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如他,堂堂以军功登基的皇帝怎么会允许自己躲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后面?
林睿旸摇摇头,决然道:“皇上,无论微臣做什么,您都不愿意给微臣一个机会,微臣是真心爱慕您,您却避之不及……”如花似玉的脸上带起了苦笑。
“只因为微臣血缘上的姑姑是您的妃子,您便不肯接受微臣?皇上,这样不公平!不公平!”他执着的盯着皇帝,大声喊道。
“文卿,朕没有躲你,乖,听话,把披风给朕。”永珏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想拿过披风。
早有准备的林睿旸立刻后退一步,笑容绚烂如稍纵即逝的烟花,声音里带着哽咽:“皇上,如果今天微臣为您而死能让您像怀念富察大人那般一辈子记得林睿旸,那微臣便死而无憾了!”
说罢,他猛地冲过去,紧紧抱了皇帝一下,转身跑向门口。
外面等着他的是成百上千的敌军。
“文卿,给朕回来!”永珏落后一步,张皇的叫道,心急如焚。
皇帝专属五爪金龙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叛军们的注意,箭如雨点一般朝他射去。
不知怎么的,那抹明黄色踉跄了一下,无声的栽倒了。
永珏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长剑舞的虎虎生风,好几个叛军直接被抹了脖子,死的非常利索。
战意正酣的永珏不曾注意到某人绕到了自己背后,听到风声这才忙不迭转身抵抗,却看到敌军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而那个帮了自己一把的男人竟是……
“阿玛?”永珏惊呼。
和亲王又干掉一个举刀刺来的侍卫,将永珏严严实实挡在身后,防护的滴水不漏,头也不回的吩咐:“永珏别怕,躲在阿玛后面,援军就快到了。”
“为什么?”永珏有些恍惚。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和亲王沉声道,“阿玛懦弱了一辈子,以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如今总该为你做些什么了,否则枉为人父。”
心底涌起的热流一下子冲进眼睛,永珏忙低头揩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打斗。
再说另一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丰台大营的布顺达抚着胸口喘气,跑的太快,她现在只觉得呼吸都带着一股腥甜。
正要进去求救的时候,一杆闪着寒光的枪指着她的喉咙,还在变声期的喑哑声音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丰台大营?快束手就擒,报上名来!”
布顺达仔细一看,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盔甲,寒眉冷目。
“我是布顺达,我要见丰升额统领。”布顺达坚定的说。
“女人?”那少年俊俏的脸扭成一团。
“你别耽搁我时间成吗?”布顺达火急火燎,恨不得飞进去找人。
“哪儿来的毛丫头胡闹?统领是你说见就见的?”那少年依然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挡在她前面。
“我都报上名字了你还想怎么样?”再怎样早慧,布顺达也不过是个12岁的女孩,自己阿玛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一急就憋红了眼眶,要硬闯进去。
少年后退两步,银枪重重杵在地上,皱眉喝道:“喂,别以为小将不打女人!”
“你!!”布顺达气的直跺脚。
“岳铮,你在干什么?”一个严肃的男声突兀的冒出来。
少年还没开口,布顺达一弯腰从他胳膊下面溜过去,拉着那中年男子,眼泪愣时就下来了:“皇叔,您快发兵救救阿玛,叛军打进皇宫了!!”
“什么?”弘畅和那个叫岳铮的少年齐声喝道。
“来不及解释了,您快点兵吧,我路上再跟您解释。”
静谧丰台大营顿时乱套了。
因为耽搁援救皇帝挨了弘畅一巴掌的少年捂着后脑勺,一脸不服气:“谁知道深更半夜擅闯军营的丫头是公主啊?凭什么打我QAQ”
宫里的形势越来越危急,永珏、和亲王、林睿旸和几个侍卫被叛军团团围住,那骑马屹然而立的男人笑弯了一双凤眼:“你看着吧,小燕子,我这就杀了他给你出气。”
和亲王一把将儿子护在后面:“爱新觉罗·永琪,你竟敢逼宫造反?”
“那又如何?”永琪傲慢的扬起下巴,“爷不过是做了永珏当年的事罢了,不值得您老盛赞。”
永珏不拿剑的手弹去领子上的灰尘,淡淡的问:“你拿住了王子腾什么把柄?”
“嗯?”
“别装傻了,永琪,没有九门提督打掩护,你再折腾十年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永珏挺直脊背,仿佛依然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铁血帝王。
“原来如此,阿里衮早就是你的人了,难怪你当年能成事,”永琪恍然大悟,随即诡诈的一笑,“那你不如猜猜看,比起报效皇恩,王子腾心里更重要的是什么?”
“子嗣,”受了伤小脸煞白的林睿旸开口了,他平静的说,“王家独苗王仁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只怕王大人是为了给儿子挣一个爵位吧?”
“不愧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够聪明!”永琪抚掌称赞,意味不明的笑道,“难怪永珏宠爱你,真不简单。”
林睿旸一怔,只觉得肩膀更疼了。
猛然间,一个稚嫩的童声出现:“打你,坏人!”
永琪的坐骑嘶鸣一声,前腿抬起,不安的动来动去,敌军也不免有些骚动。
“皇叔叔!”一个小小的身影冲破围困,撞进永珏怀里。
“小狮子,你怎么在这儿?你大哥呢?”永珏大惊失色,本该被送出宫的人竟然出现了,那额尔赫岂不是……他甚至不敢往下想了。
“不知道,小狮子晕过去,醒来的时候额尔赫哥哥就不见了。”
一团孩子气的阿尔萨兰拄着比自己还高的剑,认真的说:“阿玛说过他要保家卫国,给皇叔叔分忧,小狮子就算年纪小,也会拼死保护皇叔叔的!叔叔别怕!有小狮子在,谁也别想伤到您!”
