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居住的行宫,谷内山川湖泊星罗棋布,一年四季百花齐放,移花宫也如同那百花一般,宫中除了我一个男子,皆是女孩儿。
一路看去,她们皆着素纱宫装,她们清冷孤傲,如同这冷冰冰的绣玉谷,少了几分生机与感情。
她们见到我,一一行礼,眼神无澜,就像小鱼儿对我说过的活动木偶,现在想来,我过去果然是多么的无趣。
行至一处殿外,缓缓步入,轻纱罗帐随风摆动,一位白衣胜雪,长发如云的女子端坐莲台闭目修炼,而她的身旁是另一位身着云锦服青缎宫装的女子。
她们是我的大师傅邀月与二师傅怜星,皆是扶养我长大授我武功之人,对于她们我一直敬爱有加,却不想我仅仅只是她们手中的一枚用来复仇的棋子,我的父母是被她们所害,她们甚至要我和我的孪生兄弟手足残杀。
“姐姐,无缺来了。”我的二师傅怜星身有残疾,可是她的容貌却足以令男人迷的忘记她的缺陷。
大师傅邀月慢慢睁开眼,只此一眼,便可与日月争辉。
师傅始终是师傅,再见到她们,念起她们的养育之恩,心里无法狠心去憎恨她们。
“大师傅,二师傅。”束身恭敬问候,我是她们养大的孩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移花宫,不可有任何懈怠之处。
“无缺,你今年多大!”大师傅面若冰霜,冰冷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那冰冷足以令酷暑变为寒冬。
我回答道:“回大师傅,无缺今年十六。”
“好,很好。”大师傅道:“你已成一个大人了,你也应该承担起一些男人的责任。”
听到这话,我明白了,大师傅准备要我踏入江湖中。
“如果有人要对移花宫不利,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是。”
“如果有人要杀死你的两位师傅,你也一定会替师傅杀他。”
“是。”
大师傅点头,欣慰道:“这个人叫小鱼儿。”
大师傅道:“这个人从恶人谷出来,势必要找移花宫寻仇,现在是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了。你的任务就是出谷,务必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接到这样的命令,我仍是全身一震,久久不语。
“你还有什么疑惑?”
我看着大师傅的脸,低声问道:“我,可不可以不杀他?”
大师傅的脸上更寒了两分,严肃道:“不可以!”
她的语气给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好像任何人敢反抗她,下场一定很难看。
二师傅怜星宽慰她道:“姐姐,姐姐切莫动怒,无缺毕竟从未杀过人,这样的命令对他来说确实突然一些。”
二师傅又面向我,细细开口道:“无缺,你只管听你大师傅的话。这个小鱼儿是我们的生死仇家,你若不杀他,我们只怕也很难活在人世,你可知晓。”
我抿了抿唇,只好点头答应道:“无缺知道。”
“你是个乖孩子,大师傅说的一切你都会听的。”二师傅温柔说道。
“是。”因为我是你们的木偶,你们的话,我不得不听。
大师傅冰冷的脸似乎缓和一点道:“回去收拾行礼,明日出谷。”
“是。”
我离开了那里,心中无限惆怅,忍不住的叹息。
回忆起以前,当初我一接到命令,虽然疑惑,却也当它是一道无上的命令,能够替两位师傅分忧解难,我必认真对待。
所以当初第一次见到小鱼儿,得知他就是小鱼儿,我立刻对他展开了杀机,也亏得小鱼儿聪明,总是能像一条狡猾的小鱼儿从我手中逃走,可是最后我们还是免不了一战。
再次遇到他,一面是师傅紧逼的命令,另一面却又是我的亲兄弟,这样的进退两难,我真不知该怎么办,还不如,永远不要见到他。
回到住所,荷露和小兰正在给我准备行礼,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思考,饮着香茶。
小兰收拾好包裹,对荷露道:“荷露姐,想不到大宫主居然会让我们跟随公子出去,真是太好了。”
荷露没有说话,给我整理了床铺。
“荷露姐,还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应该会比移花宫热闹吧,我们都有十几年没踏出这里了……”
小兰像个小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圆圆的脸上充满了对外面的兴奋和向往。
“公子,也不知道大宫主为什么让您这么急着出去,不过能早点到外面去看看,也是极好的,想必公子一定也很高兴……”
我微微一笑,荷露却回头瞪了小兰一眼。
“公子明日启程,你赶紧收拾好行礼,耽误了行程,小心大宫主割了你的舌头。”
小兰怕的噤声,也不敢跟我多说什么。
这样的行为我却已习惯了,大师傅不爱看到我和下人走的过近。
记忆里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女孩子因为与我打闹,被大师傅一把甩到墙上,鲜血溅的地上墙上一片,那时我昏迷了好几天,做了好几天恶梦,醒来以后,再也没有女孩愿意接近我,甚至对我微笑和哭泣,我也是从那时起对大师傅言听计从,活的像个木偶。
“二宫主!”这时荷露和小兰突然毕恭喊道。
我转过身,二师傅轻轻走来,如莲淡雅。
“你们出去吧。”
“是。”
相比于大师傅,二师傅不若大师傅那般冷漠,她如同我的良师益友,经常在武功生活上指导我,很关心我。
“无缺。”
二师傅在我身边坐下,温柔的凝视我,轻轻的伸手,冰冷的指尖触碰我的脸颊,移花宫的人,谁的手不是冰冷一片。
“无缺,我来看看你。”
“多谢二师傅关心。”在这里,我唯一喜欢的人就是怜星师傅,她就如同我的母亲一般。
二师傅眼中流连不舍,一声叹息道:“你莫要埋怨大师傅,她,她也只是个可怜之人,她实在等的太久,久到再等下去便会疯狂。”
我抓住二师傅的手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杀他!我很不想。”
二师傅将头侧到一边,为难开口:“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孩子,你不想也不可以,这是你们的命运,命运造化弄人,亦是无奈之事。”
这真的是命吗?我和小鱼儿之间,一定要自相残杀吗?
