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朝江前几天曾经向柳猛提过，他将黄老三送进去后，镇民政办的姜主任便去看望过，毕竟这是入狱养老，让镇民政部门颇为紧张。
黄老三的实际情况，柳猛也完全清楚，他要住进敬老院，村里需要每年给他缴纳6 0 0斤口粮，而以前黄老三不愿意把他的祖屋抵押给村里，这才迟迟没有住进敬老院，不过现在光大生态园和平和堂生态园已经租借了村里的一大半土地，每年黄老三分得的土地租赁费已经足够可以将他送进敬老院。
按照姚朝江和村民代表们的意思，黄老三这笔钱暂时由村里保管，负责他以后的养老送终，何况现在镇里的养老院条件也不错。
想着上次去养老院看望老人，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柳猛到现在还是觉得环境，条件都挺不错，特别适合黄老三这种七十多岁，没有亲属的人养老。
毕竟现在的生活条件高，要是把他的钱全给他私人自己保管，眼红的人一定特别多，假如他年老脑袋不灵光，被人骗了，以后又靠谁？另外在农村，五保老人供养的主要责任人是村委会和村民小组。可在外出打工者众多，日益空心的农村，集体根本没有足够的钱供养贫困老人。
在长武县，有9成以上的五保老人根本没有条件住进敬老院。要不是秀水村土地被租借出去，黄老三现在还是只能在家里硬抗，遇到生老病死，大家是能够帮一下，帮一下，实在不能，也爱莫能助。
“黄大爷，我觉得养老院环境不错啊，至少有人每天照顾你，一日三餐也有人料理，有个生疮害病也有人送你去医院。”
见多识广的黄老三立即摇头：“一点不满意，这座养老院只是一座空壳，根本比不上监狱。”
柳猛有些惊讶，凭黄老三在自己面前的小心翼翼，决计不会说谎骗他，反正前面已经是镇养老院，干脆就一起去看看。
前面转弯就是养老院，柳猛忽然有一个念头，要想看到实际情况，必须放弃排场，于是将车停着路边，扶着黄老三，一起走了过去。
虽然害怕他虚不胜补，但黄老三此刻得到柳猛丝丝旺盛的生命力，居然脚步轻健了许多，多走几步，也不剧烈的喘息了。
上次柳猛来这里，从养老院外面就已经张灯结彩，锣鼓齐鸣，彩旗飘扬，县镇领导一起前来慰问，别提多热闹了，只不过那时他只随意走了一圈，一共没有呆够1 0分钟就找了借口走了，看着这些一步步老去等待生命终结的村民，他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一大早，养老院寂静无声，门口负责看门的一个老头，看着柳猛和黄老三他们走进来，没有出声，也没有询问，继续打着瞌睡。
最靠近大门的一间屋子承担了多种公共功能，包括厨房、柴伙间、洗衣房、卫生间等。
厨房烧的是柴伙，两个大锅，煮饭和炒青菜。院长杨国亮的主要工作就是买菜做饭，其次就是在老人生病的时候送他们到附近的卫生院，其他两个工作人员则负责照顾这些老年人的吃穿住行。
一踏进院子，柳猛感觉很……很有一种要转身逃跑的念头，这里的空气中都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暮气。
“柳书记，你看二楼的平台高于房间，下雨便往房间里灌。都说这房子是才修的，可房间的墙上裂了一条条口子，食堂呢？你看看。后面的水泥平台已经全部塌陷。”
柳猛皱起眉巡视了一圈，站在食堂里问：“每天的伙食怎么样？”“我知道钱放在村委会，姚主任他们是为我考虑，这里是每个月3 0 O元的伙食费，算下来一天1 O块钱。说是伙食费，其实一个月的所有开销都在这里面。我因为胃肠不好，早晨要自己煮面条、还要偶尔抽包烟。这些钱扣除后，实在没有多少。”
村里土地的租金是每年发放一次，黄老三应该一共分了九千多元，一个月3 00元伙食费，一年就是3 6 0 0，然后加上镇村的五保户补助，可也不堪用。
