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气味。能够写这样优美法文的一定是一个俄罗斯贵妇人,能够花许多钱
财邮购各期最新出版的杂志,并从巴黎送到遥远的乌克兰,这一定是一个富
裕的家庭。巴尔扎克幻想着,与他通信的无名的女人一定是一个年青貌美的
贵族女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都认为她至少是一个公主。他兴高采烈地
告诉他的好朋友说他收到了一封“俄罗斯或波兰公主”写来的神圣的信,他
拿着这封信给卡罗·珠尔玛或者是别的人看过。
巴尔扎克是绝不会让一位公主等候他的信,然而他的隐藏真实姓名的崇
拜者并没有告诉他的姓名或地址。即使在好长时间以后,她还只是说“我是
您的‘无名女郎’,我将终身保持这个身份。您永远都不要知道我是谁。。。”
所以,他没有办法写信去感谢她,他也似乎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见到她。
最后,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巧妙的办法。当时《私人生活场景》的增订本正在
排印。他增加的一篇故事《赎罪》还没有献词。他就指示印刷家他在标记书
名和作者姓名的一页上印上信上的印纹和“无名女郎”,并在下面标上“一
八三一年二月二十八日”等字样。如果她从她的书商那里收到这本新书,并
且读了这本新书的话,她一定会觉察到他选择了一种较慎重的方式去向她表
示谢意。
不幸的是,德·柏尔尼夫人还继续凭朋友的友谊替他校对稿件,她明显
地不喜欢什么“无名的神女”去损害她所保护的作家的事业。在她的一时兴
起之下,巴尔扎克“内心感情的无声信号”就在付印前被删掉了。而维埃曹
尼亚的一群玩闹剧的女人们也是依然不知道她们的奇特书信已使巴尔扎克激
动起来,并且幻想到她们的一切了。
她们并没有指望他回信。她们只是向天空随便地射出一支箭,而并不注
重它是否射中了目标。她们猜想这封信对巴尔扎克先生能产生什么样的效
果,而消除了两三个星期的烦闷之后,她们又想出更多的计策去刺激他,去
鼓励他对他自己的使命感而使他兴奋。她们又写了一封信,这也就是第二封
信,可能还有第三封信,她们至少已经达到了一个目的。她们发现了一个可
以代替玩恩布尔牌或魏斯特牌的新游戏——给德·巴尔扎克先生写信。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游戏,但是跟一切游戏一样总会玩得厌烦。她们想知
道她们那充满技巧的、富于幽默的共同完成的信究竟达没有达到目的。她们
想知道这些,但是用什么方法可以发现巴尔扎克先生是感到气愤或是受到奉
承时的喜悦呢?碰巧得很,德·韩斯迦夫人跟她丈夫打算春天到西欧去旅行,
也许在瑞士她可以更方便的通信,甚至有希望能够收到这位著名作家的一封
回信。
好奇是取得发明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哟。十一月的一天,德·韩斯迦夫
人决定跟她的好朋友们再给巴尔扎克去一封匿名的合作信。在真情流露和确
切的精神交叉过后,她们就更疑惑了。德·巴尔扎克先生是否希望收到更多
的无名女通信人的信呢?在经过精心的修饰润色后,她就叫他一定要设法让
她知道巴尔扎克先生到底收到了这封信没有。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姓名
或她的住址,在这一瞬间,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在一张报纸上登了则个人的