那张脸,那副表情,太熟悉了。
永珏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脸上挂着平静坚毅到极点的笑容,对他许诺:“英贤,只要筠亭没倒下,就无人能伤到你。”
筠亭,小狮子长大了……
“阿玛!阿玛!孩儿来救您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唤醒了失神的皇帝。
穿过重重围困的敌军,永珏看到了策马飞奔在最前面的三个人,稚嫩的脸上带着焦急迫切,他们用力挥动武器,斩杀敌人,朝他高声呼喊着。
布顺达,绵忻,绵恒。
丰台大营的援兵终于到了。
原本就因为永珏等人迟迟不败而有些低沉的士气这下是彻底无法挽回了。
即使筹谋多年准备充分如永琪,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侍卫纷纷扔掉兵器投降,满心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却无法阻止。
“拿下反贼永琪!”绵忻一声令下,自有人动手。
“臭小子谁让你乱跑的?”
永珏捏着儿子的肩膀一通吼,恨不得把这熊孩子按在腿上打一顿屁股。
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绵忻红着眼眶扑进永珏怀里,鼻涕眼泪全糊在对方衣服上:“阿玛……阿玛……呜呜……儿子好害怕……哇哇哇……您不要丢下我一个QAQ”
绵恒和布顺达也默默扔了兵器,乳燕归巢的扑过去,抱着永珏不撒手。
永珏半蹲着,感受到自己身上三块湿润,无奈的苦笑起来。
将所有叛军活着的收押,尸体拖走,丰台大营众将士一撩袍子单膝下跪,扯着嗓子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禁城的琉璃瓦上,一抹艳红正在冉冉升起。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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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仇恨
永琪和几个珂里叶特氏族人被横三竖五的捆在大殿的柱子上,他没有像一只丧家之犬那般破口大骂,而是垂下头,任凭众人的目光扫过。
“传旨,今日召宗亲,蒙古在京王公及京城五品以上官员上朝。”
永珏下了命令,然后走出去,迎着朝阳站定,修长的手搭在汉白玉栏杆上,他默默注视着宫人们跪在地上,一遍遍擦洗着地砖上的血迹。
年轻的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沉静如水。
林睿旸捧着一叠布料轻步走过去,低声说:“皇上,早晨有些凉,露水重,您添件衣服吧?”
永珏没有答话,而是指着远处太和殿的方向,玩味的说:“文卿,你觉得为什么人总是那么贪婪呢?不知足,有了一就想要二三四,朕看上去就那么好说话?”
“皇上,早晨有些凉,露水重,您添件衣服吧?”林睿旸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你不回答朕就不穿。”永珏难得孩子气一回。
面对闹脾气的皇帝陛下啊,林睿旸只想扶额,干脆抖开披风,踮起脚给他裹上。
永珏一侧身想躲。
林睿旸沉下脸,不悦道:“皇上,微臣有伤在身呢,一直举着披风肩膀疼啊,您就不能把衣服穿上嘛!”
哎哟,昨晚那一巴掌把这小子的勇气给弄出来了?
永珏诧异的挑眉看着对方:“爱卿,你这是跟朕撒娇?”
“皇上,不管您怎么想的,请不要拿龙体开玩笑!”林睿旸郑重的说。
“成啦成啦,听你的。”永珏接过披风,从善如流,顺便调戏了小美人一把,“唉,你可真是朕的小管家公啊,哈姬兰的活儿都叫你干了。”
林睿旸站在他背后半步远的地方,犹如一棵青松巍然不动。
等待上朝的这段时间,足够粘杆处马力全开调查清楚,何况还有对孙子出色表现万分满意的雍正爷在背后使力。
听闻昨晚宫变各怀心思赶来的朝臣们赶来差点被血红的广场吓尿,哆哆嗦嗦的走进大殿,当看清里面被御前侍卫五花大绑看守起来的三位皇子和大马金刀跨坐于丹墀脸上血都没擦干净的皇帝时,心里有鬼的某些人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永珏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们一眼:“爱卿平身吧,你们也别怕,这不还没到血溅当场的时候么,用不着行此大礼。”
任凭王公大臣们站在下面忐忑不安,个个心律不齐,皇帝陛下倒是很有闲情雅致的看起了粘杆处的奏折。
这次造反,有两个皇子主动挑起,带着三个包衣家族,为数不少的满汉八旗大臣,以及个别宫妃参与,而且犯下了累累血债。
这其中,领头人是永琪和永瑆,永璇对此事知情而且默许了妻族参与,永珹知道两个亲弟弟意图谋反,也保持了沉默,不过并未参与。
永珏登基后虽然什么都没做,依然把小燕子给唬得不轻,又惊又怕,噩梦连连,就怕永珏像书里说的那样将自己包各(炮烙)虫分(虿盆),一来二去生生把自己给吓死了,连带着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
小燕子一死,永琪丢掉的智商又回来了,痛失爱侣之仇让他生吃了永珏的心都有,却因为弱小不得不忍下。
最后他报仇心切,与永瑆结盟。
永瑆造反的理由那就更简单了,他是皇后养子,算是半个嫡子,乾隆也挺喜欢他。
当时老三十二十五死了,老四老六出继,老八脚疾,老五为了一只鸟闹得死去活来,眼看自己离那把椅子只有一步之遥,谁知一场宫变叫永珏得逞,永瑆心里那个恨啊,从此就惦记上了篡位。
这个针对永珏的陷阱从去年林如海逝世就开始了。
乾隆乳母所在的内务府甄家负责在林如海日常用品里参入慢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