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齐家被撤了镇国公之位,贬为庶民,世子妃那里可是又闹上了?”沈瑜林缓缓道。
姬谦浅笑道:“元亦不在,没人看着,可不就像乌眼鸡似的斗起来了么?她倒是有心眼,想拿腹中皇孙做筏子,我令人将她禁在房里了。”
沈瑜林只道:“蠢。”
一个出世的皇子顶得上十个流产的胎儿,又是长子嫡孙,若谋划得当,皇后做不成,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做了一年多当家主母,眼皮竟浅成这样,也实在是奇葩了。
姬谦道:“有时我真庆幸你是男子。”
沈瑜林疑惑地挑眉。
姬谦微微笑道:“情爱之事向来由深至浅,若一人依附另一人,再炽烈的情终会在现实或猜忌中冷下来。而若二人并肩,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反而会在爱驰之前,化做深情。”
“你倒懂得多。”沈瑜林轻笑,戏谑道,“若有一日女子能同男子并肩,你待如何?不要我了?”
姬谦叹道:“已有悍妻镇宅,本王也只得空羡后来人了。”
沈瑜林横他一眼,见他凄哀模样倒颇像回事,撑不住低低一笑,有如桃花吐蕊,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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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九十九重天兮,下潜黄泉极,问鲲鹏兮天之奈何,答曰相依。玉石碎兮,情之起,与君相守兮红尘因渡,乘风去。”
姬明礼闭上眼,伴着琴音道,“我欲与君相……”
“停——”姬元亦黑着脸起身,“这就是所谓百试百灵的法子?小叔公你耍我呢!”
姬明礼无奈地睁眼,哼道:“果然是黄毛小子,不解风情,寻个清风朗月的亭子,穿身漂亮衣裳,这曲子一弹一唱,勾个小毛头还不跟玩儿似的?”
姬元亦抿唇,他能说自家那小毛头五音不全,逢琴必睡么?
姬明礼叹道:“要不然去寻他长辈做个主,结道五年契也罢了,至于这么抓心挠肺的么?”
姬元亦苦笑一声,转头便往门外走去。
姬明礼满心以为姬元亦不过是少年人一时魔障,不耐地皱了皱眉,道:“你父王连召四遍了,再不归京只怕赶不上登基大典,你想丢了太子之位不成?”
姬元亦顿在门口,双拳紧紧握起,抬头,泪竟湿了重裳。
姬明礼叹道:“你如今年纪小,并不知情爱滋味,也不懂各中真谛,那人若真有意,哪里会避你如虎?缘分是相互的,你的真心人许是在后头也未可知。”
“我不懂什么缘分,”姬元亦一字一句道,“我只知若这世上没了他,我活着也似死了一般。”
“可你方才犹豫了,在我提到太子之位的时候。”姬明礼抚了抚掌下的琴,道。
姬元亦苦笑,“怪道他不信我。”
说罢,踉踉跄跄去远了。
杜若晴从书柜后面转出来,理了理衣襟,姬明礼偏头笑道:“等久了么?走罢,今日教王婶煮甜枣粽吃怎么样?”
杜若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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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过,转眼便是六月中,宁王即位,改年号予宁。
乌云华盖下,九龙坠珠冠耀眼夺目,龙袍工绣,玉宇琼台,姬谦缓缓抬眼,自九重高阙下俯瞰百官,冷冽的目光忽扫向一处,便如寒冰化水,春暖花开。
沈瑜林似有所感,自陈相身后抬头,朝上方看去,正对上天子那道柔和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一笑。俯身下拜,随众人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朝伊始,朕景承天命,为万民谋福祉,望尔等不负朕心,恪守德行,谨业言公,钦此。”
予宁三年,陈相告老还乡,沈瑜林当政,一时海晏河清,又兼改革伊此人始,为盛世开端,民间争立沈公祠,流传后世。
后记:
“公始乘龙与,年十四,开六首及第之先河,后创举官前制,一时清平,武帝盛怡之。君臣相得三十载,政通广达,改土化流,收纳与空,青苗事始,强兵殊众。后帝崩,忽一日,公引琴得凤,归去,时人谓之登仙故。”
……
沈瑜林缓缓合上书页,挑灭桌上的油灯,朝床帐走去,口中笑道:“说得愈发离奇了,我竟是化了凤凰飞走的么?”
他发鬓微微泛白,面容却没多大改变,一身素青布衣穿着,便似个少白头的书生一般。
“哈哈哈,朕是龙,卿是凤,何不早入怀?”姬谦倚在床边放下闲书,促狭道。
沈瑜林挑了挑眉,低笑道:“若这样说,凤当配凰才是,先帝爷且歇着去罢。”
“你倒错了,岂不闻古语有云,龙凤呈祥,由此可见龙与凤方成双对。”姬谦笑道。
沈瑜林浅笑着瞥他一眼,解了衣裳睡到里侧,枕在他胸膛上,“过几日是我生辰,师父娘亲催了,当回趟京城。”
姬谦叹道:“那俩臭小子还掰扯着呢,想想就头疼,多大人了还像小孩似的,一时好一时坏……”
沈瑜林哼道:“你那时不是说会看着他们么?如今又烦了,想推给谁?”
“老了,看不动了。”姬谦咳了两声,凄凉道,“我上回受了风寒,还没好全……”
沈瑜林眨了眨眼,低低笑道,“看来昨晚龙精虎猛的那人不是先帝爷呐……”
“咳,咳……啊?”姬谦严肃道,“明日归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