“你看自来水爆裂已经好几天了，负责煮饭的工作人员懒得去挑水，便花钱雇佣这里的老人去担水。一桶水两元钱，这些钱也是从我们伙食费里扣出来给去挑水的人。”
第62章 柳猛发呆了
顺着黄老三的手势，柳猛果然看见早起的老人们用颤颤巍巍的动作为了零花钱争先恐后地去挑水。
地砖漆黑，满地泥泞，灶台上更是肮脏得要让人恶心，一些剩饭剩菜就随处摆放，而这些剩饭剩菜根本当不上公司养殖园喂猪的食料！这就是上次自己来看的养老院？！这就是自己捐了1 0万元的养老院，假如这就是，那些钱哪去了？柳猛这一霎简直想杀人，他立即给陈舒雨电话，让她来这里看看，毕竟这是她一直在联系捐款的地点，他也通知曾大勇和孙玉龙立即来这里帮忙。
走进黄老三的房间，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让柳猛急忙后撤，假如多呆一秒钟，他肯定要闷死在里面。
黄老三在旁边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
“柳书记，这里是两人间。最近，对床的老头瘫了，拉屎拉尿实在太臭，我想搬出去，可又没有地方。”
“负责打扫的人呢？”“没有，敬老院里没有负责卫生的工作人员。”
柳猛已经怒极而笑了：“没有工作人员？”“有也不会来打扫卫生，这里人情薄得很，能活着就不错了，谁也管不了谁，一点没有监狱好。”
柳猛在其他房间门口张望了一下，情况都差不多，一个老人坐在一把破旧的竹椅子上，前面放着个水盆，自己动手洗衣服。这位老人家皮肤老皱干瘦，柳猛见他衣服洗好了，缓缓站起来，拧干，晾晒，衣服上的水还一直往地上滴……
老人们的房间都很幽暗，堆满了各种杂物，时而可以闻到腐烂的味道，看得出长期无人清理。
柳猛随便找了一个老年人问了一句这里的感受。
“活在敬老院，万事都要亲力亲为。如果做不动了，就只能等死！”这里不仅未能提供给老人必要的饭菜和健康，更不要说休闲娱乐和精神关怀了，它们能提供的，仅仅是一张用于睡觉的床。
走下楼，柳猛看见一楼敬老院的棋牌室里放了一口棺材，棋牌桌上布满了灰尘，蜘蛛正在一台严重损坏的电视机上专心地织网。
“院里本来有两台电视机，可坏了一台，没有人修理，大家就只能凑在一起看电视。”
看来他是保持着监狱里的习惯，想坚持看新闻联播。
虽然柳猛没有进过监狱，可黄老三如此怀念，条件一定比这里好，可他今年已经7 3岁了，他实在没有把握，还有没有体力，回到那个安乐窝，这才会找到自己求助。
柳猛将敬老院二十多个老年人全部聚集起来，了解具体情况，至于他去钱江的事，只能朝后面顺延了。
令人奇怪的是，这里不是有三名工作人员吗？为什么柳猛来了这里半小时，还没有见到一个。“杨院长说，地方财力有限，投向敬老院的资金几乎为零，敬老院没能力去请工作人员，他自己只好当上了全职保姆。”
“他一个人？”“偶尔他也会请人来收拾这里一下，但都是短工，一点也不认真。”
“一个人照顾全院二十几个老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他如此能干？”一个老人悄悄的说：“每天下午5点，院长就下班回家，敬老院就没有人管理，我们都是自己用柴火在厨房里烧水洗澡。”
“他没有在，你们吃什么？”“平时都是榨菜就着米饭，1 0天才能吃上一点肉。”
柳猛再次问：“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那如果做不动了怎么办呢？”换了一个老头答道：“如果做不动了，就只能等死！”柳猛觉得太无语了，就算没有社会的援助，这里也不应该这样荒凉凄苦吧？可惜在这个国家，作为集中供养“三无”和“五保”老人的公益性服务机构，由乡镇政府主办的敬老院，尽管在职能和作用上与城市福利院完全一致，但是投资额度和投资主体都大不相同。