启事;“您在《每日新闻》里的一句话使我确信您已经收到了这封信,并且
我也可以放心再给您写信。请您在报纸上发一个启事,并签上‘致无名女
郎’。。德·巴·奥。”
德·韩斯迦夫人翻开一八三三年一月八日的《每日新闻》,并在广告栏
里找到了一段话,她的心里一定特别的激动;“巴尔扎克先生收到了您给他
的来信。一直到今天,他才能借用这张报纸告诉您这件事,他很抱歉不知如
何把他的信寄到什么地方去。致‘无名女郎’。。德·巴·奥。”
她的内心波涛汹涌,无疑是因为伟大的巴尔扎克表示愿意给她写信而感
到很兴奋。不过,接着她就感到羞愧,因为他会过分重视维埃曹尼亚家庭的
情况。事情已经由幽默可笑的阶段发展到危险的阶段了。她的丈夫是个心平
气和,从不发怒的乡间绅士,他极重视名誉,他一直被他的妻子蒙在鼓里,
完全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她的两个外甥女以及瑞士的女教师所玩的游戏。其
实,只要这游戏还是继续用“无名女郎”的假名,这游戏就会无伤大雅的。
假使她现在要把这游戏变成严肃的事情,她就必须瞒过她丈夫,也不让跟她
一起玩游戏的同伴知道。
德·韩斯迦夫人很苦恼。她有一个预感,她觉得自己将会干一件跟她的
地位和她个人的节操都相违背的冒险事情。然而她又觉得偷尝禁果的滋味可
以使她得到满足,并且她也抵抗不了一封著名作家的亲笔信的极大的诱惑
力。她甚至有个快乐的愿望,她能够幻想着成为巴尔扎克生活小说中的女主
角。
正如一般女人一样,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延期作出这不可避免的
决定。事实上,她确实马上就给巴尔扎克去了一封回信,但是这封信的口气
却跟从前的不同。她不敢再坦露自己激情并告诉他,不久她将打算进行一次
可以使她接近法国的旅行。虽然她愿意通信,但她只有在确信这不会有任何
差错而危及到个人的安全之下才可以这样做:“我非常希望收到您的一封回
信,但是我必须非常的小心谨慎,我不得不采用许多迂回曲折的方法,以不
使我这样做会冒险给我自己带来麻烦。另外,我也想知道我寄出去的书信的
命运了,我希望您用最快的方法让我知道,您是怎样打算我们之间的一次严
肃的、没有阻挠的通信联系。我完全相信您的话,希望您发誓不要试图去发
现我的姓名和地址,因为别人要是知道我给您写信的话,我一定会带来许多
麻烦。”
这次的语调完全跟上次不同。这是德·韩斯迦夫人的自白,我们可以从
这推理出她的性格。她是一个在冒险活动中也会保持头脑清醒的女人。即使
她走错了一着棋,她也不会气馁,而是继续昂首阔步,让理智去指挥她。
德·韩斯迦夫人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旦巴尔扎克在《每日新
闻》里答复了她的话,她的虚荣心、好奇心和她的冒险本能就紧密地联结在
一起去促使她跟巴尔扎克的关系更加亲密。但是在维埃曹尼亚收到一封来自
巴黎的信,这的确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这封信到她手之前,一定会有人注
意到。邮差到来的时候,全家人都兴奋起来,每一个收信件的人或邮包的人
都是别人猜疑的对象。因此,任何不光彩的事不可能不被她的丈夫和她的亲
戚知道,她必须找一个绝对适合她的计划而又不会背叛她的,第三者来参加。
幸好她身边就有这样的一个合适人选,那就是她称她莉勒黛的保埃尔·亨
利爱特的瑞士女教师。女教师已经跟随她好几年了,并且出身于一个富有的
中产阶级家庭。她生活在远离自己家乡朋友的地方,没有机会见到有修养的
男人,因此就非常忠实于他的雇主和他们的女儿。可能她们这个小团体所玩
的游戏给巴尔扎克写信中的最初几封不出自她的手。德·韩斯迦夫人打算要
