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抓我做什么,小潘还在那木屋外头!”胡铁花生气地吼道。
姬冰雁平静地说道:“他若是注定要死,就算你现在赶着回去想必也来不及了。”
胡铁花一愣,蹙眉看向前面的荆蔚,“你们早就想到,还将他一人放在那里?”
“我也是刚才想到的,而他……”姬冰雁苦笑一声,缓慢地摇了摇头,“对他而言,小潘只是个毫无关系旁人罢了。”
胡铁花呆了呆,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是的,对他而言我们的命终是比这些人的重要得多。”
四人不快不慢地回到木屋,小潘似乎没事,依旧坐在骆驼旁边照看着骆驼,见到他们带着石驼安然回来,大大地松了口气。推开木门,里面的景色如旧,就连歪歪斜斜的桌椅也没挪过一分位置,只是在那随风飘舞的黄幔之下,石塑的观音像早已不见踪影。
荆蔚饶有兴味地看着木桌上多出的铁锅,嬉笑地戳了戳旁边的人,“你不是没吃饭吗?要不要尝尝看?”
姬冰雁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拿起压在锅下的字条,缓缓念道:“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佳客,怎奈属下顽劣,竟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肉羹一具,聊表妾谦疚之心,稍涤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龛中人裣衽百拜。”
胡铁花凑过去瞅了半天,奇怪地说道:“龛中人是个什么东西?”
荆蔚扫过那空荡荡的神龛,冷笑着说道:“就是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你我的那道影子。”
胡铁花惊道:“你莫非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么?”
荆蔚扬起眉毛,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纸条的一角,将它从姬冰雁的手中轻轻抽出,随后一提一抖,白色的纸片就在风中碎成了粉末。他虽然一直笑着,但笑意却全然没有进到眼里,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凉意和杀气。
胡铁花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却听姬冰雁在旁边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你可曾听过‘石观音’这一个人。”
“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江湖中曾经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女人?”胡铁花显然很惊讶,这句话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这么失声叫出来了。
荆蔚却没有回答,他低笑一声、徐徐说道:“有些事,本以为完了,却终是有着继续。”
“什么继续?”
“不久前,我认识了一个人,她曾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却因石观音的嫉妒而被毁去容貌。”盗帅弹了弹木桌上的铁锅,表情甚是云淡风轻。事后,他曾让荆澜调查过牵扯在无花一事中的相关人士,那里自然包括了关键之人——秋灵素。
在这一段对他而言不算凄美的故事里,却有和现下息息相关的一个名字——石观音。
想起她的传闻,荆蔚忍不住笑出声来,“mirror mirror on the wall,who's the beauty in the world。”
“你在念什么乱七八糟的咒语?”胡铁花看着荆蔚恶心吧啦的笑容,奇怪地问道。
荆蔚心情似乎好了些,说道:“传说石观音有面魔镜,她每天都要对着那个镜子问,‘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然后魔镜就会回答她,‘是您,您是世上最美的人!’”
胡铁花瞪大眼睛问道:“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东西吗?”
姬冰雁扯扯嘴角,“无论有没有,这对我们并不重要,因为它只是个会回答谁最美丽的镜子。”
老变态扬扬眉毛,“你怎知道它只有这么一个用途?”
“因为你只将它当成笑话。”
荆蔚暗自摇头,那明明是个正经的童话。
姬冰雁看了看他,又道:“石观音凝精敛气、身化木石,扮成一具石塑的佛像的时候,你可是已经发现了?”
荆蔚摇首,“我觉出了不对,却也没想得那般的深。幸得你们追了过去,否则或许真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姬冰雁低头思考了一会,问:“现在你已知道是谁相中了我们,那你可明白其中原因?”
老变态笑了笑,“我不知道。”
虽然他觉得,这是因为古龙大神给楚留香这个身体套上了招蜂引蝶的粉色光环,但某穿越人士还是不会顶着被人当成傻子的危险,老老实实地说出来的。
“那你又有多少胜算?”姬冰雁淡然不会知道老变态心里的弯弯拐拐,许是回答在意料之中,千年冰块很快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荆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想,就算是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是敌不过的。”
三人皆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虽然没亲眼见过石观音,但光从江湖上各种传言来看,每一段都足以让他们背脊发凉,心有余悸。
胡铁花第一个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他看向依旧冒着香浓热气的一锅子肉汤,竟觉得肚子里的精虫又开始叫嚷起来,他“先不说这人有多可怕,但这锅子肉汤又是怎的一回事?她总不会想要用来毒死我们吧。”
荆蔚笑道,“你若饿了,大可尝上一口看看。”
“我还没饿到这个地步!”胡铁花狠狠地磨了磨牙,提起锅子一抡胳膊便远远地丢到门外,却在铁锅落地的时候听到“嗷唔”一声悲鸣。
屋里的三人均是愣了一下,只见门外刚巧来了一条黄狗,铁锅此时正面朝下罩着它的脑袋,热腾腾的肉汤从锅里全部翻倒出来,烫得它满地打滚。
荆蔚朝天翻了个白眼,道:“先不管这锅子肉汤有没有毒,但它却肯定是烫得厉害。”
胡铁花有些抱歉地挠了挠脸,一脚踢开那依旧卡着黄狗脑袋的铁锅,刚要说话就听到不远之处小潘的惨叫之声。
“今天真是惨叫大联合。”老变态一边跟在早已冲过去的两人后面,一边在没心没肺地想着。而当他停步的时候,小潘浑身的皮肤依旧已涨成了紫红色,青筋从他本就不甚结实的肢体上高高隆起,仿佛要破裂似的炸裂开来,他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近到自己身前的姬冰雁,满是挣扎和祈求。
荆蔚淡淡扫过他肿得和馒头似的脚踝,并顺着往下寻去,很快便瞧见隐在暗处正小心向胡铁花小心移去的黑色乌影。
一股凉意从尾椎窜到颈脖,胡铁花猛地回头,一个“你”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荆蔚踩在那比他们手掌还要大的巨蝎身上,随后毫不留情地一压一拧。只听几声脆响,大股腥臭的白色□从他脚下溢了出来,与此同时,旁边的小潘也剧烈地痉挛着,很快便吐着白沫送了命去。
“杀鸡儆猴。”荆蔚碾了碾一脚被自己踩成薄饼的毒蝎,嘴角带着些许残酷的笑意,“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杀我。”
姬冰雁和胡铁花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茫茫沙漠无境无边,在黑夜与狂风之下,它们蠢蠢欲动着,似乎像活过来一样随时都能将你生吞活剥。而荆蔚只是笑,而这样的笑却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我们果然在不知不觉中走错了路。”盗帅风轻云淡地说道。
姬冰雁皱了皱眉,道:“你不相信我?”
