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察全面接手了京城防务,他这会儿竟然找不到人说说心里话?永珏轻哂:“传。”
戴权端上两壶酒,带着宫人们退下。
永珏也不顾什么天家威严,龙袍一撩,在台阶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子:“文卿,你也坐。”
林睿旸从善如流,笑着说:“皇上这是要与微臣煮酒论英雄?”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永珏轻轻摇头,“文卿说笑了,我们不过是闲聊两句罢了。”
“只要能与陛下一道,做什么微臣都觉得妙趣横生。”
永珏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日有酒今日醉,莫待明日空举杯,说起来,朕也是很久没碰这东西了,文卿与朕喝个痛快吧?”
林睿旸抿嘴浅笑:“皇上有意,微臣自当相陪,只是微臣可没有您一饮三百杯的酒量。”
“无碍,朕喝朕的,”永珏指指内室,“那边架子上有粘杆处新制的梅子酒,入口清爽,不易醉,朕周围都是积年酒鬼,不爱味道淡的,那酒呈上来多时还没人动过,你且尝尝,若是喜欢就都拿走吧。”
“那微臣便不客气了。”林睿旸笑眯了眼睛,如花似玉的容貌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上好的祁连玉制成夜光杯盛着一汪浅浅的碧色,给白玉的指尖也染上了一点绿,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柔滑绵软,夹杂着一股寒梅的冷香与冬雪的清冽,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好酒!”林睿旸惊喜的称赞,又盛了一杯细细品味。
如此风雅的口感,再适合文人不过,难怪一群五大三粗的满洲爷们不喜欢。
瞧他爱不释手的笑容,亮晶晶的眸子,脸颊上浮起两团胭脂色,永珏心底积攒的郁气渐渐消散了,不自觉笑了笑。
“陛下,微臣在听,您想说什么呢?”林睿旸撑着下巴看他。
“文卿猜猜看?”
“陛下心情不佳,却没有召见朝臣,想必不是因为政事,”林睿旸掰着指头侃侃而谈,“听说陛下今日微服出宫了,微臣想大概是您遇到了想不通的事。关于自己,也关于身边的人……”
望着对方微露惊讶的样子,林睿旸的笑容渐渐扩大:“微臣说得对吗?”
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踌躇再三,永珏还是开口了:“文卿,如果你在意的人骗了你,而且很久,你怎么想?”
“很在乎的人?”
“是。”
“原谅他。”林睿旸笃定的回答引得永珏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骗了你很久,你不生气?”
“陛下,微臣觉得自己还算聪明,无论为人处世还在做官,都比同年出色,”林睿旸雅丽的脸上浮起一抹傲色,“微臣不觉得自己会被人从头到尾蒙在鼓里,除非……”
“除非什么?”
林睿旸翘起嘴角,笑出了酒窝:“除非微臣心甘情愿被他骗。”
“心甘情愿?”低声重复着,永珏若有所思。
“既然愿意被他骗,那微臣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跟微臣解释的,如果因为一时的猜疑而错过,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是吗?”永珏盯着酒杯里的液体,怔愣中,忽然觉得自己很苦涩,“全心全意相信什么人的感觉,朕似乎很久没体会过了。”
“为什么不试试?”林睿旸微醺的酒意顿时清醒,他拉住永珏的手,墨色的眸子亮如星火。
永珏不在意的哂笑:“有这个必要吗?”
林睿旸单膝跪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字一顿的起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林睿旸愿为您效忠,今生今世不会对您说一句谎话,绝不做对您不利的事,如有违背,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文卿,你没必要……”永珏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好似打翻了五味瓶。
“微臣只是想让您知道,微臣值得您信任。”林睿旸火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恨不得剖出自己的心作证明。
永珏慢慢的抽回手,不咸不淡的说:“朕是个皇帝,在朕心里,没有什么比大清的江山更重要。”
“陛下,微臣爱慕的正是这样的您,英明神武,为了江山一往无前的您!O(∩_∩)O~”
永珏垂下眼皮,没有作答。
“陛下,微臣说的是真心话!”林睿旸忍不住向前一步。
远看上去,好像他整个人窝在永珏怀里一般。
永珏抿起嘴,左右为难,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拳打脚踢的斗争。
白的那个说:“林睿旸是林家唯一的男丁,你身为姑父,身为皇帝,难道不该好好想想吗?更何况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一个历尽千帆的男人,更应该主动避开他!”
黑的那个反驳:“你懂个屁!古人都说了人生苦短,行乐需及时,既然那林睿旸心有爱慕,又不是不喜欢,接受他有何不可?”
白的那个气的直跳脚:“无耻!你的人伦道义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黑的那个不以为意:“林若茵不会知道的,再说了,林睿旸的身份谁清楚?”
白的那个词穷,却不肯放弃:“你这是狡辩!不行!就是不行!”
黑的那个翻着白眼:“你个装B的蠢货!皇帝是个苦差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好不容易清闲一会儿还得做种马逛后宫,这位子干好了是吾皇英明,出问题是遗臭万年,除了吃的比猪强还有什么?偏偏某些家伙看不透,到死都惦记着,难得有个愿意自荐枕席的,你是有多蠢才把人推出去?就是为了他一身才华也得答应啊!何况宫变那晚你不是被他打动了吗?”
睁开眼睛,永珏深吸口气,叹道:“文卿,朕不想拒绝你,可也不该答应,不该的。”
“只是不该?”林睿旸眼前一亮。
永珏一梗。
笑的很开怀,林睿旸一脸向往:“微臣知道你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所以不求别的什么,只要您能常想起微臣就好了,开心的不心的,您都可以说给微臣听。”
“不会后悔?”