让通信带有更多的个人私交成分而不让她的两个甥女知道的时候,只有这个
瑞士女教师是最合适的中间人。没有人觉察到一封从巴黎来的寄给保埃尔·亨
利爱特信会是巴尔扎克的信,而这位忠诚的女人也不会不同意她的计划,因
为她没有任何理由说明她给女主人做的事是一个不道德的事。她因于对德·韩
斯迦夫人的忠诚而导致她去实行一个至少对男爵不忠诚的计划,这种矛盾当
初她并未察觉,后来德·韩斯迦夫人跟巴尔扎克的关系已经超出正常关系的
时候,她的良心被震动了。她的下半生部因为曾经充当过一个不光彩的计划
的中间人而感到深深地自责和内疚。感情上的矛盾大概在很早就发展了,而
她从来都不能不对巴尔扎克私心的怨恨,尽管巴尔扎克在《聪梅贝持》里使
她流传千古。当德·韩斯迦先生去世的时候,她的难以自抑的罪恶感就像山
洪般地爆发了。在葬礼完毕之后,她就宣布她坚决要离开这个家。于是她就
躲在一个修道院里去为她曾经帮助别人犯了一个重大的罪过而忏悔。
享利爱特的帮忙使通信继续下来。巴尔扎克也知道了应该把信寄到什么
地方,而德·韩斯迦夫人也被这精彩的游戏刺激了,她越来越急切地等着他
给她的回信。
两封信的接着到来,给德·韩斯迦夫人带来极大惊奇与喜悦。其中的一
封是既尽力去刺激又设法去迷惑维埃曹尼亚别宫的主妇。巴尔扎克严肃地写
出了他的一封封信,即使他说自己“常被朋友们提醒从您那里收到的书信的
可疑”。他愿意自己“被自己的感觉迷惑”,并且描述了她的信所带给他的
激动的心情“您是我最甜蜜的梦中情人”
在紧接着一段里,他就用了甚至超过她的夸张的口气说:“假如您可以
知道您的信对我产生的效果的话,您就可以看到一个钟情的男子的感恩,一
个儿子对母亲的纯洁的爱恋之情。一个年青人对一个女郎的诚挚感激和尊敬
以及他对于一个持久的热烈的友情的希望。”
这一类的句子是由巴尔扎克带着他年青时的浪漫气味,用最恶劣的作风
表达出来的。这种句子就注定了他会被一个把命运寄托在遥远的乌克兰乡村
的孤单女人所迷惑。
他真是太多情了,虽然他还不曾见过她,但他要把他的一部小说题上献
词献给她。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拿同样的真诚去回报他。不过不幸的很,
她的快乐又很快被厌烦的情景所笼罩。几乎在同时,她又收到了巴尔扎克的
第二封信,也是给她最后的一封信,但是这两封信的笔迹却完全不同。那么,
到底哪一封信是巴尔扎克写的呢?他是不是也像她们最初几个人合作给他写
信似的也由第二人或第三人来给她写信、拿她开心呢?他到底是跟她一样在
玩一个游戏,还是真诚的呢?她坐立不安,把这两封信反复地对比,希望能
得出什么结果。最后,她还是决定写信给他,请求她解释前后两封书信不同
的笔迹和自相矛盾的语气。
这一次就轮到巴尔扎克难堪了,在紧张的工作之中,他不可能给崇拜他
的女人一一回信答复,于是他就想出一条妙计,既让这些女人高兴而又不至
于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他就把这些信交给卡罗·珠儿玛,由她以他的名义加
以答复。而巴尔扎克给德·韩斯迦夫人写回信的时候却忘了这一点。珠儿玛
呢、住在外省的幽静的城市里,有很多空闲时间,她也喜欢探知这些情感的
流露,于是拿巴尔扎克的特殊笔调去回复。她大概把“俄罗斯或波兰公主写
来的神圣的信”和她着手处理的一般信件混淆了,就只用一般的方式,把这
封信也按平常的方式处理掉了。
巴尔扎克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如果换了别的人,不是老老实实地讲
出实情,就是不知所措。但是巴尔扎克从来就没有过不知所措,也从来有告
诉“无名女郎”关于自己的实情。从开始通信到最后的那一刻为止