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可能出现乌龙事件。
“那你说怎么办。”公孙看了眼白金堂。
金堂喝了口茶,耐心解释道:“有一首古老的英国民谣,简洁来说就是因为一只丢失的马蹄铁而输了一场战争进而亡了一个国家的故事。意指一件小事的成败很可能决定一件大事,公司的管理其实也跟这个有关系,良好的规章制度,清楚的个人责任分担能提升工作效率,而效率决定一个公司的潜力。”
金堂看公孙打了个哈欠,知道这话题说得有点深入了,便转而道:“就拿国内来说,因为制度的不清明,界限暧昧,造成什么事都能推给‘有关部门’,你想,如果每个部门只管这个范围的事,责任分担清楚,就不会有那么多推卸责任的事出现了。”
公孙哦了一声,“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警局这样不对。”
“不过这算潜规则吧。”金堂看了一眼白玉堂,“你就算替小昭抱不平也没办法。”
没办法么?
玉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打开一看,展昭的回复很简洁:“没想到你喜欢肌肉男,是因为你自己没有肌肉的关系?”
“……”玉堂嘴角抽了抽,心说:看来展昭心情还不错嘛,居然会调侃自己。
他迅速按了几个键,随即一顿,又倒回去删掉,重新输入了一排字。
“你在哪家医院,我给你带晚饭。”
展昭:“不用了,医院有食堂,我随便吃点就行。谢谢。”
白玉堂好像根本没看到回复,径直道:“地址。”
“……真不用了。”
“你不说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上班途中接电话不太好吧?”
“我可以关震动的谢谢。”
“……地址!否则我就一家一家医院找了。”
展昭靠在墙边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这么执着。
于是顺手回了个地址,将手机揣进了衣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反正都要带吃的,干脆点喜欢的好了。
“馄饨,煎饼果子,烤肉两串谢谢。”
颜查散刚好从另一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我已经让其他人都回去了,这案子应该没什么要查的了。”
“恩。”展昭低头拿过他手里的报告,匆匆看了一眼,“身体没什么问题,你看这里,精神压力指数是最近几年才开始能够通过一定模式的对话进行检测的,正常人指数不会超过10%,15%就算压力超标,林老师有35%。”
颜查散点头,“已经是中度超标了。”
“精神压力和心理压力,不健康的生活模式,狭隘的人际关系都很容易造成一些心理疾病的出现。”展昭道:“看来最后那份报告不用看也知道结果了。”
等林向微终于从层层琐碎的检验里出来,难得在外头待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脸色恢复了一点红润,精神头也好了一点,但眉眼里却满是疲惫。
他坐在走廊里,接过吴越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叹出口气。
“我情况很不好。”这是肯定句。
吴越沉默了一下,“几位医生的评估都不太理想,老师,这次的宣传结束后找个地方旅游一下吧。”
“我不喜欢旅游。”林向微轻声道。
“但是……老师常年这么在家里不太好,对身体也不太好,您看您已经有静脉曲张的趋势了,坐得太久……”
林向微不耐烦地打断他,“人总有一死,做自己喜欢做的就好了,那么费劲干什么。”
吴越一下愣住了,他觉得这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到反驳的话。
是啊,人总有一死的,如果你喜欢旅游,你就到处去旅游哪怕穷得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如果你喜欢写作,你就从早到晚拼命地写,稍微分一下心都是浪费时间;如果你喜欢看电影,那就找来全世界好看的电影每天看十部,哪怕不吃不喝不睡;如果你想看一家自己的店,你就去开,借高利贷也好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好,做你自己想做的,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人总有一死的,生命里大部分时间我们都用在不断的浪费里,吃饭,挤公车,排队,和人争吵,与人恋爱,购物,发呆。
我们能用在真正喜欢的事上的时间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时间你都在身不由己。
你在想尽办法说服别人赞同你,你在网路上十指如飞的‘骂’脏话,你参加各种各样的相亲活动,或者和不同的朋友建立人际关系,吃饭喝酒唱歌上床做、爱。
你说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但你没办法。那么如果给你机会让你不顾一切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哪怕因此缩减了寿命,得了一大堆的职业病——胃穿孔,肩周炎,腱鞘炎,静脉曲张,眼结膜干燥症……
你还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吗?
吴越想起《生死路》里的男主角,想起林向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莫名的沉静。他觉得老师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但有一点他能确定,林向微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为写作狂热痴迷的人了。他似乎哪里产生了巨大的改变,可自己却没能发现。
对面过道里展昭拿着报告走了出来,将手里的报告书转到两人面前。
“疑似人格分裂”几个字让林向微好不容易红润了一点的脸色惨白了下去,吴越犹豫了一下,道:“这要……怎么治疗?”
“具体得看医生的,他建议你能再选一个时间做一次心理和精神分析。然后会为你安排治疗时间。”
展昭见林向微不吭声,停顿了一下,道:“林老师,你是否一直都知道有个‘人’经常出入你自己的房间。”
林向微低下头,目光略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林老师?”