“路是人走出来的,情是人相处来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林睿旸俏脸微红,主动握住永珏的手。
摇曳的烛光下,两人越靠越近,直到——
“万岁爷,大阿哥和二阿哥求见。”戴权的声音打破了屋里暧昧的气氛。
永珏干咳一声,推开眼中泛着波光的林睿旸。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林睿旸整个人都成了粉红色,低头一个劲扯袖子。
永珏灌了一杯冷酒压下心中的火气,摸摸他的脸:“乖,去内室等着朕。”
某只红烧虾子立刻飞奔而去。
“两位叔公找永珏有事?莫非圣祖爷今日叫我朕出了个好歹?”永珏撇嘴,接着喝酒。
绵忻心里跟针扎了似的,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他鼻子一酸,眼眶顿时红了:“阿玛,您说过的,您永远不会不要我!”
永珏也心疼的不得了,可还是嘴硬撑着,头一拧:“您的皇父是圣祖爷,我永珏不过是个弑父篡位的奸佞小人,当不起您这声阿玛!”
绵恒忍不住插嘴:“阿玛,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们的阿玛,最疼最爱我们的阿玛!您对我们……”说着说着,自己先不争气的红了眼,哽咽着抽泣。
“阿玛,别不要我,我是您的儿子,我是您的额尔赫啊!”绵忻哇的哭了出来,“不是您说您永远是我阿玛会永远疼我么?”
“阿玛!嘤QAQ”
人死如灯灭,难道还要为逝去的人折磨活人?
永珏长叹了口气,把哭的稀里哗啦的两人抱进怀里,亲亲这个,亲亲那个,温声说:“阿玛错了,阿玛不该迁怒你们,乖宝别生气。”
“阿玛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伤儿子的心?”绵忻边抽噎边控诉某人的罪行。
“阿玛知道错了,你俩快擦擦眼泪。”永珏无力的垮下肩膀,他怎么跟多了两个闺女似的?
两兄弟把鼻涕眼泪全蹭在他衣服上,这才破涕为笑。
绵忻趴在永珏肩头,轻快地说:“阿玛,那个男人被气晕了,我当初还说大哥一身红装迷煞八旗男儿,他都没晕呢!”
大哥分明是气的没力气了……绵恒嘴角抽搐。
“可见他的定力比那个男人强,”绵忻兴致勃勃的发表意见,“老四老九也不错,适应良好,就是十四不行,天天惦记着那当年的大将军,也不想想自己少了个挂件,谁搭理他?”
永珏完全跟上了儿子的思路,并表示:“没想到歹竹也能出好笋。”
某好笋一脸得意的点头:“都是阿玛教得好!”
父子俩傻兮兮的对视而笑。
绵恒捂脸,对自家阿玛和太子二哥的蠢萌表示不忍直视。
这种话传出去,皇父又得吐一升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陛下,您骂渣康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带进去行吗?
☆、我对不起大家
从来没这么频繁请假过,太对不起了!
我今天搬宿舍,实习单位在另一个市,一个人忙了一天,刚才把东西收拾好,早上要开会,第一印象很重要,实在没时间码字了。
我会尽快搞定那边,然后码字,请假一天,对不起,对不起各位亲,又让你们多等一天,原谅我吧^ω^
作者有话要说:
☆、清晨旖旎
正和宝贝儿子傻呵呵的对笑,腰间有个硬物突然硌到了永珏,低头看见那块因长时间摩挲而变得油润光亮的蝶恋花玉牌,智商瞬间回炉。
永珏扶着儿子肩膀,问道:“宫变那件事,雍正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绵忻嗤笑:“老四登基时受够了兄弟们的阻挠,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绵恒忍不住插话替亲亲四哥兼明恋对象辩解:“二哥,四哥若是不争,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我们兄弟几个了,何况,除了二嫂和四嫂,哪个皇子福晋够格母仪天下?你能想象八嫂入主中宫后紫禁城会乱成什么样子吗?”
鸡飞狗跳?
那还是轻的吧?
想到那位彪悍的奇女子,绵忻哽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婚指的不错!”永珏拼命憋着笑,嘲笑心怀不轨的曾祖父可以,嘲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性长辈就不太好了。
不过,能把这样的女子眼睛都不眨的丢给自己儿子做老婆,圣祖您老这辈子上面多两块肉下面少一块肉也是自己zuo来的吧?
(阿绯:来自广大无子无宠的皇子福晋们的怨念o(一︿一+)o )
“阿玛( ̄_ ̄|||) ”绵忻有气无力的仰天长叹,“您能不能别这样……”
“嗯?”永珏不解。
绵恒捂嘴偷笑:“表情,表情啦O(∩_∩)O~”
陛下一本正经的反问:“朕有什么不对?”
绵忻嘴角直抽:“您还正经?那就不要笑成(p≧W≦q)这个样子行吗?”
太子殿下心中的小人失意体前屈,就算孤与他决裂了,她(他?)好歹也是你爷爷他爹啊!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他少了挂件真的带胶布?
“不说这个,”永珏干咳:“你们兄弟相认了吗?”
“还行吧,就那样。”绵忻无所谓的说,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想来也是,刚出生就是太子,他压根就没开启过兄友弟恭的感情线,当年也就是和老大相爱相杀了那么些年罢了。
不过这辈子鉴于某些器官的问题,老大明显和老四老九更有话题,这让太子爷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逮着机会就要和老大冷嘲热讽一顿。
永珏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小藏獒因为心爱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