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大的衣服,蓬头垢面,嘴里叼着一根烟,走起路来颠来颠去。
“呦,这不是我亲爱的弟弟嘛,你什么时候回家的?”那人见到我,一脸的坏笑走了过来。
他这么一句话立刻让我明白了他就是鲍吉。算起来今天是他被放出来的日子。
我看着他,窝在躺椅里没动。
甘斯和伯格明显比较怕他,见他过来赶紧让开了位子。
鲍吉在我旁边坐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伯格他们道:“忙什么呢?”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倒是老爹告诉他我们正在准备拍一部电影。
结果鲍吉这家伙立刻说老爹偏心起来。
“老爹,你这么做事情我可感觉不好,安德烈要拍电影你就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给他,我要买辆二十车缠了你一年你连一个钢嘣都没给我,我是不是你亲儿子?”鲍吉满脸通红,脸上的痘痘越发明显突出。
老爸理都没理他就回屋去了。鲍吉见状赶紧凑到我跟前小声道:“安德烈,你不是有不少钱嘛,借我点花花,过段时间老哥还你。”
我看着他贪婪的眼睛,强装镇静地说道:“这些钱不单单是我的,还有伯格的,我们现在已经合伙了,你要钱的话问老爹要去。”
鲍吉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原本在他跟前颤颤巍巍的小弟弟竟然破天荒地对他说了声:NO。
“好好好,你有种。”鲍吉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伯格和甘斯长长出了一口气。
“明天我们干什么,老大?”甘斯信心满满地看着我。
“去好莱坞租赁器材。”我会心一笑。
好莱坞。这个早年因为生长着一种名为“鸟不憩”的灌木而出名的地方,位于洛杉矶的西北,伯班克的不远处,1853年的时候这里只有一幢房子,到了1870年,则是一片农田,1886年,一个叫哈维的人在洛杉矶西北买了块0。6平方公里的地,他老婆旅行的时候听旁边的一个女人说她来自俄亥俄州的一个叫好莱坞的地方,便觉得好莱坞这个名字不错,回家之后,她便从苏格兰运来了大量的冬青树栽种在丈夫的农庄里,并给这个农庄起名为“好莱坞”。其实这个词,在英语中原本就是冬青树的意思。
1887年,哈维这家伙钻政府的空子计划在这里建立一个小城,并且到地区政府正式注册了“好莱坞”这个名字,到了1900年,这里就已经发展得初具规模,好莱坞已经拥有一间邮局,一份报纸,一座旅馆和两个市场,居民五百人,1903年,这个地方升格为市。1907年,导演伯格斯带领他的摄影队来到这里拍摄《基督山伯爵》,他们发现这里明媚充足的阳光和多变的地形很适合拍摄电影,1910年大导演格里菲斯也来到这里,这个工作狂人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在他的影响之下,越来越多的电影人涌向好莱坞,不久那些大的电影公司也迁徙了过来。1911年,第一家电影制片厂正式开业,同一年一共有15家制片厂定居与此,1923年,也就是前年,后来成为好莱坞象征的那一行白色大字:HOLLYWOOD被竖在好莱坞后面的山坡上,这个原本破落不堪的小镇,因为电影而红火起来。
派拉蒙、米高梅这几家大的电影公司都位于好莱坞大街的两侧,那里是好莱坞最繁华的地方,明星大腕云集,香车宝马,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好莱坞的外围,一条叫做哈维大街的地方。
这条大街是好莱坞人为了纪念哈维而修建的,是整个好莱坞最破最穷的一条街道,这里汇聚着失业者、落魄演员、死跑龙套的、星探、器材零售商、租赁商、妓女、赌客……,一句话,这里生活着好莱坞最底层的人。人们眼里的好莱坞的繁华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像蛆虫一样活在肮脏凌乱的街道里,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从这个制造梦幻的地方赚一笔钱,然后风风光光地活一辈子。
我们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哈维街的时候天刚刚亮,两边的店铺很多还没有开门营业,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只有一些看上去是在电影厂工作小人物匆匆忙忙赶着开工。
正文 第十章 过期明星詹姆斯
我三个在街头的一家小店坐下来吃早餐,店很小,只有寥落的七八个人,我们在靠街的位子上坐下了随便点了一些吃的急着对付肚子。
店主是个年纪大约50岁左右的墨西哥人,见我们三个年纪轻轻恰巧又没有多少客人,便和我们聊了起来。
甘斯问他哪里能租到拍摄器材的时候,老头子拍着胸脯向我们打包票道:“你们真的找对人了,要问对这一带的熟悉情况,那没有比得了我,你们是替公司租赁还是替个人租赁?”