城市福利院几乎由国家财政全包，乡镇敬老院的建设和运转资金名义上由市、县财政和乡镇地方政府共同承担，实际上则将全部责任推给了乡镇政府。
柳猛现在是村支部书记，当然明白，假如乡镇经济条件好一点的，敬老院的日子就相对好过；那些偏远的、经济差的乡镇，哪里还有钱投给敬老院？“乡镇政府无法满足敬老院的投资需求，必然造成多数敬老院年久失修，住房破败，设备落后，医疗、生活和管理条件都达不到基本的入住要求。
可问题这里是长青镇敬老院，自己才捐了十万进来，十万元钱呢？去哪了？陈舒雨是一阵小跑过来的，上次是她和柳猛一起过来，所以不等柳猛问，她四处一打量就皱起眉：“这里现在怎么这样？你们杨院长呢？”“应该是去买菜，中午做饭用。”
“那这里的工作人员呢？”“前几天才走了两个，昨天重新请了一个，他要上午1 0点才会来。”
见到柳猛一脸的怒色，陈舒雨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平时没有来。”
“不怪你，等杨院长一来，你先要求查账，你陪这些大爷大娘们说一会话，我去把这里收拾一下。”
陈舒雨立即止住他：“不要破坏现场，等杨院长来了，当面质问，按照我们的捐款，这里每个房间的家居摆设早就该更新换代了，难道？”“哼！他这是找死！”“小猛，你还有事呢？”“没事，一时半会也不急。”
正说着，杨院长骑着自行车拎着大包小包从集市采购的蔬菜进来了，一见到柳猛和陈舒雨站在院子里，旁边还围着一群老年人，吓了他一大跳，手中的塑料口袋也“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两包白菜，一捆青菜，一包已经削了皮的土豆，还有一团猪肉散落了出来。
对于蔬菜的外观形状，柳猛一直没有要求，但品质一定要新鲜，可这发黄的白菜，明显是腐烂发芽部分被削除后残留土豆，还有一堆肉条，全是菜市场那种有淋巴结的剩肉渣渣。
长青镇第一煞神：柳猛，居然冷冷的看着他，让杨院长口齿颤抖起来：“柳董！？陈……陈副总，你们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下。”
柳猛一直看着地上的这些垃圾肉，垃圾蔬菜发呆，因为就算生态园废弃用来肥田的菜叶子也比这个好，真是难为杨院长去哪收来的？
第63章 楸出了蛀虫
柳猛终于抬起头瞪着杨院长：“嘿嘿，这是什么啊？”假如有人说眼光可以杀人，从今天起杨院长的第一人选就是柳猛！他不由朝后退了一步：“这个……这个是用来喂后院的小猫小狗的。”
“你后院有小猫小狗吗？”柳猛懒得与他废话，就对陈舒雨递眼色。
杨院长心里一松，伸手抹去脸上的汗珠，长舒了口气。
可惜陈舒雨已经上前一步：“杨院长，我们今天是来看看我们的捐款落实程度的。”
“捐款？什么捐款？哦……这个，这个，这个账目问题……”
杨院长东看西瞧，瞅见一个空子，撒腿就朝敬老院门口溜。
柳猛笑了一下：“这就心虚了？大勇，拦住他！”随着柳猛的话音，曾大勇和孙玉龙一左一右走了进来，唬得杨院长一步步朝后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不住的吼着：“柳董，看在我哥的份上，今天放过我，我就是卖房子也把善款补足，求求你。”
“你哥？”柳猛根本不想和他说话，扭头问一个老大爷：“他哥是谁？”一个大爷低声说：“是镇上的钟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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