林向微突然毫无预警地朝地板倒了下去。
“老师!”吴越下意识伸手就去接,结果刚搂住林向微的腰,男人又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那么陌生,陌生到让吴越手一颤。
林向微一把推开吴越,就着这个姿势往前一冲,迅速朝医院大门跑去。
展昭和连峰几乎是瞬间就追了上去,颜查散留在原地拦住吴越,“吴先生。”
他一字一句道:“我代表专案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问你。”
吴越一愣,“什么?”
“关于林向微……不,应该是林老师的其中一个人格,他为什么创作生死路第一部。”
吴越一瞬间茫然极了,莫名其妙地看他,“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
“你好好想想,他是为什么要写这么一个故事,他当时见过谁,或者看过什么新闻,电影,电视,什么都好,他跟你提过关于这个故事灵感的来源吗?”
而另一边,白金堂的车刚刚在医院门口停下,玉堂提着手里的肉串正往下走,就听到前头传来一声尖叫。
一个女人被狠狠一撞,差点整个人摔趴在地上。
而撞他的人正朝车子的方向跑来,玉堂一眼认了出来,林向微!
展昭的声音紧追而来,“林向微!站住!”
林向微充耳不闻,一个推着小摊正准备过马路的摊主被他一推,整个小车翻倒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
林向微伸手抓过一把小刀,抬起身的瞬间比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再进一步,我就杀了他。”‘林向微’冷冷地这么说。
展昭和连峰脸色难看地停了下来。
第54章 生死路(八)
没有几个人会在自杀的时候还做出一副威胁别人的样子——一心一意准备为其他人捐躯的除外,而在自杀的过程中嘴里还喊着“杀了他”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展昭抬起两只手,平静地看着林向微道:“放下刀,我们好好谈谈。”
林向微冷笑,他的表情和之前判若两人,甚至显得狰狞扭曲,握着刀柄的手镇定自若,丝毫不见颤抖迹象,刀刃又往脖子上移了几公分,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白金堂他们的车就停在林向微身后不远处,跨步走大概十步左右距离。街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一时间造成了交通拥堵。
前头大型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换,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喇叭。一片喧哗中有人眼尖地认出了林向微,高声道:“那不是林向微吗?”
这两天新闻正炒得火热,哪怕是平日少阅读的人也对这名字有几分印象。
前头的交警挨个敲打司机的窗户,伸手作要扯罚单的样子,一边打手势让他们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交警开着通讯器站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边,看着展昭道:“需要帮忙吗?”
连峰朝他摆了摆手,目光好巧不巧落在了不远处那辆显然的宾利车上。
白玉堂将手里的肉串塞给了公孙策,微微弯腰绕到了林向微余光的死角处,趴着车门,一副准备偷袭的样子。
连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向微——男人还毫无所觉,正与展昭交谈着。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分析很厉害。短时间内就能想出问题,不愧是展昭。”
展昭道:“是现场遗留的问题太多了,我总不能当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啧。”林向微不知道在烦躁什么,眼里透出一股恼火,“这世上有的人就是这样,轻轻松松就能做成一件事,而有的人哪怕花费再多的时间一事无成终究是一事无成。”
他微微扬了扬下颚,“展队长,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人从出生开始就分为了三六九等,那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展昭直觉认为他话中意思可能跟林向微人格分裂有关系,不敢随便回答,斟酌着话语道:“这种问题恐怕得问哲学家?”
“意思是你也不知道?”
“我不确定我的答案合不合你的意。”展昭目光在他的刀刃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他的脸上,“不如我们就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再回答你,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林向微简直不止有人格分裂,看起来连脾气也变得十分不好,翻脸跟翻书似的,前一秒好像还要探讨一下人生宇宙,下一秒就对你所有话题毫不感兴趣。
性情捉摸不定,要与这种人沟通最为困难,因为他压根没有沟通的意愿。
“你不过是想拖延我的时间,告诉你,这招对我没用。”
公孙策拽着肉串有些提心吊胆地看着白玉堂偷偷摸摸靠近了林向微的后背——哪怕这是个双重人格,看样子还有些残暴冷酷,但毕竟是个普通人。
林向微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在反应速度上很慢,也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自己身后是否有人。
眼见白玉堂靠近了,白金堂突然开口道:“其实你一刀下去也没什么,除非你能找准气管一刀毙命,否则这里可是医院门口,抢救的速度还是来得及的。”
他这么说时,接到消息的医护人员就已经在门口待命了。
林向微的脸色不太好看的沉了沉,身子微侧,在保证自己能看到展昭动作的同时,去看斜后方什么人在说话。
白金堂靠在车门上,笑得极绅士有礼,好像他只是在做十分平常的问候一样,“友情提示一下,隔断气管的瞬间会很难受的,又疼又无法呼吸,喉咙里会发出风窜过的呼呼声,特别难听。”
身为法医的公孙策都忍不住被他的形容弄得肩膀抖了抖。
他手里的肉串香味引来路边一条流浪狗,甩着尾巴小心翼翼靠近他,黑色的鼻翼微微动着。
公孙低头和它对视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觉得紧张——不知道是因为白金堂轻松镇定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他居然分了一下神,鬼使神差地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对着大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前爪往前一扑,温顺的趴了下来。黑色的大眼睛仍然紧紧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