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岂能妥协!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想办法离开少室山……
现在满山都是少林和尚,他走不了,那真正的凶手岂不也一样寸步难行?
难道他还藏在寺中某处?
杨逍一个激灵。
若没有猜错,此人应当是冲着玉环来的,可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动静陷害自己?
莫非,他还另有目的?
杨逍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目标真的是玉环的话,那么凶手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先借蜀葵与何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趁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突然把它搅了个翻天覆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然后躲在角落里以胜利者的姿态窥视他的狼狈。
好!很好!
就跟他玩这场游戏,看他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杨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脚步声从岩石后面响起,他探头看了一眼,十来个和尚正举着火把匆匆跑过,远处人影重重,要想在这样的境况下逃下山去,当真不是易事。
他皱了皱眉头,环顾过四周。
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殷梨亭。
火光清晰勾勒出那水蓝色的身影,穿梭在黑夜之中,仿佛指引迷途的明灯,照出一条蜿蜒的小路。
是的,他是他的路。
唯一的路。
唯有借他,才能够离开少室山。
杨逍望着他的背影,恩断义绝四个字犹在耳边回响,才只有一天,两人便已经从友变成敌。
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如今不过是戳穿了一直在回避的东西而已。
他是邪,他是正。
誓不两立。
便是如此简单。
附近已没有少林和尚的踪影,只有他还走在林中,失魂落魄。
杨逍心中莫明不忍。
罢了,就这样吧。
即使以一敌百杀出重围,也不愿再将他牵扯进来了。
他日若能再见……
他轻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
殷梨亭却在这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目光定格在他这处。
杨逍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绝计看不见他的。
可是那双火光下的眼眸,仿佛就在盯着他一般,离他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他几乎失了神,以至于忘记注意周遭的变化,待发现异常时,已经为时已晚,有人大声叫起来:“找到杨逍恶贼了!”
这一声呼叫吸引了更多的火把往这边跑来,漫山遍野都能听到那沙沙的脚步声。
杨逍没有任何考虑,飞身抓住殷梨亭肩膀。
夜色真是最好的掩护,待少林和尚赶到时,他们已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
杨逍带他落在一处没有火光的地方,自始至终殷梨亭都没有挣扎过,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黑暗中两人相对站立,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这种沉默让他莫明烦燥。
他能猜到他此刻的眼神,定然充满鄙夷。
可如果有亮光,他也一定会看见殷梨亭眼里的复杂与不解。
这里只有黑暗,只有风声。
只有他和他。
杨逍叹了口气,问出他心里的疑惑:“刚才……你看见我了吗?”
殷梨亭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似乎有人在那里。”
杨逍笑了声道:“你的直觉倒真是挺灵的。”
殷梨亭的剑已经被他折断,只剩下一半。
现在,他就用这把残缺的剑指向他,一动不动的指向他:“跟我回去向空见大师请罪。”
杨逍不屑道:“笑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何需向那老秃驴低头!”
殷梨亭道:“倘若你是清白的,少林寺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杨逍讥笑道:“清白?请问殷六侠,在你们名门正派眼里,明教非魔即妖,有哪个人是清白的?”
剑刃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殷梨亭的目光却比它更冷更冰:“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
杨逍眯起眼睛:“你想杀我?”
殷梨亭一字一句道:“你死,或者,我死!”
说罢,他的剑已经刺去。
断了一半的剑,不管是速度还是灵活度,都要比过去差上很多。
杨逍轻而易举的就闪开,扣住他手腕,将那剑打落到地上,冷笑道:“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因为我还要你送我下山,堂堂武当六侠在我手里,少林那帮秃驴总不能置之不顾吧。”
殷梨亭挣扎道:“无耻!放开我!”
杨逍哈哈一笑:“看来殷六侠今夜总算认清我杨逍的为人了!好,很好!”
对于现在密布少林僧人的少室山来说,再隐蔽的地方也不会安全,他们的响动吸引了十来只火把往这里跑来,可杨逍已经不打算再躲。
他念旧情,可人家会念旧义么?
真相未明,他却就要杀他泄愤。
恩断义绝,果然是恩断义绝!
既然已经惹下少林,再摊上一个武当又能如何。
他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拿他怎么样!
他点住殷梨亭穴道,一步一步往后退。
那些僧人不敢轻举妄动,派了一人去通知空见,其他人步步相跟。
下山的出口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空闻带着少林棍僧早已等候在那里,双手十合念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杨施主切勿一错再错。”
杨逍扔出两个字:“让开!”
空闻即不退让,也不逼近,又劝道:“杨施主若有冤屈,大可向方丈师兄说明,我少林寺定会查明真相。还杨施主一个公道。”
杨逍冷冷道:“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让开!”
他掐住殷梨亭喉咙,又往前走了几步。
空闻示意僧人不要出手,说道:“殷六侠与杨施主总算相识一场,杨施主何苦要为难他?”
杨逍冷笑一声:“看来在你们少林寺眼里,武当六侠的性命不过蝼蚁。好,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你们,看谁能拦得住我!”
“住手!”