“这有区别吗?”我不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当然有区别,要是替公司租赁的话根本不用太在意价钱,说不定还可以弄点钱进自己的腰包,要是自己租赁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当然是越节俭越好。”
我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个道理。
“我们几个想自己拍一部电影。”胖子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
老板点了点头,指着坐在店里面的一个人道:“你们来巧了,他就在这里,他的租赁店是整个好莱坞最划算的,好多自己拍片的人都找他。”
老板对着那人高声喊道:“詹姆斯,快点过来,有生意来了。”
那人听见喊话,端着桌上的东西移到了我们这边来。
这个人30多岁,一头火红的头发,脸上有道伤疤,留着西部人特有的小胡子,穿着件油了吧唧的棉绒外套,样子不像是做生意反而像打劫的。
胖子见到他立码露出怯意来,我和甘斯则强装镇定向他打招呼。
“你们要租赁器材?”他扫了我们一眼,把一块鸡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是。”甘斯答道。
詹姆斯点了一下头,飞快地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站起身来带着我们出了店。拐了几个路口之后,他在一间貌似车库样的房子跟前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钥匙来打开了大门。
灿烂的阳光呼啦一下投射进去,原本埋没在黑暗中的东西完全暴露在我们眼前。
面积大概有一百多平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电影器材,摄影机、计时器、打板、灯光设备等等应有尽有。
“你们自己先跳,然后咱们再谈价格。”詹姆斯在横七竖八的器材中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酒瓶喝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也不管他,猫着腰在器材中挑选起来。
他们俩负责零散器材,我则主要挑选合适的摄影机,店里的摄影都放在后墙,一共大约有十几架,我一架一架地看,到后来却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很多,密密麻麻地胡乱贴在墙上,上面有个衣着鲜亮的俊美青年,而和他合影的要么是漂亮的女演员,要么是导演和制片厂的老总,其中的竟然还有大名鼎鼎的卓别林!
“你以前是演员?!”我转脸问道。
詹姆斯打了一个响嗝道:“算是吧,红了一阵子后来就消声觅迹了,主要是……”他指了指脸上的那道伤疤:“主要是在拍一部电影的时候把脸弄破了,楚克这婊子养的就和我解除了合约,后来找我拍片的人越来越少,我就沦落成跑龙套的了,再后来销售也做过,剧务也做过,直到必不得已开了这家租赁店。”
詹姆斯一脸的痛苦,抱着瓶子猛喝几口。
但是从这些照片上,我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邋里邋遢的人,曾经绝对是个当红的一线明星,他辉煌过,现在却落到了这步田地。
好莱坞没有什么人情,这里只有一样东西行得通,那就是钱!只要你能给制片厂带来滚滚的收益,那些制片人就被把你当作亲爹供着,可你一旦不能给他们挣钱的话,那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我看着詹姆斯,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同情起来。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几缕金色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找在那道伤疤上,伤疤因为这道光线反而增添了无限的粗犷美!阳刚有男人味,狂放不羁,甚至还有一点莫名的忧愁,这不正是我期待中的乔治&;#8226;不什吗!?
我不再看那些图片,也不再挑选摄影机,而是紧走几步来到詹姆斯跟前,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詹姆斯先生,你愿意担当我们电影的男主角吗?!”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男人通过我这部电影很有可能会东山再起,而我的这部电影也会因为这个男人而一跑走红。
想想看,詹姆斯要形象有形象,要演技有演技,还是曾经的当红明星,仅此一点就可以引起那些报纸和观众的关注了,再加上我的剧本,呵呵,绝配!
男主角这个字眼让稍有几分醉意的詹姆斯微微一愣,对于他来说,这个曾经几乎和自己划等号的词语现在已经完全陌生了,但是从他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詹姆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在器材堆里争吵的伯格和哈维,原本眼睛里的狂热一下子悉数退去,重新流露出苍凉。
“你们的电影?就凭你们?”詹姆斯呵呵大笑:“你们知道真正的电影是什么样的吗?!你们知道站在摄影机跟前,身边有无数双关注的眼睛时心底的那份激动吗?!你们知道当自己的电影获得成功时从电影院里传出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好口哨声吗?!你们知道摄影机怎么推拉摇移,剪片如何剪辑吗?!你们不知道,你们只不过是三个天真的小屁孩而已!别做梦了,赶紧回家好好做功课去。”詹姆斯咆哮着喊出一连串的话,然后大口灌了一口酒,转脸望像外面的天空。
他越是这样激动,越能显现出他对电影的那份爱,那份刻骨铭心的爱,仅仅凭借这个,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了。
我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呵呵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詹姆斯圆睁两眼,像头饥饿的狮子。
“我笑你白活了三十几年。没错,你说得没错,我们不知道站在摄影机跟前的感受,我们也没有任何拍片的经验,更没有受到观众的欢迎,但是我问你,卓别林难倒天生就会拍电影吗?格里菲斯难倒天生就是当导演的料吗?!任何事情都是一点一点做起来,只要坚持就会成功,我们在走自己的路,一条我们喜欢并且选择的路,可是看看你,受到了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自欺欺人地把心中的希望活活扼杀掉,你才三十多岁,还有大好的时光等着你,而你却只知道与酒为伴,这样做,好莱坞没有人同情你,也没有人会向你伸出援助之手,上帝造了人,人得靠自己活着,懂吗?!”
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声大如雷,胖子和甘斯以为我和詹姆斯吵架了,紧张地走了过来。
正文 第十一章 注册公司
詹姆斯被我说得突然间失语,盯着我的脸愣了起来。
“你能把你们的剧本给我看一下吗?”他咬紧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在颤抖!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己和曾经深爱的电影人为地隔离开来,甚至是那些熟悉的术语,他活在酒精和昔日的辉煌里,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就这样过完剩下的生命时光,可他没有料到眼前的我竟然说出让他震撼不已的话,那些话如同刀子一样狠狠地划过他的内心,很痛,但是很淋漓酣畅,有种极大的解脱感。
我看着他的眼睛,从怀里拿出剧本,郑重地递给了他。
詹姆斯把酒瓶放进兜里,湿漉漉的手随便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一把,接过了我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