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沈瑜林抬脚移了移碳盆,旁人的事有什么可操心的,他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改道,乘风客栈。”
锦绣敛目,应了一声,马鞭轻扫那匹乌蹄马的左腹,乌蹄马懒懒地哞了一声,转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正巧,过了清平巷,再穿过宁荣街,拐个弯便是乘风客栈,沈瑜林掀了马车的风帘,看着荣国公府紧闭的大门,菱唇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年一直在内城里住着,还没回来瞧过,原来这国公府,建得也没他记忆中漂亮。
六年了,他已不再是那破落小院中的无依庶子。如今他三品正职,实权在握,而曾经高高在上的嫡兄依旧一事无成。
他不恨这贾家,只觉恶心。
乌蹄马是军营中退役的老马,步子不快不慢,极为稳当,沈瑜林悠悠地看完了二府,方道:“前头那园子怎么没见过?”
车帘隔风不隔音,锦绣笑道:“公子不知道呢,那是贾家侧妃的省亲园子,叫什么大观园的,前年的事了吧。。。。。。好像是那回贾侧妃有孕的时候。”
沈瑜林笑容微冷,道:“贾家二房大小姐?”
锦绣应了一声,试探着道:“听说四侧室中三王爷最宠这贾侧妃,等过些日子立了功,还要将人接回去呢。。。。。。”
沈瑜林瞥了眼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哼道:“做白日梦还快些。”
锦绣抿了抿唇,低低道:“那些王孙公子个个三妻四妾,哪里能长久了?公子正当好年纪,又有这样高的官职,便是尚公主也是使得的。。。。。。何苦守着那个。。。。。。”
沈瑜林知道锦绣是为他好,低叹一声,从颈间取出那块白玉凤凰双飞佩,磨挲着,缓缓道:“早就习惯了一心一意,若掺了旁人,我只会觉得厌恶。”
锦绣只觉得他这话分外沉重,咬了咬唇,愤愤不平道:“一定是三王爷的错,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想着多攒些银钱买个漂亮小妾呢,公子这样的身家品貌。。。。。。实在亏了。”
沈瑜林低笑一声,对着炭火看着那玉佩,果然隐隐约约瞧见了那凤与凰心□□叠处,青丝系成的结。
“一心一意是习惯,若想得我真心真意,怕是还早。”
他并未说是谁,锦绣却明白过来,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凭什么你有妾有子,偏我们家公子形单影只,哼,我们家公子哪有那么好骗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69个作者收藏,空空吐血中,大大们是不是有好多爪机党的,嘿嘿【搓手】点一下人家可爱的作者名字收藏一下好不好嘛,亲亲。。。
☆、第52章
一路出了宁荣街;又行一段,马车微晃两下便停了,锦绣掀了车帘,笑道:“公子,已到了。”
沈瑜林点头,下了马车;抬眼望去,那乘风客栈果真占地极广,建造精美,也当得起京城第一客栈的称号了。
许是年节将近,往来的商户人家也多;进了客栈大堂,便有一身整洁干净的小二上前,很有些歉意道:“客官对不住,我们这里已经住满了。。。。。。”
沈瑜林笑道:“无妨,我是来寻人的。”
小二面露难色道:“若是往常倒罢了,可近日。。。。。。公子也瞧见了,我们这里上上下下几千个房间,往来的名册也全在掌柜的那里,实在。。。。。。”
沈瑜林道:“我所寻的是一位姓季的公子,他说只要将这令牌交给掌柜,便可见到他。”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那块白虎令,那小二眯着眼瞧了瞧,见他实在不像说谎,方道:“那小的带公子去找掌柜的?”