空见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他领着数十名弟子踏着夜色急匆匆赶来:“放他走吧。”
空闻急道:“方丈,此人杀害圆觉师兄,万万不可让他离去啊。”
萧缙鹏挤上前来道:“师叔说得对,玉环关系重大,绝不能让他带下山去。”
这些道理空见自然明了,但现在殷梨亭在他手里,倘若出半点意外,即使武当不怪罪,他又有何颜面向张真人交待,传到江湖上,岂不有损少林声誉?
他摆摆手,重复道:“放他们走。”
空闻见他心意已决,大叹一声,不情愿地让开一条道。
萧缙鹏更是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眼睁睁看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叫道:“师傅,您这是为什么啊?”
空见沉吟道:“延清,你速赶去武当,将这件事告知张真人。”
延清领命道:“是!”
萧缙鹏心神不定,道:“师傅,那玉环非同小可,我须立即上报朝廷,徒儿先行告辞。”
空见点点头,目送他远去,眉头紧锁,叹道:“只怕又要有一场风波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10点前我会再更一章。
☆、第 25 章
25、
杨逍并不想利用殷梨亭逃下山,一点也不想。
但是在他拿剑指向他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就下了这个决定。
黎明昏黄的光亮下,殷梨亭的神情充满愤怒:“你即使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杨逍对他笑,笑得没心没肺:“这个就无需殷六侠操心了,我杨逍的恶名多如牛毛,再加一条也无妨啊。”
殷梨亭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见面时的情景,还记得他为救自己身中剧毒的恩情,还记得在女山湖畔似是而非的言语,更记得替自己疗伤时他自责懊恼的表情。
一两酒钱种下的缘,如今看来竟是如此讽刺,如此可笑。
他看着他,目光渐渐转为无限凄凉。
杨逍一愣。
这眼神分明刺痛了他。
比任何辱骂、斥责都更痛,更深。
他解开他的穴道,道:“你走吧。”
殷梨亭揉着酸麻的肩膀,不解道:“为何要放了我?”
——为何?
——因为我从未想过要伤你。
杨逍没有回答,转身便走。
殷梨亭左右看了一眼,吧嗒吧嗒跟在后面。
杨逍满头黑线的转身看他:“放你走你不走,跟着我干什么?”
殷梨亭气急败坏道:“谁愿意跟着你啊,这里就只有一条路,难不成还让我飞到天上去?!”
杨逍扑哧一声乐了。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跟在一个曾挟持他的人后面,还走得这么理直气壮。
一晚上的怒火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被浇灭了,连这似明还暗的混沌天色都变得分外可爱起来。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那殷六侠先请吧。”
殷梨亭一点都不跟他客气,几大步就走到了他前面。
在他们身后,一轮新日正缓缓升起,红光抹满了山边,渐渐耀满了整片天空。
一间不起眼的乡下小屋里,蜀葵正对着灶台手忙脚乱的煎药,她脸色憔悴,头发凌乱,时不时咳嗽两声,全然没了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
何刚扶着房门哆嗦地走出来,嚷道:“药还没好吗?老子都快痛死了!”
蜀葵打开罐子看了一眼,把药倒进碗里,端过去给他道:“这药需要煎上三个时辰才有疗效,你急什么。”
何刚吃力地走到桌前坐下,揉着胸口道:“钱没捞着,还白白挨了萧缙鹏那小子好几掌,真他妈的见鬼!这全是你这娘们害的,要不是你,我用的着像条狗一样躲在这里吗!”
蜀葵一边吹凉药一边赔笑道:“是是是,全是妹子的错,全是妹子的错。你消消火,先把药喝了。”
何刚摆着脸接过来,说道:“算你还有良心,没有一个人跑了。”
蜀葵娇笑道:“哎呦,何大哥,瞧你说的什么话,这次的活是妹子我找你干的,现在出了漏子,哪能就这样撇下你不管呢。”
何刚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现在外头风声这么紧,你要不是怕遇上官差,会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么。”
蜀葵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何大哥,妹子在你心里就这么薄情寡义吗,这句话可是把我的心伤透了。”
何刚不耐烦道:“别他妈的给我来这一套!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老子看一眼都嫌脏!”
蜀葵幽怨地看着他:“何大哥,妹子这些天尽心尽力的侍候你,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妹子命苦,没生在一个好人家,打小就被人瞧不起,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倘若连你都这么作贱我,我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眼里已有了泪光,神情有说不出的真切,说不出的委屈,便是百炼钢,也会在这眼神下化为绕指柔。何刚却完全不领情,骂道:“少在这里恶心人了,等我伤好了,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蜀葵推推桌上的药碗,说道:“只要何大哥高兴,妹子什么都答应你。来,药快凉了,先把它喝了吧。”
何刚仰头一口灌下去,抹抹嘴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官府还在搜寻吗?”
蜀葵笑得温柔如水:“是啊,不过现在对你来说,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何刚怒道:“老子的画像都要满天飞了,还不重要,你他妈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蜀葵拿过空空如也的药碗,起身说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就算画像再多,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