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既愧疚又伤心,他对富察氏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不禁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带着东巡部队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为皇后举行了极为隆重的葬礼,保留长春。宫富察皇后居住时的原陈设,凡是她使用过的奁具、衣物等,全都按原样摆放,并将其生前用的东珠顶冠和东珠朝珠供奉起来,下令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去服丧,还亲自写了祭文。
灵堂设在长春。宫正殿,妃嫔们一边,皇子皇女们一边,哭声震天。
永珏跪在永珹旁,低下头,嘴里呜咽着,时不时举起袖子抹泪,被哈姬兰涂了不少姜汁在上面,轻轻一挨就成了兔子眼,泪水不要钱似的向外涌,边哭边打量周围。
此时,长春。宫里有几个人是真心为富察皇后的死而伤心呢?
大概只有和敬一个了,永璜永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永珹倒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哭,可惜半点眼泪都没有,永琪今年八岁,已经懂事了,也跟着哥哥们哭,其余几个年幼的阿哥如六岁的永瑢,三岁的永璇,懵懵懂懂不知事,一会儿就跪不住了,动来动去。
对面的妃嫔们也是各怀心思,有哭的很规矩的,比如无子无宠的娴贵妃,老实人愉妃和怡嫔;也有装模作样的,比如很得圣眷又生了两子一女的纯贵妃,尽管在哭,可眼中的得意已经掩盖不住了,生了两个阿哥肚子里揣了一个的嘉妃也是,眼中满是喜色,年纪尚轻演技不够的舒嫔帕子下勾起的嘴角永珏在对面都看到了……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令嫔魏氏,一身白色旗装,哭的悲痛欲绝,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里还连连喊着奴婢要跟主子走啊下辈子也要伺候您啊的话,这种情况在乾隆走进来的那一刻显得极为楚楚可怜,她踉跄着起身,半趴在棺椁前,泪珠扑簌簌落下,哭的整个人浑身瘫软。
她这么突然来了一出,顿时就把旁边的几个皇子给镇住了,永珹一直伏着身子哭的头也不抬,只是声音顿了一下,永珏反应快,袖子在眼睛上用力一蹭,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永璜和永璋原本只是嘴里嚎着,被令嫔这么一弄,两人都愣住了。
乾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哭的不能自已的令嫔,然后目光转到了皇子堆里,唯二没有在此时卖力痛哭的可怜阿哥便倒了大霉,很不幸的承受了自己父亲痛失爱妻的悲伤心情。
永璜和永璋被乾隆骂的狗血喷头,什么不敬嫡母,什么虚情假意,什么不忠不孝,狠话重话不要钱的骂了出来,对面的纯贵妃眼前一黑,直接栽倒了。
被皇帝斥责不忠不孝,她可怜的儿子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等乾隆发完火袖子一甩走人,留下两个十来岁的少年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宫人们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
永珏摇摇头,微不可闻的叹气,十四岁的永璋就算了,永璜今年都二十了,怎么还能如此轻易的被人算计?这根本不像个在宫里长大的皇子嘛!
想到这儿,他不禁感激哈姬兰的细心,要不是那些姜汁,记忆力从未得到过富察氏疼爱的他只怕也哭不出来。
很诚恳的安慰了和敬一会儿,永珏就回阿哥所了,接下来的二十七月孝期还等着他好好表现呢,有了永璜永璋的前车之鉴,恐怕要做的非常尽心尽力才行啊!
至于这后宫三千尺深的潭水里要翻出多少浪花冒出几条鱼就不关他的事了╮(╯_╰)╭
作者有话要说: 富察皇后领便当,那拉皇后就要上来啦
☆、乾隆十五年
乾隆十三年七月初一,佐领那尔布之女娴贵妃乌拉那拉氏晋娴皇贵妃,摄六宫事。
乾隆十三年七月初一,上驷院卿金三宝之女嘉妃金氏晋嘉贵妃,内管领魏清泰之女令嫔魏氏晋令妃,兵部侍郎纳兰永绶之女舒嫔叶赫那拉氏晋舒妃。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晋娴皇贵妃乌拉那拉氏为皇后,行封后大典。
后宫女子们春风得意,为了争宠,五花八门的手段尽数使出。
然而,皇子里却传来了噩耗,二十三岁的大阿哥永璜自从富察皇后葬礼后郁结于心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年,在十五年三月十五日去了。
乾隆此时才感到了后悔,却为时已晚,追封长子为定亲王,谥号“安”。
清点现存的诸皇子皇女如下:
三阿哥永璋,生于雍正十三年,母纯贵妃苏氏,年16
四阿哥永珹,生于乾隆四年,母嘉贵妃金氏,年11
五阿哥永琪,生于乾隆六年,母愉妃珂里叶特氏,年9
六阿哥永瑢,生于乾隆八年,母纯贵妃苏氏,年7
八阿哥永璇,生于乾隆十一年,母嘉贵妃金氏,年4
养子永珏,生于雍正四年,母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年11
皇三女茉雅奇,固伦和敬公主,生于雍正九年,母孝贤纯皇后富察氏,乾隆十二年嫁扎萨克和硕达尔汉亲王罗卜臧衮布三子科尔沁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年19
皇四女博西勒,生于乾隆十年,母纯贵妃苏氏,年5
养女海霍娜,和硕和婉公主,生于雍正十二年,母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乾隆十五年嫁巴林郡王麟沁长子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年16
将视线转到尚书房里,在师傅严厉的目光注视下,永珏磕磕绊绊的背着《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此谓……”
卡壳了,绞尽脑汁思索却怎么都想不出来,男孩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老者,灼热目光黏在他手中的书上,似乎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了似的。
尚书房的汉语师傅不知第几次叹息:“永珏阿哥,又背不下去了?”