沈榆林点头,笑道:“有劳。”
说罢,瞥了眼锦绣,锦绣会意,笑着往那小二手里塞了一只红缎荷包。
大户人家打赏下人多是用这些,里头通常是两个到六个银锞子不定,那小二掂了掂,喜笑颜开道:“谢公子赏,小的在这儿给公子拜个早年。”
沈瑜林笑道:“也罢了,你倒讨喜。”
那小二也跟着笑了两声,忙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引路。
这乘风客栈景色还好,越过嘈杂忙乱的大堂,穿过花园便是内院,因不少房间院落俱是后来扩建的,这原本的内院也不怎么大,沈瑜林立在院门口,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节梅花正好,风过,园中那粉梅花瓣便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锦绣边为他掸去花瓣边笑道:“去年这时候公子还在书院读书,一转眼都做大官了。”
沈瑜林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便是你要寻季公子?”身后忽有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沈瑜林回头,却是前日在于宅门口遇见的红衣女子。
她今日仍是一身大红裙裾,妆也极艳,若是蒙张盖头,怕是都能直接出嫁了。
沈瑜林微微皱眉,但还是温和道:“郑姑娘。”
郑芸儿挑眉,道:“你认识我?”
沈瑜林拱手行了一礼,道:“上回于兄府门前,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说来在下还未谢过姑娘对于兄的救命之恩。”
郑芸儿摆手,道:“少来这文邹邹的一套,救那书呆子是本姑娘乐意。”
沈瑜林抿唇,对这姑娘,他忽然有些讨厌不起来了,她虽行为举止出格些,却难得一片率真可爱。
郑芸儿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恼道:“是,是他跟你提本姑娘的?他。。。。。。怎么说的?”
沈瑜林笑道:“于兄府中上上下下俱很钦佩姑娘。”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郑芸儿也没懂,撇了撇嘴,哼道:“这是应该的。”
她眨了眨美目,转而道:“你还没说你要找季公子做什么呢,我爹说了,季公子可是贵客,等闲不可轻易打扰的。”
沈瑜林见那小二进了内院通报便没再出来,笑道:“令尊今日不在么?”
郑芸儿道:“他去收货了,那皇商薛家也真是的,一点银丝炭也要拖那么久,要不是我们家路子广,货源多,可要亏大了。”
沈瑜林轻挑了挑凤眼,道:“那我还是改日。。。。。。”
郑芸儿柳叶眉微微拧起,道:“就当看在那书呆子的份上。。。。。。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沈瑜林瞥了眼天色,见这会儿日头渐晚,夕阳隐落,不由迟疑道:“郑姑娘。。。。。。这。。。。。。这怕是不便罢?”
郑芸儿哼道:“我又不是蒙头遮面的官家小姐,有什么的?何况只送你到了门口我便离开,又能有什么不便?”
沈瑜林轻叹一声,应了是。
季应泽单住了靠后山林子的听风院,确是院如其名,离着那院子愈近,愈是听不见往来嘈杂声响,取而代之的是穿林风声隐隐。
郑芸儿远远地指了指那处常青花木掩映下的院落,道:“就是那里了,莫告诉旁人是我带你来的。”
她说着,急急提了裙裾跑开了,仿佛有什么在后头追撵似的。
沈瑜林笑笑,按了按锦绣的肩示意他等在这里,见锦绣点头,方掸了掸衣物,缓缓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院门口两个护卫太阳穴微凸,呼吸绵长,双目精光熠熠,显然是武道高手,沈瑜林方踏出一步,便被发觉了。
“来者何人?”
沈瑜林上前,取了那令牌交给左侧护卫,笑着拱手道:“烦请通报,我姓沈。”
那左侧护卫双目微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沈瑜林,接了令牌低头行了一礼,也未说话,自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季应泽的笑声传来:“沈兄啊沈兄,你可算是来了,应泽这几日可是望眼欲穿呐!”