二师傅回过头来,将我拥进她温暖的怀抱中,为何我会觉得,她其实心里思念的是另一个人,想要拥抱的也是另一个人。
“无缺,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万万不可轻信别人的谎言,凡事留个心眼总归不是坏事。”
“无缺明白。”
“唉。”二师傅叹气,抚摸我的脸道:“无缺,你是那样的完美无缺,二师傅真怕你的心会被那些坏人污染了。”
这颗心,这颗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感情的冷心,像水晶一样,要它何用。
“无缺,你早点休息吧,二师傅,二师傅也回去了,姐姐身边缺了我也不行。”
二师傅苦笑,松开我的手,我连忙站起,将她送至门口,看着她向风尘走去,单薄的身影消失在神秘莫测的黑暗中。
我隐约记得前世,二师傅想要对我们说出我们的身世之谜,大师傅竟狠心亲手杀了她,如今我已事先得知此事,希望可以改变二师傅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心兰
清晨,有雾。
旭日刚刚从青翠远山外升起,微风中带着新发木叶的芬芳,露珠在阳光下闪亮的就像恋人的眼泪。
山坡下的一丛杜鹃已经开花了,远处的青山被春雨洗得青翠如玉,一双蝴蝶飞入花丛,又飞出来,茫茫江水,仿佛已在红尘外。
我拜别了两位师傅,带着荷露和小兰两个贴身婢女乘着移花宫的船只,浩浩荡荡的行驶在碧波大江中。
江水连绵,远处青山消失,绣玉谷也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里一直都是江湖人畏惧的武林圣地。
我静静的坐在舱中,听着那水打船板的声音,脑中回忆一切。
再过不久,我会救到铁心兰,之后在峨嵋山第一次遇到小鱼儿,然后一直追杀他,小鱼儿从我手里逃走过两次,后来他消失了三年,最后再次与他相遇,就是我们之间的大战。
小兰凑过头来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轻轻的摇头道:“没有。”
小兰嘻嘻笑道:“总觉得公子变了,似乎经常都在想心思,是在想哪位姑娘吗?”
我未开口,荷露已厉声斥骂:“小兰你胡说什么!莫忘了移花宫的人不准恋爱!”
小兰被吓到了,两只眼睛都湿润了,咬着下嘴唇就是不让眼框中的眼泪流下来。
“荷露。”我对荷露道:“既已出门,不必像宫中那般约束,随口说说又有何碍。”
荷露同我一样大,心态却很成熟,做事处处有板有眼,行为端庄容不得一丝半丝过错。
“公子,您就是太温柔了。主人是主人,下人是下人,下人若随便开主人的玩笑,岂不乱了尊卑之别!”
荷露将我说了一通,让我无力还嘴。
小兰也跟着道歉道:“对不起,公子,小兰错了,小兰再也不乱说话了。”
我想,我还是闭嘴什么都不要说了。
“公子,已经到岸了。”
说话的空当,大船驶进了码头。
我们三人从船上走下来,荷露走在我的右侧,我展开折扇摇了两下,荷露给我介绍。
“我们现在所在是成都郊外的码头……”
就算荷露不介绍,我也知道,不过这算是我第一次出谷,总要听细心的荷露说完,想必她为此也准备了很久。
我们离开了码头,又走了一段路,走到一片森林中时,忽然听到一些兵刃击打在一起的厮杀声,同时还有一个穷凶极恶的声音。
“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虽然逃的出慕容家那小丫头的手心,却还是逃不出我们兄弟俩的法眼。”
“嘿嘿嘿,咱们抢来这燕南天的藏宝图,等炼成一身绝学,这天下就是咱们哥俩的了。”
“到时候还怕他什么‘十二星相’。”
“大哥,这丫头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做掉。”
“嘿嘿,这细皮嫩肉的。小美人儿……”
真是可恶的歹徒,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恶,我岂能原谅。
“住手!”我收起扇子,大步走了过去,隔着草丛,只看到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他们邪恶的望向地上,蹲在地上的姑娘正背对着我,让我看不见她的脸。
两个彪形大汉愣了一下,看清是我,指着我道:“哪里来的小毛孩,敢挡我的好事!”
“你们为何要欺负这位姑娘?”我对他们道。
“哈哈,小毛孩也懂得英雄救美!”
“大胆!”荷露也走了出来,将地上的姑娘扶了起来。
小兰指着他们生气道:“你们胆子真不小,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两个彪形大汉哈哈大笑,道:“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也不必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因为你们待会就成了死人。”
“大哥,这三个小娃娃就交给小弟了。”
说话的那人拳掌,掌风如雷狠狠向我门面打来,全然不顾我还是个少年。
“你,你小心。”那位被欺负的姑娘忽然出声关心我道。
这区区一个普通的掌法哪能要我的命,他出的越狠,他的命也就死的越快。
我连动都未动,我的手突的如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