紫色口红,一到包间里坐定,就抽起薄荷烟来。她的手指细长,夹着烟卷的五分之四处,抽一口就要在烟灰缸里磕三下,故意做出一副优雅的样子。这些从外地闯京城的画坛侠女,一到北京就首先要找个男人当饭票,最好还能住到人家里去,从而节省好多开销,还能拉上不少关系。老洞长期把住北京机场和火车站的进站口,拦截这样的女画家,时时得手,今天又带着新猎物来朋友面前炫耀了。
老洞开始点菜,问我最近去没去金卓如那里。我告诉他上午带梁莹一起去了,他很高兴:“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把她带去了,看来那二十万已经在向你招手了。”
“我可不是图什么二十万,跟老头子接触多了吧,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还真想给他找个好模特。”
“去死吧你,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反正你拿了二十万得请我们好好吃一顿!”
“没问题。”
正说着话老乐来了,我今天看他就像猫头鹰看到了耗子。他一看见有女人,没等老洞介绍眼睛就直了。臭鱼刚好问我喝什么酒,我说,啤酒吧。因为我一向不敢多喝酒,他们见我如此主动都很意外,自然答应了。老乐冲我笑笑说:“你敢跟我喝啤酒,今天让你好好开开眼界!”
老乐长得瘦不拉叽,却是个橡皮肚子,特别能喝啤酒,今天见我主动挑战,把西装往椅背上一搭,挽起袖子准备开战了。这家伙好吃好喝,还好色,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今天看老洞带女人来了,更是分外眼红,想在酒桌上树立起自己的男子汉形象,好在老洞之后接着为该女画家提供倒贴三陪服务。
我想起今天上午看到邓肯和刘丹霞在一起,就向臭鱼打听这方面的情况。臭鱼听我问起刘丹霞,笑了:“这小妞啊,你问老乐吧,他比我更清楚。”老乐的脸红了一下,不知道是刚喝了两杯啤酒,还是被点到了哑穴。我听出来,臭鱼在暗示刘丹霞还曾经和这个老色鬼有染。如今他又打起了潘灯的主意,他是想把美院的女模特一个一个全都通吃啊!
“这个刘丹霞平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反正没耽误美院的课就行,别的我都不管,也管不了。像半夜三更出去鬼混,或者通宵不回来,我都有所耳闻,可我怎么管?她们又不是学生,不过是临时工而已,拿校规校纪没法约束她们。”
“你把她开了不就行了?”
“开了她我找谁去?你以为现在的模特好找啊?这些个女模特呀,上课就要在人前脱得一丝不挂,整天赤条条地面对一大群人,自尊心慢慢就淡化了。出事儿是正常的,不出事儿才不正常,只要不搞大肚子我们就不管,如果搞大了肚子,也就是帮她打打胎,再开除了事。再说了,多少人整天都盯着她们呢?除了有钱的画家和画商,连一些建筑队的包工头,农民企业家,也在她们中间找二奶。以前有个路先红,你见过吧?就让一个五十多岁的包工头给包走了,听说还把她父母和妹妹都接到北京来了,包了她们一家。头天晚上还说得好好的,第二天清早就辞职,弄得我措手不及,这不才给你打电话找模特吗?”
“原来潘灯就是顶了她呀?”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了老乐一眼,他面无表情。
“是啊。这些女模特呀,都是乡下来的妹子,好吃好玩,人叫不走,鬼叫飞奔。只要有人请她们吃饭,概不拒绝,人家邀一个人,她们三五个跟着一起去,所以社会关系弄得还挺复杂,出事的机会就更多了。有些人专门靠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找第二职业,像刘丹霞,听说印了张名片,某某文化娱乐公司的公关经理,见人就发一张,等着别人call她。”
“她这不是兼职小姐吗?”
“那倒不是,顶多是兼职二奶,还没到人尽可夫的地步。没发现她到哪个娱乐厅公开坐台,只是经常有轿车开到美院来接她,一出去就是一通宵,大清早再给送回来。我们校方是见怪不怪,睁一眼闭一眼,她们的胆子就更大了,甚至有把男人带到宿舍来睡觉的。”
“农民企业家也往女模宿舍钻?住得惯吗?”
“那怎么啦?好奇呀,图新鲜呀,什么心理都有呗。”
“我看你干脆找几个做台小姐当模特算了。”
“不行。小姐们都不愿当模特,说是给那么多人看过就不值钱了,我们也怕小姐进来勾引学生和老师,污染校风,那学校担当不起。要是发现有的模特出去坐台,当按摩女郎,那是一定要开除的。如果没公开出卖色相,只是私下里有若干个情人,我们就不管。”
“你这个道具科长,看来还兼任黄色大侦探。”
“就是,你以为这个狗屁科长好干啊!”臭鱼“咕咚”下去一小杯啤酒。
这时老乐已经和女画家粘乎上了,啤酒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倒,把女画家弄得面若桃花醉眼惺忪。老洞在一旁劝,老乐也不给面子,女画家还偏偏有点好胜,两人猜上拳了。我决定主动出击,开始给老乐敬酒。老乐肯定嫌我碍事,决定先把我干趴下,再集中精力对付女画家。他与我一口一杯,连着下去三杯,接着又倒满。我感觉胃已经被啤酒挥发的气泡顶住,再喝就要吐了,急忙提出休战,去一趟洗手间。
进洗手间之后,我没发现朱晨光,正怀疑他是不是走了,只见一个“蹲位”的木门打开,朱晨光正端坐在马桶上。我告诉他,老乐已经喝下不少啤酒,再等一会他肯定要来放水的,让他再耐着性子等等。我放完水后又用冷水淋了淋头,等胃里的气泡通过打嗝打出来,才回到包间。
老乐这时又与臭鱼干上了,又是连着三杯。他那个小肚子似乎一点都没鼓,酒都灌到哪里去了?战完了臭鱼,他又向女画家挑战。女画家说实在不能喝了,老洞就要代喝。老乐笑道:“你凭什么代喝?你说,你凭什么代喝?你俩什么关系?”并“嘿嘿嘿”地奸笑。
我说:“老乐言之有理,不过男女有别,男士还是应该有点绅士风度,她喝一杯,你喝三杯怎么样?”
“好啊,只要她答应。”
女画家答应了,老乐就连着喝了三杯,啤酒直顺着嘴角往下流。女画家喝了一杯。老乐又喝了三杯,女画家又喝了一杯。然后老乐坐下了,我问老乐:“还敢接着来吗?”老乐说:“我去上趟厕所。”
他一出门,我急忙给朱晨光发信息。发完信息我与老洞碰了一杯,问了问女画家的情况。女画家怎么回答的,我根本没听进去,事后也回想不起来。反正三分钟后,有个男服务员跑了进来,说是有人在洗手间里打起来了,好像是我们的人,请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