说话间人已到了院门口,这日他穿了锦蓝色长袍配鹅黄镶白玉腰带,也未束冠,只用鹅黄苏绣的发带系了发,看着颇像大户人家受宠的小公子,平白年轻了几岁。
沈瑜林笑道:“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瑜林亦有此感。”
两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相对,跟在季应泽身边的护卫偷眼看去,只觉这二人模样竟是极为相似。
少年清澈的凤眼中只映着自己的脸庞,季应泽眉眼一弯,道:“如此,应泽荣幸之至。”
三请四让进了正堂,沈瑜林在季应泽下首坐了,方笑道:“前几日季兄可真是摆了瑜林一道,若非师父提醒,瑜林还蒙在鼓里呢!”
季应泽笑道:“瑜林莫要哄我,这点玩笑拙劣得很,若猜不出,便不是我认识的状元郎了。”
沈瑜林轻笑一声,道:“季兄还记着。”
季应泽眯了眯眸子,笑道:“应泽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瑜林跨马游街的风姿。。。。。。”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沈瑜林微微皱了皱眉,道:“季兄说笑了。”
季应泽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我派去的人已与永宣王搭上了线,最迟后日便有结果。”
沈瑜林道:“永宣王?”
永宣王为高祖第六子,与永宇王同岁,亦是去年封的王,这人手段不行,眼光也不好,还及不上一母同胞的弟弟永宽王,因着年岁相当,又对永宇王言听计从,一向被默认为是永宇王一党。
算计这样的人,看着容易,其实比直接算计永宇王更难。
季应泽看出沈瑜林的忧虑,笑道:“若是单单只那般。。。。。。我季某人的诚意也未免太轻了。”
沈瑜林抿唇,确实,永宇王实力强劲,便是上了钩也有可能反将一军,而若是永宣王遭了厌弃,永宇党不仅失去一条臂膀,还与未来的永宽王结了仇怨,且若是稍加引导,还能让永宇王在高祖心中记上一笔。。。。。。
一举三得。
见他意动,季应泽笑道:“这不算什么,与空岛能给三王爷的惊喜还在后头,这回。。。。。。便是投名状。”
沈瑜林抿唇一笑,道:“不知季兄的具体计划是。。。。。。?”
季应泽眨了眨眼,做出一派天真的模样道:“我做事从来没有计划。”
沈瑜林无奈,知道他现在不打算同永宁一脉坦诚,只好道:“那不知瑜林可否同季兄所派之人见上一面?”
季应泽唇角微弯,道:“他大抵明日回来,明日我派人去接沈兄可好?”
沈瑜林虽觉不妥,可想起这听风院重重机关守卫,只得应下。
季应泽笑意更深,抿着松针雪泡的苦杏仁茶都觉甘甜。
。。。。。。
送了沈瑜林出去,挥退了侍从,季应泽霎时间什么正经模样都没了 ,笑嘻嘻地歪在沈瑜林坐过的椅子上,端了那盏原封未动的茶灌了一口。
“我早晨便回了,你骗人家做什么?”屏风后头转出一个青色衣衫的青年来,他看着比季应泽大些,双目温澈,面容俊秀。
季应泽笑道:“文轩不知,若我不这样说,他同你谈完了事,只怕便不理我了,唉,可恼那少年薄情呀。。。。。。”
说着,他竟眯着眼睛哼了个黄梅戏的腔调。
林文轩笑道:“原来小太子也有今日?”
林文轩的父亲便是当年跟着季天扬叛逃的旧部,季天扬待这些旧部极好,一干将门子弟俱是同季应泽一起长大,关系极近。因季应泽身份,自小他便被几个好兄弟戏称为小太子。
季应泽扬了扬眉,道:“这可是五彩凤凰,同旁的鹊儿莺儿怎一样?”
林文轩笑道:“只怕不是凤凰,是海鹰罢?”
季应泽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可只瞧见那少年眼里神光内敛,波澜不惊,比他爹算计人时的表情还渗人些。
见季应泽眯着眼只顾欢喜,林文轩无奈拍了拍他的肩,出了正堂。
待人走远,季应泽放下茶盏,唇边笑意一点一点敛去,目光渐寒。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