荆蔚转过头,笑道:“不,你的选择并没有错,只是那人太过高明。一次、两次、三次,这绝不是偶然,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影响了我们前行的方向。”
胡铁花骇然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是……”
“无论是感觉还是磁石,都是有办法操作的。”荆蔚扫了眼死去的小潘,视线落在每一个被戳了一个尾指大小洞、此时正的不断漏水的水袋上。他的视线依旧淡淡冷冷的,甚至没有出手挽救。
还是胡铁花跳了起来,连忙去捏袋上小孔,谁知姬冰雁的动作更快,他黑着脸,抓起被叮了小孔的水袋,“噗”地一声摔到老远,晶莹的水露很快将周遭的沙地润湿了大大一片。
胡铁花怒道,“你疯了么!?”
荆蔚淡淡说道:“那水被注了毒,留着也是喝不得了。”
胡铁花一愣,瞬间傻了眼。谁不知道,在这沙漠之中,最宝贵的就是水源。而他们,除了绝不离身的小小一袋,现在竟什么也没能剩下。
“一锅肉、一只蝎,”姬冰雁取出黑色的暗器,沉声说道:“我想,这暗器上涂下的致命毒药,目标并非我们的身体……或许最初,她就是想要夺取我们的水源。”
胡铁花惊道:“好恨好毒的计划!在这黄沙之中,是一天都不能少了水的!”
姬冰雁点点头,他默默看着缩成一团的石驼,说道:“看来,无论那人怎样指引,我们都得绕上些道了。”
胡铁花奇怪地叫道,“绕道?我们连水都没了,为什么还要绕道?”
姬冰雁漠然瞧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想只凭这一小袋水横渡沙漠,我是不会阻止你的。只不过最好离得远上一些,省得让我们看见。”
胡铁花傻呵呵地抓着头发,而姬冰雁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荆蔚倒似乎毫不着急,他默默地看着无境黄沙,似乎在考虑怎么挖掉眼前那颗巨大的疙瘩。
在沙漠中漫步绝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更何况他们只有三小袋水。节省小心地喝了两日,即便一滴也没有浪费,却也没能坚持到第三天。好在石驼早早寻到一处水脉,他们沿路向前,竟在彻底断水那日,远远瞧见一片与天连接的盎然绿意。
胡铁花一扫疲惫,精神抖擞地看着遥远青绿,不觉催促着骆驼加快脚下的步伐,“难道是我眼花了么?是绿洲,是水?”
荆蔚苦笑,“只希望不是海市蜃楼……”他话没说完,便听到一阵欢笑从绿洲的林木之间传了出来,众人一愣,均有些疑惑地超彼此看去。
“这地方不会是石观音的大本营吧?”胡铁花永远是三人之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想起死去之人惊恐惧怕的模样,他实在想象不出,如果这是那人的魔窟,又如何会有这般令人欢快的笑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如果有水,我们总得想办法弄些来的。”荆蔚让姬冰雁在绿洲附近停下脚步,而自己则掠下骆驼,长身而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胡铁花也跳了下来,忙道:“我也去!”
姬冰雁冷冷说道:“你的轻功,难道比楚留香还高?”
胡铁花跺着脚,道:“但这万一真是那女魔头的地方……”他话说一半,正巧对上姬冰雁的漠然冷眼,最终只得砸吧砸吧干涩的嘴,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那边厢,荆蔚几步掠进绿洲之中,看了太久沙漠的黄尘,这片绿林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大致检查了周遭一圈,确定没有所谓的迷阵陷阱,盗帅便朝欢笑声传来的方向行了过去。他几步踏上高处树枝,浓密的绿叶之中,两个青绿的池塘映入眼帘。一大一小,较大的那边有三个华丽的帐篷,而驻守在四周门前的竟是金戈铁甲、打扮华丽的将士。
至于较小的那个……荆蔚一扫而过的时候,整个人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