四周响起几声窃笑。
永珏表情尴尬的挠头,讪笑道:“师傅,您知道我背起东西来就心里打鼓,紧张的不行……”
白胡子一把的老翰林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老臣知道,每次皇上考校您功课的时候,那也是老臣的心情。”
“……”
噗嗤——不知道是哪个先破了功,尚书房顿时乱了套,众人笑的前仰后合,谁都没想到以严肃古板而著称的师傅会如此神来一笔,简直绝了!
永珏委屈的扁扁嘴,要不是为了藏拙,他用得着这么丢人么QAQ
最后,其余部分是九岁的五阿哥背完的,清晰流畅,和抓耳挠腮的某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今,永珏阿哥重武轻文,十一岁还没背完四书的消息,前朝后宫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乾隆考校书本知识的时候,他永远是坚定的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諴亲王胤袐长子弘畅,已经有了京城第二纨绔雏形的十岁少年,两人号称尚书房双雄,把所有师傅气的脑仁生疼,却偏偏是谙达们的得意门生。(某菊:顺便一说,第一纨绔是弘昼)
下了课,永珏抱着食盒窜到伴读们念书的教室,一屁股坐下,灿烂的笑道:“明瑞,丰升额,哈姬兰给我做了凉糕,你们快来尝尝。”
丰升额不客气的拿了一块,富察明瑞却老成持重,非得郑重的道谢。
“哎呀,几块糕点而已,不用客气。”永珏摆摆手。
来找自己伴读的五阿哥施施然路过,扬起下巴哼道:“这也算是你的歉意吧,整天害的自己伴读被打手掌,要是我早就羞愧难当了╭(╯^╰)╮”
丰升额和明瑞皱起眉头,然而开口的是皇子,他们不能说什么。
永珏憨厚的笑着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念书不行大家都知道德,永珏在这儿谢过五弟关心了。”
“谁关心你了?本阿哥才没那么闲!”永琪拧眉,转头走了。
永珏笑容不改的捏起糕点,完全没有受到对方的影响,倒是明瑞和丰升额,看着永琪扬长而去的背影满目不悦。
“永珏,别忘心里去。”明瑞拍拍他肩膀,温声说道。
“是啊,你的骑射能落下别人好大一截,下午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丰升额跟着说道。
永珏低下头,苦涩的一笑:“他说的对,你们念书那么好,却被我害的时常挨打,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尤其,他明明会那些,却故意装不懂,连累了朋友。
明瑞用力捏捏他的手,坚定的说:“我们知道,所以我们不介意。”
丰升额默默点头,他懂永珏的顾虑,也理解他的藏拙。
“好兄弟!”永珏大力拍着两人的背,咧嘴直笑,“下次哈姬兰做了好吃的我还给你们带。”
明瑞和丰升额对视一眼,心里跟泡了醋似的,莫名酸胀起来,几块简单的糕点竟然是皇帝养子表达谢意的方式,让别人看来,恐怕没人会相信这种事。
没有玉牒,不算排行,更不能认亲生父母,尴尬的夹在阿哥们中间,比永璋更像个小透明,这就是永珏的现状。
然而就是处在这样情形下的他却依然保持着乐观向上的态度,脾气很好,被人讽刺欺负了也一笑了之,从不放在心上,心眼大的不像个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让了解永珏的人不由自主的敬佩他,尊重他,关心他,越走越近,关心愈发亲密。
富察明瑞稳重端方,心思醇厚,常四两拨千斤的转移众人对永珏的不客气态度,而钮祜禄丰升额就直接的多了,他锐气凌人,总是打着比武的名义捏住某个欺负永珏的人一顿狠揍叫对方有苦说不出,到最后,永珏宽厚大度的脾气和出色的身手终于赢得了众多宗室阿哥和伴读们的敬佩尊重。
一天的课结束了,永珏挂着一脸笑容和众人告别,直到走进自己住所的里屋,等伺候的宫人们纷纷退下后,这才立刻阴沉着表情,重重的一拳砸在软垫上,发出一声细弱的闷响。
“永琪!”他抿紧的薄唇里冷冷的吐出这词儿,平时弯起的凤眼现在微眯,深褐色的瞳孔里寒光闪烁,才十一岁就将近一米七的身子绷得紧紧的,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哈姬兰端着糕点走进来,浅笑着调侃他:“哟,小阿哥,您一个人在书房里端着架子,跟谁置气呢?”
永珏眉眼柔和了些,走到书桌前,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哈姬兰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安慰的意思,镇定自若的磨墨。
默了一遍佛经,永珏放下笔,长长的出了口气,眼中渗人的寒光和怒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姬兰上前收起几张大字,团起,扔进香炉里。
如果有外人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张纸上的字迹并不是永珏平时为了投乾隆所好练习的董其昌的书法,而是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如屈铁断金的瘦金体。
这种宋徽宗所创的书法,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需要极高的书法功力和涵养,以及神闲气定的心境。
永珏总是用它配合着佛经磨练心性。
一如平时那样,哈姬兰一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摁着,坚定的重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永珏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淡淡的水汽,他低声说:“我会做到的。”
他会让一切都好起来,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远嫁蒙古的姐姐,还是装痴扮傻糟践自个儿保全家人的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 皇女的名字是我自己编的,别当真。
这章是个过渡,感情戏快来了O(∩_∩)O~
☆、爷要出征
公元1954,乾隆十九年
一晃眼,五年就过去了,宫里陆陆续续添了几个阿哥,可惜立住的只有十一阿哥永瑆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